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距趙蓴回府也有了些時候,正是在與弟子秦玉珂講授道法時,餘蓁卻快步上得前來,輕聲通傳道:“府主,山外來了個道童,說是甘仲德甘長老座下弟子,可要引她進來一見?”
秦玉珂聞言便要退避,趙蓴卻擡手喚她坐下,另向餘蓁頷首道:“既是甘長老的弟子,就先放了人進來吧。”
說來她與甘仲德不過一面之緣,更談不上交情深厚,如今其座下弟子突然求見,大抵也是過來傳話報信爲多。
餘蓁答應一聲,遂出得殿門,喚自家弟子江霓雲去把那道童給領來。這些年她奉趙蓴之託打理羲和山府上下庶務,因着這一層關係,從前妙貞觀的弟子們也大多在府中當值,如今雖沒有了妙貞觀一脈,弟子們卻也因此得福,改修了更爲上乘的道法,今時今日,已絕非昔年可比。
此些弟子感激趙蓴收留,亦投桃報李將此中庶務收拾得井井有條,當然,這都是不爲人所注意的小事了。
江霓雲得了師命,不多時便將那小道童領上前來,趙蓴看她頭頂雙丫髮髻,一雙黑眼睛晶亮有神,脣紅齒白甚是可愛,遂想起這道童就是甘仲德在曜日島上點化的小鹿妖,不想他返回宗門時,還不忘把看門童子給帶了回來,如今又將之給收入門下教養了。
道童跟着餘蓁師徒行入殿內,雖極力按捺住心中好奇,卻也忍不住眨着眼睛四面張望,只她心中記得出來時自家恩師的告誡,現下一到趙蓴跟前,便先跪下叩首行了個禮,隨後才脆生生道:“弟子茸玉見過劍君。”
這茸玉二字,大抵就是甘仲德爲她取的名字了。
趙蓴喚她起來,江霓雲便在殿內添了一方小凳讓她坐下,茸玉頗有些怕生,又連聲道謝後纔在小凳上坐穩下來,聽面前趙蓴問道:“你家師父可有什麼事情託你過來傳話?”
她點了點頭,從袖中摸出一封書信,邊遞上邊道:“恩師一聽劍君回府,便吩咐我要將此封書信交予劍君手上。”
“原是這般。”趙蓴將那信箋接過,倒也不忙着打開,只笑着看向江霓雲道,“這一路過來未免辛苦,你便先領她下去歇息,過半個時辰再送她出府就是。”
江霓雲立時應聲稱是,便帶着茸玉退出殿內,這時才見秦玉珂略作思索,詢問道:“恩師是覺得信中內容並不簡單?”
趙蓴不置可否,顧自拿了信箋展開,邊言道:“只是猜測罷了。爲師與甘仲德無多交集,他卻在此時特地派了弟子傳信過來,足可見信中所言之事,至少於他而言是不容耽誤的。又或是替人傳話也無不可。”
秦玉珂默然頷首,只等趙蓴將那信箋看完,才見她眉頭微皺,面色有些沉凝。
卻因此信並非甘仲德所寫,而是如趙蓴預想的那般,實則出自另外一人之手。此人在信中自報家門,說是名爲耿弘之,乃昭衍門內一外化期弟子,既非十八洞天出身,與世家大族也無血緣姻親,可說是背景不限,資歷平平。皆因趙蓴曾在曜日島上出手救下他座下一弟子,這纔來信答謝,並附上一則消息。原來這耿弘之的師門上數三代,也曾出過幾個通神修士,彼時師徒一系聲望正隆,堪說是人才興旺,只後來門中通神相繼隕落,又無出類拔萃的弟子能夠承繼衣鉢,其師門一脈這才逐漸凋落下來。好在到了今日,倒是有位師叔祖的弟子頗具天資,先是取了真傳弟子之位不說,後又登得龍虎樓,如今位居地榜十七,離那通神境界也只一步之遙。
此番來信是稱,這位真傳弟子袁東來已有退位之想,如若趙蓴願意,他自可上稟宗門將這龍虎樓的位置讓與她手,不過與之交換的是,趙蓴日後若有得到息土,也得分他一粒。
要說這息土是爲何物,卻是一種妙用神奇而不可多得的珍寶,此物又名息壤,傳說可不斷生長擴張,且從無耗減、堅不可摧,若得一粒息土放入水中,便可在數息之間填平江海,除此以外,通神修士若要更進一步,也不可缺了此物相助。
道圖之中俱爲虛妄,若有朝一日煉虛成實,便就是一方洞天世界。似亥清這般借氣於天地之間,煉虛於一念之中的洞天大修士,便無需藉助息土也能成就此道,只是絕大多數修士並無此能,卻只能藉助於外物爲之,息土即是這等玄妙之物,自古以來常被道修所覬覦。
早前亥清曾與趙蓴解釋,她留給宗門作試煉之地的日中谷小界便是息土所化,袁東來許是打聽到了這事,纔會與趙蓴做這般商量。
不過息土珍貴,他又爲何以龍虎樓的名額來與趙蓴置換,此事倒有些可疑。
便說到這龍虎樓的事來,竟引得秦玉珂微微訝然,思索一番後才與趙蓴言道:“龍虎樓之事,弟子亦是從施長老口中才聽到幾分,只都是上面的人在傳,縱是施長老本人也知道得不多,說是宗門近來會有個天大的機緣,卻又非人人都可獲得,看上頭透露出來的意思,是隻有龍虎樓的真傳弟子纔有名額。
“故如今真傳弟子之中,也有不少人對此覬覦不已,只可惜真傳大比離得還遠,除非有弟子自行退位,不然天地兩榜三十六人也很少能見變動。”
天大機緣?
趙蓴暗暗一驚,卻未質疑秦玉珂所言真假,因這事是從施相元口中得來,又隱約牽扯着上面之人,倒不會無憑無故叫此等流言傳遞在弟子中間,平白引得人心浮動。只是這機緣究竟如何,尚還不得而知。
“敢問恩師,這位甘長老遞來的信中,可是要讓恩師前去爭奪那龍虎樓三十六人的位置?”秦玉珂大約是猜出了信中內容,卻對此頗有些疑慮,因不知其中詳細,便只得上前詢問一聲。
見是自家弟子開口,趙蓴也無藏掖之念,遂直接把那信箋往秦玉珂手中一遞,而後饒有興味地道:“玉珂以爲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