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姬瞥見蒼昊仍是用那種不信任的目光看着自己,不禁怒火叢生。“媽的,再羅嗦我不幹了!”
川泉趕忙起來安撫戰姬,又對蒼昊說:“哥,我相信戰姬,她不會騙我的。”
蒼昊看了川泉一眼,仍是盯住戰姬。“我要一句承諾。”
戰姬推開川泉,揚起下巴,哼道:“戰姬從不給男人承諾。”
深邃的黑眸微眯,綻出冷沉光芒。
湛耀合了扇子,站出來打圓場。“四弟,看在皇上的面上,你就相信戰姬一次吧。”
戰姬瞪了湛耀一眼。
湛耀笑了笑,不以爲意。
“哼。”戰姬奪了令牌,昂首闊步的走出宣文殿。
川泉望着她的背影,溫柔笑容不再,空餘滿心擔憂。
“她的本事皇上有什麼不放心的?”湛耀笑着,又搖起扇子煽風。
“我擔心的不是這個……”川泉嘆了聲。“若不是因爲我,她和傾城也不會異地而處……你們沒親眼見過,不會了解的……”
她們之間的牽絆有多深,根本無法用語言描述。
湛耀看了眼蒼昊,奇怪道:“皇上莫非見過?”
“嗯,那是我剛去北疆不久的事……”川泉似陷入回憶,卻不知爲何,又迅速回神,搖了搖頭。
“這麼說,皇上早就認識傾城?”湛耀抓住了他話中的重點。
川泉怔了一下。“……嗯,其實也只是一面之緣,記憶不深。她和不語到北疆,我只是覺得面善,卻沒想起來她就是那個和戰姬並肩而戰的人……”
若是川泉一早認出傾城,今天的局面會不會有所不同?湛耀不禁自問。那場宮鬥,該怪傾城計策太過縝密,還是怪他們忽略了太多細微之處?
“叛亂交由戰姬,已無需擔心。”蒼昊沉吟片刻,看着他倆。“傾城不除,天下不寧,我想知道你們可還有什麼顧慮?”
湛耀搖扇不語,川泉也是一臉凝重。
見他們沒有異議,蒼昊說出自己的計劃。“目前雖是剷除三府的最好時機,但是三府一旦失勢,傾城便再無顧忌,對付她,就必須使用三府的力量。”
英雄所見,果然略同。
湛耀笑道。“可是,用三府對付傾城,必然先賦予三府更大權利,你有把握日後不會被三府反制?”
蒼昊傲然而笑。“皇兄是故意考我麼?”
湛耀眉眼彎彎,相視一眼,便知對方心意。有蒼昊坐陣,他的確沒什麼好操心的。湛耀拿出一個信封交給蒼昊。“天闕宮這張牌什麼時候用,就由你定奪了。”
蒼昊接過,卻有一絲迷惑。
湛耀淡然的笑,他知道,蒼昊一定會明白他的意思。
“哥……”川泉欲言又止,低着頭,眉間聚集愁緒。
“皇上但說無妨。”
川泉幾次欲說忍住,想了一下,還是直接問道:“傾城非死不可麼?”
蒼昊眉毛微動,看向湛耀。
湛耀也是差不多的表情,看着他。
傾城非死不可麼?
蒼昊淺揚脣角,笑的溫和如風。“她不死,就是我死。”
川泉震驚的說不出話來,看着哥哥雲淡風輕的表情,心上一陣刺痛。
你不死,就是我死。
傾城,我想知道,我們倆,究竟誰更狠一些?
蒼昊仰月默思。
圓潤的月亮光芒詭譎,彷彿能照穿人心。
一抹倩影,靜靜的靠近月下的男人,站在五步之遙,幽幽的望着他。
“川泉初離京城守邊境的時候,你也是這樣陪在我身邊。”蒼昊先開了口。他始終不知如界定不語和他之間的關係,她總是很安靜的陪在他身邊,與其說他們之間難以切斷的連繫是愛情,倒不如說親情來得貼切。
不語默了一會兒,柔聲說道:“那不過是不語想要取得爺信任才做的事。”
她等了一會兒,見蒼昊不說話,才接着道:“不語混進宮裡,只爲一個目的,不管是救皇上,還是救爺,都是爲了有朝一日能幫上傾城。我不是天生的啞巴,傾城給了我一顆毒藥,因爲她說只有裝成啞巴,我纔有可能接近爺。爺一直不知道,不語會讀脣語,那些年,爺的動向都是不語告訴傾城的。不語對爺的忠誠是假的,銘軒大人……臨終前託付我的信……不語也沒有交給爺……”
不語聲音裡透着苦苦壓抑的痛苦。她從不敢去想自己做的事究竟對不對,在宮裡那些年,她一直非常害怕,她知道總有一天傾城會讓她害蒼昊……
蒼昊背對着她,嘆了聲,輕問:“你的感情也是假的麼?”
不語怔住。酸楚的情緒涌上心頭,惹得眉頭皺起。
感情,是唯一的意外。
她不知道自己怎麼會陷進去,而在她清醒之時,已是不能自拔。
可是,對他來說,感情從來都不是排在第一位的。
那只是他利用的工具,永遠只能是被利用的工具。
蒼昊轉身,深邃的夜眸沉凝着她。“你特地跑來跟我說這些,想說明什麼?”
