傾城獨自回到竹濤閣,自牆上取下懸掛了很久不吹的紫玉笛。她輕輕撫着冰涼的笛身,眼中佈滿眷戀。
他曾對她那般的好,誰想一夜之間,珍寵化作了利劍,劍劍殺人不見血。
如果早在開始,她便與他坦誠以對,如今他們會不會是一雙神仙眷侶?
傾城慘淡一笑。
怪只怪,他們都是攻於心計之人,誰也不肯退一步,不肯先認輸,獻出真心。
今日的結果,也並非全無預料。
只是,她沒想過,這樣的結果,會令她心痛難當。
或許,那個時候,她本不該救他……
悠揚笛聲響起,一縷縷輕柔音色沁入心肺。
傾城望向窗外,瞥見董紫楓站在下面,正悠然閒逸的吹着笛子,笑容可掬的望着她。
傾城淡淡一瞥,將窗合上。
笛聲乍斷。
董紫楓脣邊的笑散去,璀璨若星的眸染上寒霜。
他沒有遺露她眸中的冰冷。
她連他的安慰也不願意接受了?
既然如此,傲若驕陽的她,爲何甘願受蒼昊的傷害!
無名像是故意,變本加厲的喝酒,找麻煩。
千醉封了酒窖,宣稱有他在一天,她絕不釀酒。
後院無酒可喝,無名便去討胡嬤嬤的酒。
胡嬤嬤不敢招他,由着他拼命的喝。可他戴着一張嚇人的面具坐在進門的地方喝酒,不知嚇跑多少客人,偶有女子經過他身邊,他還拽住輕薄一番,氣跑了好幾位身家清白的舞伎。
胡嬤嬤不敢跟傾城告狀,去找帳房先生董紫楓,莫名被凍的直打哆嗦。
平時見傾城姑娘身邊的董紫楓溫柔的像水一樣,怎麼轉臉比頂着死人臉的無名還要嚇人?
唉,這樓裡的人,一個比一個難惹。
這日,摘星樓熄燈關了門,胡嬤嬤見都收拾停當,也打算休息去了。回頭看看擺酒的地方,仍躺着那個爛醉如泥的人,她就連連嘆氣。
還不知明天一早,要被他砸成什麼狼籍樣子。
胡嬤嬤走後,一條白影自後堂走出,帶着一臉的痛心與難過。
傾城慢步到無名身邊,低頭看了他一陣,無奈的彎身攙他起來。
“唔……”無名迷迷糊糊的甩開打擾他清夢的手,翻身又睡。
傾城蹲下,勾起他的脖子,扶他坐起來。不想,無名猛地翻轉,壓着她的手,將她推倒倒在地,身體順勢覆蓋欺壓而上。
晶亮的眸在黑暗中熠熠發光,傾城被他壓的有些氣息不順,輕推了推他。
無名單手抓住她的一雙手腕,拉高按至頭頂,另一隻手摘下面具,居高臨下的審視着她。
傾城沒有反抗,不想反抗。
無名盯着她的臉看了好一會兒,突然低身,狂野的吻落在耳後,落在頸間。
無名不給她機會逃脫,沒有帶給她一絲快樂,有的只是疼痛,只是悲傷。
突來的溫柔,惹得傾城眼眶發燙。
再多的傷害,都被這一瞬的溫柔融化,撫平,化作聲聲嘆息。
“不語……”
他醉了……醉了……醉的將她認成了不語……所以,纔會有些許溫柔……清醒的他恐怕連碰都不會碰她一下吧……
傾城憂傷的合上眼。哪怕只是替身,也讓她感受這片刻的溫存……
“很舒服吧?”
一道冰寒刺骨的沉聲,將一切熱源熄滅。
傾城看着無名,並不意外看到他脣角的譏誚。
“一身白衣下的你,也不過是個放蕩女人。”他冷笑,譏諷,眼中盡是殘忍的厲芒。
傾城不遮不掩,定定的回視着他。
“趁醉酒誘惑我?呵,傾城,你的手段未免太拙劣了。
那麼,從他施展溫柔的一瞬,他就清醒過來了?傾城無不悲哀的想。終究他只想着如何更狠的傷她……看她爲他燃起情慾,沉迷不能自拔,他在心裡一定冷冷笑着吧……
“蒼昊,你可以恨我,可以傷我,但是我不覺得我做錯。”傾城坦然的露出眼中的情緒,不再掩飾,不再回避。“對不語,我承認我自私,我不能容忍你對她的憐愛……不語給你的,我一樣給得起,爲什麼你一定要苦苦追着失去的痛苦不放,不珍惜唾手可得的幸福呢?”
如果這是表白,那這已經是她所能言說的極限了。
“幸福?說的是你嗎?”他嗤笑不已,好似聽到世上最可笑的笑話。“傾城,你是不是忘了,我們是同一種人?呵,我們之間只有利益,我留在摘星樓是因爲川泉,你留着我也不過是想利用我牽制川泉,至於其它……就不要白費心機了!”
