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索帶着活屍羣離開後,G.K.和軍方人員的意志低沉現象得到了輕微的緩解。
葉非在耳機中確認了下北櫻的位置,吩咐她小心行事,自己馬上就到。
葉非支支吾吾的想要道歉,但被下北櫻制止了。她的原話是這樣的“如果你有時間跟我道歉,還不如去穩定一下人心。你是隊長,應該爲大部分人負責。對嗎?”
葉非一愣,把到嘴的話嚥了下去。其實他想說,他最關心的,還是下北櫻的安全。
那個如利劍般果斷的日本女孩兒,不知何時破開了他的心房。
但他也知道,下北櫻的心上人是誰。雖然那人已經心有所屬……
哦媽的!這他媽是惡俗的三角戀啊!葉非拍了拍自己的腦袋,不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
陳楓跟醫療小隊分開後徑直向長江下游跑去。他要儘量遠離他們,也要遠離三峽。因爲在他的印象中,三峽已經差不多被他和伊索毀得差不多了,可再經不起什麼半屍種級別的戰鬥了。
要是主壩毀了,那造成的後果就是大泄洪。到時候中國軍方不會饒了他們,何況陳楓也是個中國人。這種戰爭中,每個人的民族感都會非常強。
可陳楓越跑覺得腳下越飄,像是跑在海綿墊上一樣。而身後的伊索則不緊不慢地跟着,好像在欣賞獵物最後的掙扎。
他不能就這麼逃跑,那傢伙殺掉他之後一定會把矛頭再次指向其他人。得做點什麼,必須要做點什麼。
猛然間,陳楓的腦子裡劃過一個計劃。一個……瘋子才能想出來的計劃。
他回頭看了一眼,可以藉着林間的月光依稀看清伊索的身影。
相較於之前的龐大體型,復活後的伊索更趨近於人形,身上的肌肉棱角分明,看起來並沒那麼誇張。
可它所帶來的威壓卻比之前的更加強烈。陳楓有種不好的預感,他的計劃成功概率應該不會很高。
但總要試一試。
爲了所有人,爲了她。
這一次他真的可以做英雄了,真真正正的英雄。但他希望自己在享受完英雄的榮耀之後不會立馬變成烈士……他甚至不敢想象他的葬禮,那種默哀悲傷的表情不適合他們。
陳楓在林間穿梭,時不時回頭看一眼,確認伊索距離自己的距離,然後調整自己的速度。他要儘量表現出很虛弱,隨時都會暈倒的樣子,這樣伊索纔會抱着玩弄的姿態跟在後面。
老遠就能聽到那羣活屍的嘶吼,以它們平時的速度,早就可以追上陳楓。但它們緊緊跟在伊索身後。這個復活了的活屍,可能纔是它們一直等待着的那個。
陳楓確信,現在的伊索,更接近究極種這個概念,甚至已經超越了究極種。
要是有能力半屍化,陳楓會毫不猶豫地衝回去跟它打一架。
陳楓突然意識到,這不是能力的問題,這是膽量的問題,他好像已經沒有勇氣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半屍化兩次了。
後果將會是什麼?兩隻眼睛都變成詭異的獸瞳嗎?
絕對不要!
“陳楓,聽得見嗎?”耳機中傳來玲瓏的聲音。
“聽得見。”
“葉非率領的G.K.小隊正在支援你的路上。”玲瓏的語速很快,很迫切,“你要小心,那隻復活的活屍可以釋放某種信息素,刺激人腦,讓人的意志產生低迷的情緒。”
“不會讓我腦子裡的**爆炸就好啦。”陳楓沒心沒肺地開了個玩笑,“還有,玲瓏姐,請隨時定位我的位置,並分享給軍方,通過通訊耳機定位。葉非前輩不必真的支援我,儘量保持一定距離。”
“爲什麼?”玲瓏不解。
不用陳楓說,她也會隨時定位他的位置,以確保他的生命狀況。可爲什麼要分享給軍方?軍方會捨命救他嗎?還有,不讓葉非上前支援,難道他打算以一己之力對抗殘存的那些活屍?
雖然信息素對葉非他們有很大影響,但他們不傻,有了之前的經驗,他們大概估算出那種信息素的傳播半徑,就算是通過風媒,它的效力也會隨着距離的增加而衰退。
葉非他們可以現在遠處火力支援。
可陳楓的意思似乎是,連遠程支援都不必了。
玲瓏無法理解。
“我有我的計劃。”陳楓嘿嘿一笑,“請組織相信我!”
玲瓏輕嘆一口氣,更讓她不理解的就是爲什麼在這樣的情況下陳楓還能那麼樂觀。
她詢問了格雷。格雷沉思了一下,決定按照陳楓說的做。
葉非等人收到命令後也沒多問,放慢了追擊速度。
而軍方也收到了陳楓的實時位置。
陳楓馬上就要跑出林區了。到了開闊的江邊,伊索可能就要按捺不住了吧。
莫名的,陳楓想留下一段語音,當做是遺言也好,自我鼓勵也罷。總之,他想讓別人聽到這段話,無論結局是死是活。
會有這種想法可能是因爲他已經習慣了那麼多人隨時現在他身邊跟他一起戰鬥。而自己突然要一個人去完成一個計劃,難免會有點……怪怪的。他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詞去形容現在的感覺。
就像口渴了想要喝水,困了想要睡覺那樣,在執行他的計劃前,他想要讓別人聽他嘮叨幾句。
那麼,說給誰聽呢?
他的心裡一直默唸着那個人的名字。要不,就錄給她聽?
會不會有點……不太合適?畢竟他們之間還什麼都沒發生過。
陳楓在感情方面對她最深的瞭解就是她從未被人表白過。
要不……就跟她……
啪!
