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靜!”
此回喝斷衆人的,卻是素日裡隨侍在封時竟身邊的童兒之一,這小小童子肅然站在四大洞虛修士面前,神情端重自持,絲毫不露怯意,待見亥清等四人齊至,便恭敬向衆人一禮,道:
“四位執掌既已齊至,便請隨小的入長善宮話事。”
許乘殷目光一轉,見只四人在此,不由開口問道:“不非山執掌擎爭亦在門中,掌門仙人可有傳喚於他?”
童兒神情冷漠,應道:“掌門只傳喚了四位執掌,其餘事情,小的一概不知。”
“諸位,請!”
話音方落,這洞天之門即如一張大口將衆人吞入其中,彷彿只一瞬間,長善宮“渡德爲真”的牌匾,就出現在了衆人面前。下一刻梵音驟響,鍾罄之聲悠揚如仙月,上善之水傾瀉而下,幾座高聳入雲的巨大虛影頓時出現在了水瀑之上!
左見茅定山端坐首位,下爲朱妙昀、陸望、韓敘正三位仙人,右起首位則是溫隋之虛影,秦異疏、張蘊居於其下。至於正中,則能見一手持拂塵的男子趺坐其上,只是盡都瞧不清面容,使得這殿內無端有了幾分沉凝。
於衆仙面前,亥清等人卻不敢隨意行事,待跪倒叩見之後,才得坐於殿內,聽候問話。
然而一刻鐘內,長善宮內並無任何一人開口,無邊沉默之中,王酆暗暗擡眼,正與茅定山飽含譏諷的目光相對。
一時毛骨悚然!
……
真陽洞天。
趙蓴靜坐殿內,透過面前水鏡,能看見羲和山洞府處的光景。
或有亥清兇名在前,又或是知曉趙蓴如今並不在洞府之中,雖見幾個黑袍執法弟子守在山外,但卻沒人敢直接轟毀禁制進入其中,而山外有一熟悉的冷麪女子負手而立,正是先前阻攔亥清的五個執法長老之一,看她神色略見焦躁,想來也是怕亥清事後遷怒於她。
王氏三人死在她之劍下,事到如今已無可轉寰,縱是亥清能向宗門言說清楚,乃是王芙薰心懷鬼意,先行對她下手,卻也難保不會有人在心頭認定,這是亥清袒護弟子的一家之言,而就算是取信於人了,也大有可能動搖不了嫦烏王氏這樣的龐然大物。
這是隨三代掌門征戰四方的時代,就興起並昌盛至今的門閥世家,除非是王酆這株巨樹被人伐斷,否則再是砍斷了枝節,也遠不到傷筋動骨的地步。
可若師尊真的殺死了王酆,於宗門之內,又將如何自處?
她到底無法看着師尊,爲她揹負罵名。
“可惜王芙薰選擇玉石俱焚,如今也尋不回她的屍身了。”趙蓴眉頭微皺,伸手將水鏡盪出一片漣漪。
王酆若是不除,即便短時內不會再度出手,卻也還是留了個巨大隱患。王芙薰只是個棋子,王馥、王方敬二人更是對此事知悉不多,那麼又爲何偏偏是王芙薰呢?
王方敬實力遠在王芙薰之上,如有寶物能拔升修士一個大境界的實力,交給前者豈不是勝算更大?
“牽心,牽心……”
碾作塵泥更護花。
零碎的話語中,彷彿存在着一絲詭異,王芙薰死前那雙決然又哀傷的眼睛,讓趙蓴心中微動。這時,水鏡漣漪緩緩平息,羲和山洞府之外,卻又有另一張熟悉的面容現出身影來。
“不非山執法弟子趙蓴何在!”那人目光堅毅,身後帶有一列黑袍弟子,縱是知道趙蓴並不在洞府之內,卻也伸手將鐵令現出,朗聲道:“執掌有令,急召三堂四司弟子入山,違者以瀆職之罪論處,剝除執法弟子身份,永不錄用!”
燕梟寧神情之中不見喜怒,彷彿只在宣佈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而那冷麪女子聽後卻連忙上前,聽燕梟寧道:“還請莫長老速速回山,此處自有弟子坐鎮。”
“這……”莫長老面露猶豫,自知燕梟寧乃是擎爭親信,有時由她傳令,甚至比執法長老都來得有用。
斟酌一番後,莫長老心中已是有了決斷,便看她略一頷首,遂就交代手下弟子一齊離去,留下燕梟寧凌空站在羲和山外,眼神銳利向前一落,道:
“趙蓴,你有一柱香的時辰能考慮,過時不候!”
透過水鏡,趙蓴與燕梟寧目光相接,且不知怎的,心中忽然就平靜了下來,無數事情在她心中締結一起,開始抽絲剝繭。
“上人不可!”察覺到趙蓴之意,守在洞府內的童兒立時就變了臉色,急道,“上人切莫中了這些人的計策,如今府主已遭掌門召去,您若是出了此方洞天,那便正中他們下懷了。”
趙蓴輕嘆一聲,卻是笑看那童兒一眼,道:“我若閉門不出,那纔是自取滅亡。”
說罷,她已是拂袖起身,闊步向洞天之門行去。
“不非山執法弟子趙蓴,拜見燕總旗!”
洞天之門能按洞虛修士心意,出現在任意之地,亥清曾留一處出入之地在羲和山外,趙蓴如今便是驟然出現在燕梟寧面前,叫她身後弟子心中一驚。
他們或許也沒料到,能夠如此輕易地將趙蓴喚出真陽洞天,是以目光中不乏驚奇之色,而燕梟寧卻灑然一笑,彷彿胸有成竹般擡了擡眉,道:“我便知道你會出來。”
“事不宜遲,趙蓴,身爲我渡厄司第三衛弟子,但有傳召,須在刻鐘之內到達不非山,還不隨我前去!”燕梟寧哼笑一聲,便將一枚玉色令牌拋向趙蓴,道,“自此刻起,你與我皆聽執掌統率,奉行掌門之命,肅清綱紀!”
“弟子趙蓴接令。”
她握了令牌在手,心中已然大定。隨後回望一眼洞天之門,便縱身一躍與燕梟寧等人一起往不非山去。
而龍鯨鼓下,不非山三堂四司弟子少見地在此齊聚,望之黑沉一片,如同陰霾不絕之天穹,更叫人心頭髮顫。
池琸與諸位執法長老站於前列,眼見燕梟寧攜趙蓴前來,心中不免覺得驚動,一時疑竇滿腹不得開解。
疑惑、擔憂、堅定……龍鯨鼓下的陰雲如同暴雨前夕一般越來越深厚,天地間一片寂靜,只待驚雷一聲炸響,卻是個身形高大,一頭亂髮飛揚的男子手持巨鉞站在空中,他俯瞰着腳下衆人,而後高舉手中巨鉞,轟隆間,天際忽然雷鳴大作,無邊暴雨驟時灑落下來。
“今得掌門逾令,嫦烏王氏勾結敵孽,合謀外奸,屢殘弟子以斷興隆運,禍亂綱紀而意在傾山,實有欺師滅祖之惡念,可爲滿門弟子所共誅,今召不非山三堂四司長老弟子於此,爲平定叛逆,肅清內外!
“凡嫦烏王氏血脈者,內門弟子盡殺,餘者廢而流徙邊遠,以儆效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