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又平看着我的大肚子:“你的預產期快到了嗎?這個節骨眼上,你讓我想辦法安排你和沈月如見面,你真的不是在跟我開玩笑嗎?”
我被他一提醒,發現我的預產期確實只差半個來月了。可我心中憋着一團火,這火生生的燒得我,都要把我燒死了。我瘋狂地想見到沈月如,那個毀掉了我整個人生的惡魔,我不想和她打一架,我想殺了她,殺不了她我就要和她同歸於盡。
“總會有辦法的。”柳又平緩了語氣,“你只拿這個枕頭嗎?換洗的衣服總得帶幾套吧?采采?殷采采。”他伸手過來晃了一下我的肩膀。
我回過神來:“哦,我去收拾。”
十來分鐘後,柳又平幫着我整理出了一個簡單的行李箱。我被仇恨和憤怒充斥的大腦纔算稍稍清醒了一些,看着柳又平忙前忙後,我忍不住又想韋御風。他們之間的從前是並沒有恩怨,因爲我,他們後來就水火不容。可歸根結底,也是因爲沈月如的陰謀,我纔會從Y城一路到了G市,纔會遇上柳又平。
是的,罪魁禍首還是沈月如。
“我上個月剛好是曾縣,就順路去看了看陸只悅。”柳又平拉上了行李箱的拉鍊。
“她還好嗎?”我已經有很久沒有陸只悅的消息了,四合院和橫波樓都被查封,她名的其他一些產業聽說也沒保住。向雲天留給她的東西,她都沒保住。想來,她也是徹底的灰心了。
“還好吧,是一個很小的庵堂。還有生病的老太太,兩個人住在那裡。她看起還還挺平靜的,走得時候跟我說阿彌陀佛。”柳又平抿了抿脣,默了片刻後他笑了一下,看着我,“采采,你說這人活着有什麼意思?”
我搖頭,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能死,我沒把沈月如弄死,我誓不罷休。
當天夜裡,我和我小姨帶着外公外婆他們搬到了市區柳又昕的房子。我對樑夢昭和柳又昕之間神奇的友誼也是歎爲觀止,同樣和我爸在一起,柳又昕幾乎還是間接害死我爸的人。樑夢昭恨了親姐大半輩子,卻和柳又昕成了朋友。
大家安頓下來後已經是後半夜了,柳又昕姐弟沒再多留,連夜離開了。
柳又昕這套房子是複式,上下兩層,外公外婆腿腳不好,住在了樓下朝南的臥室裡。剩下兩個房間王媽一間,周姐一間,小陳跟着我和樑夢昭住到了樓上。
外公和外婆睡下後,我和樑夢昭就上了樓。她沒進房間,從櫃子裡拿了瓶紅酒出來,然後走到沙發前坐了下來。
我也跟着走了過去,坐到了她側面的沙發。
“你去睡,我喝一點也去睡。”樑夢昭很疲憊的樣子。
“小姨。”我輕聲喊她。
“采采,你讓我靜一會兒好嗎?小姨求你了。”她擡頭,顫聲道。
我扶着沙發起了身,然後往我的房間走去。她這會兒已是心神俱傷,關心的,質問的,她統統不想聽,我懂那種感受。
那天夜裡,樑夢昭喝到爛醉。我清晨起來上廁所時,她躺在地板上睡着了,手裡拿着酒杯,眼角還有淚水。
日子又暫時的平靜下來了,樑夢昭這幾天關了手機,足不出戶,每天除了曬太陽就是躲在房間裡睡覺。
我問了問柳又平,珠寶店白(bf)粉的事情現在是什麼情況?柳又平給我打了個電話,別的沒多說,只說有人頂了罪。
我問他誰頂的,他說不太清楚,讓我別問那麼多。
時光就這麼在焦慮中熬着度過去了,我的預產期終於到了。之前一直以爲什麼提前陣痛,但到時間了半點動靜都沒有,去醫院做產檢醫生讓我不要急。外婆也用過來人的經驗告訴我,說頭胎一般都沒那麼快。但外公不放心起來,絮叨着讓樑夢昭帶我上醫院住着去,別跟家裡呆等陣痛了。
在外公的催促和外婆的擔憂中,我們一家子收拾東西去了旁邊的愛麗醫院。那是一家外資醫院,據說除了貴之外一切都好。
我住進了VIP病房等待寶寶的降臨,活動區域突然被限制爲牀和病房,最多也就只能在走廊裡走走。那個我始終迴避的問題就又冒出來了,韋御風會來嗎?雖然我說了那麼絕情的話,可我心底深處竟然還是盼望着他能來,來看一眼也好。不管是看我還是看孩子,都行。
這麼想着,我覺得我也是賤得慌。
我住進醫院的第三天清晨,陣痛來了,我從夢中驚醒過來。只覺得下身一陣溼意,我嚇得伸手就按了牀頭鈴。