一聲清脆的響指打斷了陳楓的思緒。
他一下子就明白這幺蛾子是誰弄的,剛要停下來等着那傢伙的出現,可卻發現周圍的一切並未靜止,他還得繼續逃命。
陳楓在心裡狠狠地咒罵一句。
“別離她太近。”
在內心深處,一個聲音對陳楓說。
在之前,RH就告訴他,別離她太近。
陳楓也知道這樣做對所有人都有好處,甚至對他來說,都是利大於弊的。
遠離她嗎?
他不想。
但,
他無奈。
陳楓放棄了錄音的念頭,奮力跑向開闊地。
果然不出他所料,到達開闊地之後,伊索加快了速度。
它要在這裡殺掉陳楓,然後挖出他的心臟!讓他嚐嚐胸膛中空蕩蕩的是什麼感覺!
“玲瓏姐!幫我接通軍方最高指揮官!”陳楓大聲喊道。然後回頭看了一眼極速逼近的伊索。
玲瓏二話不說,迅速接通了李耀陽的頻道。
“你好,士兵。”李耀陽說,“你很勇敢。”
“謝啦長官,如果我能回去我肯定會爲得到你的誇獎而到處吹牛逼。”陳楓喘着粗氣,“我知道你們軍方還有兩顆那個什麼基因武器,現在可以發射嗎?”
“可以。”李耀陽看了看身旁的兩顆彈頭,它們反射着淒冷的月光,“但發射車無法追上那麼高速移動的目標,我們也沒有它的生物特徵,無法實施支援。抱歉。”
兩個人的對話,全頻道的人都可以聽到,包括中央控制室。
他們都放下了手頭的工作,專注地聽着這段對話。他們都想知道陳楓的計劃到底是什麼。
“那麼,”陳楓頓了頓,所有人都能聽到陳楓咽口水的聲音,“鎖定我的位置,我的通訊耳機。”
……
靜默。
……
呲呲的電流聲。
……
“操你媽你他媽瘋了嗎陳楓?!”馮紫直接喊到破音,“別以爲你他媽是半屍種就是不死之身了!那是生物武器!同樣可以要了你的命!”
“喂喂喂,別說髒話嘛。”耳機中傳來陳楓慵懶的聲音,“運氣好的話,我可以跳進長江裡啊。”
“你他媽騙誰呢?!那個活屍可以一瞬間殺了你!你就是想把自己的屍體掛在它身上然後等候生物導.彈的打擊!”馮紫完全清楚了陳楓的做法,瘋子的計劃總是無法直接猜透。幸好馮紫就是瘋子。
陳楓的計劃被馮紫一語道破,耳機中也傳來各級上司的否決聲。
陳楓覺得他們不是在討論陳英雄,而是在討論陳傻逼。
老子是英雄誒!你們怎麼不說些兄弟你真偉大之類的話?老子爲了不讓其他人受到波及甚至沒讓他們來支援誒!換了你們能做到嗎?
半屍種?
你們以爲半屍種就只能靠着出賣人性換來的力量去戰鬥嗎?
不。
陳楓這次,要用他自己的方式戰鬥。
他覺得他做的沒錯啊。
最大限度的確保了人員的安全,醫療小隊以及葉非他們都不會受到信息素的影響,也能及時撤離。
他也將各種損失降到了最低,遠離了三峽主壩,這樣就不用擔心泄洪。
可是你們他媽的怎麼像是在討論一個傻逼?!
哦,他懂了。正因爲他是半屍種,所以G.K.不能失去他。
“格雷部長,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陳楓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決定解釋一下,“我已經大致猜出來這傢伙是怎麼復活的了。心臟。我知道你們因爲某種原因想要得到這顆心臟。現在我好像把它變得更厲害了點。在轟炸之後,你們可以在它的屍體上取出心臟,然後,做你們想做的。我可是創造了不止一隻半屍種的價值哦,我……”
“閉嘴混蛋!”玲瓏怒喝,打斷了他。
“你他媽什麼意思陳楓?”葉非也怒吼。
“原來G.K.在陳君心裡是這樣的嗎?”青源的聲音。
“陳楓你是不是太把我們看扁了?”劉小涯。
“開火。”馮紫的聲音。
所有人都……媽的他們兩個唱雙簧?!那麼急着求死怎麼他媽不直接自殺?!
“既然你這麼想死,就去死吧。”馮紫的聲音冷冽如刀,“沒想到,你居然會爲了你認爲的一個那麼骯髒的組織去死。真是辛苦你了。”
滿滿的嘲諷。
陳楓聽着他們的話,自己卻什麼都不說。
因爲,他已經說不出了。
伊索扣住他的喉嚨,將他舉起。他的喉骨被捏碎了,發不出聲音。
“李副司令,如果軍方敢發射導.彈……”格雷說。
“很抱歉。”李耀陽說,“那個士兵,不,那個戰士,做出了最佳選擇。”
“你!……”
“格雷部長,希望G.K.可以貫徹你們的信仰。”
格雷癱在椅子上。
他不得不去思考李耀陽所說的話。
貫徹他們的信仰。
Ghost. Killer.。
陳楓……他,不只是個半屍種啊……
格雷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
他下令:
“按陳楓說的做。”
李耀陽鎖定了陳楓的位置,兩顆反天罰基因打擊彈同時發射。
它們劃破夜空,飛過林區,飛過所有人的頭頂。在空中留下長長的尾線以及刺耳的音爆聲。
有的人大罵,有的人捂住耳朵,有的人背過身去……
只有馮紫,她一直倔強的凝視着那個方向。
轟!
兩朵小型蘑菇雲緩緩升騰,爆炸的火光照亮了那邊的地平線。
彷彿太陽提前升起。
她終於哭了。撕心裂肺,像是要把靈魂都嘔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