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天道

腓腓馱着孟昭離, 小白馱着凜風,趕到帝都的時候,已經是大戰的六天之後, 這已經是小白和腓腓精疲力竭的速度了。

帝都一片狼藉, 原本最繁華熱鬧的街市被炸出一個巨大的坑, 大到足可以把整個皇宮放下去!

附近的民居, 豪宅, 大理寺,國師府等等都被波及。

他們來時已是姜贊和榮霜、莫清槐消失幾天以後。隨着姜讚的消失,那些被他做成殭屍受他控制的人, 強壯一點的醒過來,弱的有的病重有的就再也沒醒過來。城裡出現了一小隊軍隊, 也有之前逃離的百姓返回的, 那些士兵和一些才返回不久的年輕人, 都在幫忙安置這些難民。

在城裡轉了轉,他們遇到了賀拙年。

這可把他們不小的激動了一下, 最初得知帝都幾乎變成死城時,他們已經對帝都能存活下的人不抱什麼希望了,竟然一回來就遇到個熟人!

賀拙年帶他們去靠南的舊宰相府裡坐着說話,曾經破敗的宰相府,因爲相對離街市較遠, 尚存了一小部分庭院, 被他拿來當做臨時的指揮部。再回到這裡, 大家不禁唏噓。

賀拙年給他們講了孟昭離被通緝后帝都發生的事以及那天榮霜回來後發生的事。

將軍被通緝逃走之後, 姜讚的行動越發不再遮掩, 連唯一敢於直接跟他對抗的孟昭離都被他打壓走了,朝中上下更是他一手遮天。很快他就開始了大批量的對百姓使用渡魔珠, 帝都逐漸成了他的天下。

小皇帝也被他用了藥,至今還在皇宮中昏迷不醒。

那日榮霜回來姜贊一戰,自爆獻出神血,莫清槐仙元仙體合一,戰神終於歸位,原本由姜贊控制的雲層都被劈開,莫清槐帶着他直衝天庭,再也沒出現過。

榮霜自爆之後也消失不見。

也就是說,把帝都搞的天翻地覆的罪魁禍首以及制服罪魁禍首的,全都不見了。

他們在說話,不時的有兵士或一些幫忙的百姓過來詢問賀拙年一些事情如何處理,這是又一個兵士來問話,賀拙年和孟昭離身邊停着一隻白~虎一隻巨狼,這些人最近都被嚇怕了,戰戰兢兢的不敢靠的太近。

小白依舊前爪遮頭假寐,誰也不看。凜風也只好臥在一旁閉上眼,那些兵士纔敢靠近,問的卻是城中傷員太多,珍膳堂已毀,正在修葺中,草藥不夠,莫神醫的要不夠用了。

這下孟昭離和凜風都驚了:“莫伯伯還在?”

“他當然在啊,這一城的倖存者多虧了他照料。有這些事情做,他也好過日日傷心兒子的事。”賀拙年道,那二人這才領悟,他並不知道莫聲棋的身份。

可是戰神應是已經歸位,藥君爲何沒走?或許他可以幫他們解答剩下的疑問。

賀拙年要調配人手出城採藥,孟昭離便辭了他,帶着一狼一虎去找莫聲棋。兵士們在珍膳堂旁邊搭了個臨時棚屋,不少需要診治的病人都在這裡,莫聲棋就一直在這裡照顧病人。

莫聲棋一看見他們,就從孟昭離的眼神和連人形都無法維持的凜風那裡明白,他們應該已經知道了很多。

“莫伯伯,您沒有回去嗎?”等到周圍沒什麼人的時候,孟昭離終於開口問他。

莫聲棋輕嘆一聲,有些難掩的惆悵:“我在人間太久,不僅屬於修煉,前陣子還被姜贊爲難了一陣,不是想回去就能回去的。”

孟昭離微驚:“難道……”他的目光十分關切,顧不得禮貌的快速打量了一下莫聲棋:“難道莫伯伯也受了重創?”

莫清槐急忙笑笑緩解他的緊張:“談不上重創,只是我自己的力量不夠罷了。”他略微擡了擡頭,像是望着天空:“但願他不要讓我等太久。”

孟昭離了然道:“清槐一定會回來接您的!”

莫聲棋笑道:“這個自然,只是他……希望他也能全身而退吧。”

孟昭離又是一驚:“什麼?難道姜贊並沒有被收服麼?”

“當年戰神被迫自爆,又被在人間遊歷的我碰到,這都是劫數。如今劫數已到,天庭必將再派天兵將其收回,戰神厲劫之後也必將飛昇,只是留在人間的種種,都要如何收尾,誰也不知道。”莫聲棋道。

“天,也不知道麼?”孟昭離問。

“或許吧,本是戰神的劫卻改了許多人的命,也加快了樹靈的修行迫使其成妖,這些,還要看上天如何安排。”

孟昭離也不由得仰起了頭,腦中閃過無數次危難時救出大家的榮霜:“無論多強大,都強不過天,都要由天來安排嗎?!”他仰着頭,前面還是喃喃自語,後面經對着天空喊了起來,把周圍一些養病的百姓嚇了一跳。

“昭離,你也不用這般不忿。存於這天道之中,必將適應期規律法則,莫說是你一個凡人,就連我與戰神,都逃不過呢。”莫聲棋有些老生常談的口氣。

孟昭離定了定,道:“天道又如何?難道姜贊不是天道計劃中的一份子?我想上蒼應該沒這麼有閒心設計這麼一個惡人出來玩,姜贊便是不願被天道束縛,所以便被天道所不容,只不過他危害蒼生,天道收他合情合理。但你們呢?你們明明是順應天道的一方!”