陪護上的樑夢昭聽到動靜,一個鯉魚打挺也起了身。
“怎麼了,采采。”她連鞋都沒穿就跑到了我牀邊,一臉驚慌。
我忍着痛低聲道:“開始肚子痛了,可能要生了。”
“啊,要生了,要生了。”她團團轉,“醫生和護士怎麼還不來?我去喊。”她跑了幾步,又折回身到牀邊穿了鞋,跑到門口時,剛好護士進來。
“護士,你快幫我看看采采,她肚子痛,要生了,要生了。”樑夢昭抓着護士的手,整個人都發起抖來。
護士溫和地笑起來:“樑女士,你不要緊張。采采頭胎生孩子,會有一個痛的過程,沒那麼快生的。”
樑夢昭沒生過孩子,我也沒生過孩子,外婆陪着我熬了一夜已經回家補覺去了。因此,從陣痛發作開始後,只要我痛一次,樑夢昭就要驚慌失措一次。我不想讓她擔心,連大聲喊都不敢,只是拼命的咬緊了牙關忍受着。我越是這麼忍,樑夢昭就越害怕。
到下午四點多,陣痛頻繁起來。我進了待產室,這時咬緊牙關已經沒有用了,必須得咬死了被子才能忍得過去。可醫生說我的宮口還沒開全,還不能進產房。
樑夢昭看我痛得冷汗淋,她嚇得一直髮抖,面色也慘白的。不管護士怎麼安慰她都沒用,她就是不由自主的發抖。
“小,姨,你,喊,喊外婆來,寶寶出生了,要洗澡要喝奶,你都不會。”我幾乎氣若游絲了。
“你是不是想見阿風?”樑夢昭跟在做夢似的,喃喃地問我。
“讓外婆和王媽來,快去啊。”我真是要被她打敗了,這都什麼時候了,還提韋御風做什麼?
她轉了身,搖搖晃晃地出了待產室。
又一陣陣痛襲來,我也忍不了了,低聲嗚咽着哭出來了。助產士再一次檢查了我的宮口,喊了一聲可以進產房了。
我這會兒已經痛得迷迷糊糊,迷糊得我想睡覺。可助產士在一旁拼命的喊我,還打我的臉,不准我睡,非要我用力,要我使勁。
我深呼吸,我用力,聽護士的,一遍又一遍,可寶寶就是不出來。痛一波接着一波,彷彿在刀尖上跳舞,那痛幾乎要將我撕裂,無論我怎麼哭,怎麼喊,都逃不掉。我痛到腦袋發脹,惚惚恍恍中,韋御風的臉在我眼前晃來晃去,他抓着我的手一直在喊着我的名字,我想將他看清楚一點,最強烈的一波痛襲來。
我慘叫了一聲後,我聽到有人說出來了出來了,緊接着一聲嘹亮的哭聲。我一點兒力氣都沒有了,產房裡都是戴着口罩穿着隔離服的醫生和護士,哪裡有韋御風。我心裡涌起強烈的失落,想看看孩子,但實在太累了。
閉上眼睛,我就睡過去了。
我再醒過來時,我已經回到了病房,肚子空了,胃也空了,感覺餓得能吃下一頭牛。
“采采,你醒了啊,餓了吧,快來吃飯,還有湯。”外婆顛着腳步走過來,王媽忙着幫我調牀。
“寶寶呢?”我輕聲問。
“這呢,這呢。”小陳拎着個嬰兒藍走過來,“采采,是個男孩呢,長得可真像韋先生。”
她可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
“這麼小的寶寶,哪裡看得出來像誰?”王媽瞪了她一眼,又朝她使眼神。
小陳委屈起來:“可是真的像韋先生,你看這眉眼,這嘴型,一模一樣呢。”
“我看看。”我朝小陳招手。
她歡喜地把藍子送到我面前,襁褓中的孩子在熟睡中,一張小臉通紅的。眉宇間,還有那薄薄的脣型,還真的像極了韋御風。
我在醫院住了三天就出院了,家裡突然多了一個新生命,日子那是過得雞飛狗跳。我給小傢伙取了個小名,叫鬧鬧,主要他實在太鬧了。那嗓子嚎起來,誰也別想睡。偏偏他嚎大半個晚上,到了白天就呼呼大睡。他餓了要嚎,尿了要嚎,抱慢還是要嚎,我怎麼也想不明白一個小小的嬰兒怎麼會有那麼多的能量,好好睡覺不是很好嗎?
不到半個月的時間,大家就被他打趴下了。外婆一開始還怎麼也不同意樑夢昭提議請月嫂,這眼瞅着,鬧鬧沒個完,沒轍,還是請了個月嫂回來了。
月嫂來了後,鬧鬧才稍微收斂了一點,但還是鬧,只是鬧得不那麼放肆了。
我後來仔細想,總覺得那天的產房裡,韋御風是真的來過。雖然我當時痛得人都迷迷糊糊,但他握着我手,那種觸感太真實了。
可誰都不說,我也就沒有勇氣去問,去證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