“爺該清楚不語的意思。”不語靜望着他。
蒼昊看了她一會兒,側首斂眸。“你和她不同。”
“哪裡不同?”不語上前一步,輕柔如水的語調有些湍急。“不語欺騙了爺,背叛了爺,傾城亦然,可爺原諒不語,爲何卻恨傾城?”
“她是主導者。”
不語語塞。
蒼昊回身,默望星空。
“不語不懂你們的事……”不語幽然的說:“不管是傾城利用我監視爺,還是爺利用我拉攏仁賢,不語都沒有怨言,因爲不語知道,你們這麼做有不得已的理由。傾城這局棋佈置了十餘年,爺爲什麼不想想,一個幾歲大的女孩,爲何處心機慮的與天下爲敵?”
“不管她的理由是什麼!”蒼昊冷聲怒道:“我都不會原諒她!”
不語靜默半晌。
蒼昊決定的事,沒有人可以改變。但是……
“傾城是不語的恩人,不語的村子遭疫病傳染,一百多口人生命垂危,她答應救全村人,唯一的條件就是我跟她走。爺知道,她是如何救了這麼多人麼?”
“她醫術卓絕,救幾個病人有何難!”
不語眼中掠過痛楚,她不能忘,永遠忘不了傾城那時的樣子,所以,她辜負了銘軒最後的託付!“不語住的村子偏僻,沒有藥草,傾城用刀割了手腕,把滴出的鮮血餵給每一個人……那時候,她只有七歲……”
一個七歲的女孩,有多少血可以流?可是她就那樣撐着救活了一百多個人!
蒼昊的背部明顯僵直緊繃。
“不管傾城做了多少壞事,在不語眼中,她是善良的……”
“她殺了你的孩子!”蒼昊目光憤恨,凝視着不語纖細的身形。“這樣,你還認爲她善良?”
“是的。”不語坦然迎上他的目光。
“爲什麼?”他真的不理解女人的想法。
不語嫣然一笑。“因爲至少我得到過,這就比她幸福。”
蒼昊望着她純淨不染雜質的笑容,眼前閃過傾城悽絕的笑顏……
“不語,你很矛盾。”
不語淺笑。“是啊,可是矛盾的又豈我一個?”
人,最大的敵人就是自己。
同樣,最熟悉自己的人,也就是最強的敵手。
當年崇德帝、麗妃等人的死因,被重新調查,蒼昊徹查到底,種種疑點皆指向與摘星樓主——傾城。
此消息在朝堂炸開,文賢、仁賢方恍然大悟。
秦孝天領兵衝進摘星樓,揚言要爲怵通報仇。玄命、緋閒領人在臨鳳街與他們大打出手。
蔣日不以爲然的點點頭。“也是,這纔剛剛開始,緋閒有的忙了。”
瑤瑟停了彈琴的手,面容冰冷的問:“你是什麼意思?咱們還要一動不動的等着捱打?”
“沒有不動啊,緋閒不是在外面打着嗎?”蔣日又咬了一塊桃子,心滿意足的享受香甜的滋味。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瑤瑟嬌斥一聲,嚇的蔣日嗆到,猛咳起來。
瑤瑟變臉,和玄色湊過去查看她的傷勢。
蔣日順了順氣,撫着胸口。“我……遲早死在你們手裡……”
“有沒有牽動傷口?”
“讓我看看是不是又出血了?”
玄色和瑤瑟七手八腳的把她衣襟扒開,蔣日慌亂的阻止。“有男人在啊!你們給我留點尊嚴好不好!”
董紫楓笑吟吟看着她們。
蔣日被她倆瞪了一眼後,乖乖閉上嘴巴,頗爲埋怨的瞅着董紫楓,一副“你也不來救我”的可憐相。
檢查過傷口無恙,玄色和瑤瑟鬆了口氣,各拿了塊桃子塞進她嘴裡。
“噎死你算了!”
蔣日極有技巧的把桃子吞下,笑眯眯的點點頭。“好吃。”
玄色和瑤瑟互看一眼,連嘆氣的力氣都沒有了。
這時候千醉一臉沉重的捧着大疊書信進來,丟在蔣日身上。
“你想活埋我啊。”蔣日把蓋在臉上的大堆信移開,隨手抓起一封。“什麼東西?”
千醉的臉色不善,口氣更是冷森森的。“你不會自己看!”
蔣日伸手待拆,想了一下,又作罷,隨手一丟。
不看她也能猜到裡面寫的什麼。
“八百里加急送來的情報,你竟然看都不看?”千醉徹底憤怒了,從丑時到現在,她連接七百多封加急信,遠至南海、西域,細至商旅、貨行,來的全是讓人看了心驚肉跳的壞消息。
“你拿去廚房生火使吧。”
她是打定主意,撒手不管了?!
千醉掐着腰,氣勢洶洶的問:“你跟我們說實話,你到底有什麼打算?”
“什麼什麼打算?”蔣日一臉迷惑。
“傾城!”同聲齊奏的魔音,震耳欲聾。
瑤瑟率先發難:“無名是四皇子蒼昊的事你爲什麼瞞着我們?這麼危險的一個人你爲什麼要留下他?”
玄命點點頭,也附和道:“現在他擺明要對付你,你爲什麼不反擊?”
蔣日低着頭,數着盤裡剩的桃塊,瞧不出她在想什麼。
“今天來的是文賢,天曉得明天還有誰殺上門,你要看着這些人把摘星樓拆了麼?”外頭打殺漫天的慘烈動靜,千醉就不信她沒聽到!
“有前朝聖旨,他們拆不了的。”蔣日淡淡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