他們是同一種人,所以他知道她全部的算計?傾城苦笑。是了,他一定是不會相信的,她自己不也是奪了他所有的一切,才肯放心付出?
“你這樣的女人,根本不配談情。”無名再次覆住她,邪惡的笑着。“不過,既然我們之間只有利用,若是你寂寞難耐,我不介意滿足——”
啪!
傾城狠狠的甩手給了他一巴掌。
無名一愣,揚起脣,轉過臉還想諷刺幾句,卻見傾城眼中盈着水光,未出口的話哽在喉嚨,竟感到一陣憋悶。
傾城收拾起零落的衣服,身體微微顫抖,不知是因爲生氣,還是因爲難過。
無名放開她,沉默的看着她起身,離開。
臉頰微微的刺痛,竟滲入心底。
那天過後,無名無論清醒、喝醉,無論睜眼、閉眼,腦子裡全是傾城含淚的模樣。那一幕停留在腦中,像魔咒一般揮之不去。
然後突然想起,他似乎很久沒有見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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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睜開眼,傾城就在他眼前晃來晃去。可最近,不管他存心找茬,還是故意搗亂,就是看不見傾城的影子出現。
她好像,躲着他。
這個認知,讓無名原來就煩躁的心情,更加煩躁。
然後,他問自己,那天,他是不是真的做的太過分了……
無名不經意的轉到竹濤閣附近,看着清雅小閣簾縵輕飄,不禁想起從前。
她總是坐在竹閣前,悠閒自信的等着他,總是在眸光流轉間,運籌帷幄,統領全局,決勝於千里之外。何曾想,那樣孤高清傲一雙瞳眸,也會染上憂色,也會……有淚……
無名忽又想起她的痼疾,不禁擔心起來。
幾天不見,該不會是被他氣病了吧……
想到這裡,無名胸口憋氣,乾脆飛身躍上閣樓。閨房之內,空無一人。無名見狀鬆了口氣,下了樓來,正巧,和剛回來的傾城照面。
無名有些尷尬,幸好臉上的面具擋住了表情。傾城似乎對他出現在這裡並無興趣,沉默自他身邊走過。
無名呼吸一窒。原來,被人視而不見的感覺,真的很不好。他拉住傾城,逼她看着他。傾城順他的意,靜靜的望着他,卻是一片空白。
這份安靜,這份沉默,竟教人如此難以啓齒!
無名在想,當她面對這份沉默時,究竟耗費了多大勇氣才能佯裝自然的開口?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受不了這股沉重的氣氛,無名放了手。
傾城等了一會兒,見他無話,才往屋裡走。
以後,就這樣相顧無言了嗎?
無名心念一動,脫口說出:“你生氣了?”此言一出,他就後悔了,緊抿着脣,不知在想什麼。
傾城沒有說話,不過卻停下腳步,站着不動。
又是一陣讓人喘不過氣的沉默。
無名有些惱,冷聲道:“才這點程度你就受不了了?你感受到的心痛,根本不及我萬分之一!”
傾城緩緩回身,瞳眸澄然。
看她一臉的淡漠,他竟然有些不忍。
“我沒有生氣。”傾城輕輕慢慢的說道:“壞事做盡,我活該受到懲罰。我憑什麼生氣?你應該恨我,不管你做什麼,我都沒有異議。這都是我自己作的孽……”她微一頓,幽然道:“你沒有殺我已經是最大的仁慈了。”
她說的輕鬆,說的豁然,可落在他心上,卻猶如萬劍穿心。
傾城腳步有些虛浮,晃了一下。她扶着石桌邊沿,緩了緩胸中悶氣。
臉色,真的不好……
果然還是身體不適麼?
無名一陣擔憂,卻狠着心沒有上前扶她。
“如果你沒事,我想回去休息了。”她聲音細若遊絲,滿身的倦意。
無名煩躁的拂袖離去。
望着他遠走,傾城淡漠的眸中浮現一抹短暫的精銳,而後,淺淺的笑了。
如此想來,這個出雲山莊便是兇案的最大受益者,也是嫌疑最大的幕後黑手。
緋閒想夜探出雲山莊,玄命要跟,緋閒不許。
“那裡那麼危險,萬一出不來怎麼辦?”想她江湖混了這麼久,都不清楚出雲山莊的底細,可想而知它多麼神秘,而神秘的地方必定異常危險,她可不想自己好不容易尋到的寶貝陪她冒險。
“不會,我會保護你。”玄命平時話不多,可出口的話每每讓緋閒心動不已。
死小子,到底知不知道這是男人跟女人求愛的話啊。緋閒心念一動,轉瞬間已決定,這個男人她拐定了。
緋閒柔情萬種的微笑,跳到他身上,攀住他的脖子,閉上眼睛,輕輕吻上他緊抿的脣。玄命有些發愣,脣上柔軟的觸感,時而吸吮,時而啃咬的酥麻,種種感覺都是他所陌生的。直到緋閒的靈舌輕挑開牙關,探進口中,與他的舌糾纏,一股熾熱之火自小腹而起,他震驚的阻止她的親吻,莫名的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