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白鷺已經沒有任何防備與敵意,微笑點頭說:“你先去接電話。”
沈以南拿着手機走去一邊,我心裡想着,白鷺應該是祝福我們吧。
但是,當我回頭再看沈以南時,他竟然臉色大變,拿着手機的手明顯在顫抖,一貫穩重的他,能內心震顫到這個程度,一定是出了非同小可的事情。
不祥的預感涌上心頭,難道小雨點病情惡化了?
“以南,怎麼了?是不是小雨點有事?”我快步過去,柔聲問他。
沈以南怔怔地盯着我,臉色很可怕,嘴脣動了幾下,卻說不出話來。
“以南,怎麼了?出什麼事了?”我急了,抱着他手臂,緊張地看着他。
“怎麼了?以南?”大偉過來,溫言詢問。
沈以南的神色很不好,他不由自主地抓住大偉的肩膀,渾身顫抖。
整個大廳都寂靜下來,氣氛很異樣,好像一場狂風暴雨即將來臨。
“婚禮取消!”他終於沙啞出聲,
所有的人都震驚了,圍攏過來紛紛詢問:“怎麼回事?發生什麼事了?”
我更是猶如遭受晴天霹靂,四個字震得我眼前發黑,我扶着小晴的手臂才站穩腳。
白鷺又和他說了什麼,竟然能逼他取消婚禮!
記者們都擠了進來,但是沒人敢詢問,有人默默拍了幾張照片。
“出去!都出去!”沈以南揮手,顫聲驅趕他們。
大偉和大家說了幾句,讓大家先都散了,客廳裡只剩下我們幾個最親近的人,還有我媽媽和姐姐。
“以南,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白鷺她又說了什麼?她是不是拿什麼威脅我們?”我抓住沈以南的手臂問。
沈以南沒有回答我的話,而是將目光投向我媽媽,喑啞地問道:“之雅不是您親生的孩子嗎?她是不是唐雲鑫抱回來的?”
我媽媽驚愕地看着他,好一會才點頭說:“是。”
我再一次如遭受晴天霹靂,心中已經隱約預感到了什麼!
姐姐在一旁說:“之雅就是我爸抱回來的,我還記得,那天我在院子裡玩跳格子,爸爸抱着一個小女孩回來,讓媽媽帶着,媽媽那天還和他大吵一架。”
我渾身發抖,想起白鷺曾經說過的,她媽媽曾經被端木鳳逼得小產的一對龍鳳胎!
她說過,當時她爸爸抱走了那個女嬰。
難不成我就是那個女嬰?!如果是,那麼我的母親就是樑珺瑤,父親就是沈振宇!
我和沈以南是同父異母的兄妹,我深愛的男人,和他繾綣纏綿的男人是我的哥哥!
我擡眼驚懼地看向他,他是我哥哥,老天!這讓我們情何以堪!
心臟劇疼,我嗓子突然一甜,一口鮮血“哇”地吐了出來。
“之雅!”
“姐!”
劉馨和小晴扶住我,而沈以南以推開身邊的人,跌跌撞撞跑出去了。
“以南——”我崩潰地大哭,追了出去,我不願相信這殘酷的現實。
沈以南開着車風馳電掣般出了院子,我邊跑邊哭,腳下的高跟鞋崴了,摔倒在地。
“姐——”
“之雅——”
我趴在地上,咳嗽兩聲,也許是急火攻心,我再度吐出兩口鮮血。
我媽媽出來了,站在我身邊,重重嘆了口氣說:“唉!報應啊!真是報應!”
姐姐說:“沒想到爸爸在外邊的女人,會拋棄他又跟了沈振宇,爸爸這輩子對媽媽那麼惡劣,還抱了那個賤女人的野種,回來讓媽媽撫養,也就只有媽媽這麼善良的女人,纔會把之雅撫養成人,換了別人,早就弄死了!”