他有些激動:“違抗天道,天便派人來收。順應天道,依舊下世厲劫,不但厲劫,還要承擔本應由所謂天道承擔的錯誤,這是天道,還是霸道?!”

他說到後來十分氣憤,莫聲棋都被他震懾住,這是老爺子從未想過的啊!

帝都的浩劫之後,天一直都陰陰的,有一種圍繞太久的陰霾散去也要很久很久的感覺,此時空中突然打了一個滾滾悶雷,並不特別劇烈,但十分渾厚持久,有幾個老人停住腳步望天:“這是要下雨啦?快回屋裡去吧!”

當然沒有雨下來,莫聲棋驚訝不已:天道好像在表達不滿,他聽到了孟昭離的話嗎?

孟昭離絲毫不以爲杵,這些日子以來接連失去身邊的人,現在連榮霜都下落不明,他已經沒什麼好怕的了,此時有些魔怔似得對着天空喊:“被我說中了?你想怎樣就怎樣?你要人生就生,要人死就死,爲何戰神蟄伏多年,你就任由姜贊在人間興風作浪?”

“如今一句都是各人的劫數便一筆勾銷嗎?凡人、凡間的一切,在你的眼裡不過是神仙厲劫的載體,這根姜贊視人命如草芥有何不同?你與姜贊又有何不同?”

他罵的起勁,把原本還在外面溜達的幾個病人都嚇得躲回屋子,嚇得小白抱着頭髮抖,嚇得莫聲棋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只有凜風跟着他嚎了一嗓子,結果連剛來送草藥的兵士都嚇得不敢進來了。

莫聲棋反應過來趕緊拉他坐下:“你這孩子這是做什麼?天道有變數,自然也有他的定數。世間事從來都不是一成不變的,你在其中,他又何嘗不在其中?”

孟昭離迷糊了,呆呆的看着他。

莫聲棋接着道:“如今我們只有等。天收了姜贊,自由他該受的懲罰等着。倒是這裡,這些無辜的百姓,我們能出幾分力便出得幾分吧”

“莫伯伯,您是因爲這些百姓才留下的嗎?因爲您是藥君?”

莫聲棋眼睛閃了閃道:“我不是說了,我自己回不去了,我等着清槐來接我。”

他始終沒說莫清槐和姜贊消失後,他們到底是什麼個情形。但孟昭離總覺得他不可能不知道,但他一直強調莫清槐一定會回來接他,心中隱隱有了一些希冀:

“那,榮霜還會回來嗎?”像是鼓足了身體裡所有的力氣,他終於問了出來。

“樹妖不同當年的戰神。戰神自爆後,神血被她吸收,仙元雖分散,但我及時保住了他的仙身,雖然他幾近泯滅,我近百年的力氣總算是沒白費。可是樹妖,她本可化靈,卻在神血的催化下強行成妖,如今再將神血盡數歸還,”莫聲棋搖着頭:

“到底還有沒有可能回來,也只有清槐能知道了。”

孟昭離知道,他說的算是婉轉了。

按莫聲棋的說法,他們只能等着莫清槐,或者說等着戰神來找他們。他的心裡也就始終還有這那麼一點點希冀。

接下來十幾天的時間,都跟着莫聲棋一起照顧傷病員,有時也會去城外採藥。凜風則直接去了郊外那株一直佇立的大榕樹那裡,雖然榮霜消失了,可這棵樹還在,並且藤蔓依舊結實穩固的吊着謝蕎漳的屍體,他就一直在樹下守着。

孟昭離曾想過,不知道符禺山那棵怎麼樣了?榕樹還在,是不是就表示她還在?若是這等待漫無止境,他會怎樣?但是這樣想着,心裡都會莫名的疼,於是便更加積極地幫着莫聲棋照顧病人,讓自己不去想,或者沒空沒力氣去想。

半個月後的一天,他採藥回來,還沒交給莫聲棋,見他仰望着天,就像跟着什麼指引似的,慢慢走到珍膳堂還沒修葺完好的院子裡。

孟昭離跟着他,就見天上的雲以他可見的速度翻騰,旋轉,沒有漩渦沒有怪風,雲層後隱隱射~出七彩光芒,那光芒越來越近,一個人身着戎裝,踩着那光芒落到他們面前。

來人比一般人高大兩倍不止,身穿着耀眼的鎧甲,背後一把巨劍,眉清目秀氣宇軒昂,一張斯文安靜的臉與周身強悍的氣勢略有些不搭,落地後身形漸漸縮小到常人一般,直接跪在莫聲棋面前,

“父親!讓您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