我渾身發抖,至此終於明白,爲什麼媽媽更關心姐姐,偏袒姐姐,而姐姐會對我如此無情無義。
但姐姐又說得對,也只有媽媽這麼善良,纔會把我撫養長大,換了心腸毒的,真的恐怕早就弄死了。
小晴和劉馨把我攙扶着起來,都不知道該怎麼勸說,這變故來得太突然,擱誰都替我們難過。
而我除了撕心裂肺的難過,更有難以言喻的難堪,和他恩愛纏綿,結果卻是一場亂……
想到這點,我便心痛如絞,又要吐血了。
大偉在叮囑在場的人,這件事誰也不能外傳。
我恍恍惚惚地站起來,終於還是撐不住悲傷,暈厥過去。
等我醒來的時候,我已經躺在醫院。
白鷺回來了,她的身邊,除了我媽外,還有一個男人。
我盯着他看了好一會,認出他是我那個離家出走多年的養父。
他滿臉鬍渣,頭髮凌亂,眼神惺忪,完全失去了當年的英俊帥氣。
“之雅,你醒了,”白鷺輕輕握住我的手,揚起嘴脣,“這緣分,還真是神奇,想不到你就是我苦苦尋找的妹妹。”
我盯着她,半響無語,只有眼淚無聲地流。
我恨這孽緣!恨透了這孽緣啊!
白鷺和我是同母異父,而我和沈以南是同父異母,白鷺和沈以南沒有血緣。
“雲鑫,那你後來衣服上的頭髮,並不是之雅媽媽的?”媽媽看着父親問。
父親搖搖頭,“不是,那時候之雅媽媽已經去世幾年了,那只是劇組一個女場務的頭髮。”
媽媽低着頭拭淚,哭着說:“那些年,我心裡恨透了之雅,不想理睬她,可是這孩子卻一直那樣的懂事,可人疼……”
我記得有一年,父親和母親爭吵,竟然用刀剁掉了母親一根手指,然後再也沒有回家過,而母親整日以淚洗面,對我不理不睬,我以爲她是因爲傷心,從沒想過她是因爲恨我。
父親拿出煙,顫抖着手放入嘴裡,但是沒點燃,白鷺說病房不能抽菸。
“我也恨她,樑珺瑤偷偷背叛了我,攀附上沈振宇,當年我抱走這個孩子的時候,很想把她丟入河裡,把她淹死算了,但是看她眉眼清秀乖巧,又沒捨得丟下去,所以便在外邊撫養了幾年,她大了些,我帶着不方便,便抱回了家……”
我聽着父親的話,不覺苦澀地流着淚笑,現在這樣痛苦,不如當初把我丟入河裡,一了百了乾淨。
父親繼續說:“珺瑤死的時候,告訴我孩子的名字叫之雅,以雅以南,以龠不僭,和以南的名字,都是出自於詩經。”
“別說了!別說了!”我再也聽不下去,哭着顫聲打斷他繼續說下去。
爲什麼我會是沈振宇的女兒,老天開的這個玩笑太大了!
白鷺鄭重地看一眼病房裡的人,叮囑說:“這事任何人不許出去聲張,以南和之雅太難堪了,外界現在已經傳得沸沸揚揚,各種猜測,若是問起你們誰,他們倆的離婚原因,只說無可奉告便是,或者也可以讓我繼續來承擔壞人的名聲,說是由我所逼,反正模棱兩可吧,千萬不能把他們是兄妹的事實公佈出去。”
病室裡守護我的人都默默點頭,每個人都忍不住嘆息。
沈以南在我住院的兩天都沒有出現,他失蹤了,公司一切事物,都暫時交給了沈懷鈺打理。
很難想象他的痛苦,我不能想他,想他心臟便疼得厲害,想他眼淚就忍不住決堤。
出院後,我回到別苑,拒絕了所有人的陪伴,一個人鎖在空蕩的大院子裡。
腳步很輕浮,如踩在雲端,走幾步便累得慌,彷彿就這麼幾天,身體所有的元氣都被悲傷掏空了。
我坐在大理石臺階上歇息,掩面流淚,初五“喵嗚”一聲,歪着頭看着我。
“初五,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啊——”我泣不成聲。
“喵嗚——”初五過來,用爪子碰碰我的腿,表示安慰。
哭到累了,我獨自上樓,把自己鎖在臥室,腦子一片空茫地癱在牀上。
屋子裡到處都是他的氣息,回想和他在這裡一次次抵死般的纏綿,我被濃濃的負罪感和羞辱感籠罩。
“怎麼會這樣!我爲什麼會是沈振宇的女兒!”我從牀上一躍而起,將枕頭被子全都砸在地上,茶几上的水壺被子也全都砸碎。
我感覺我的精神已經處於崩潰與癲狂的邊緣,又哭又叫,狠狠捶打胸口,卻怎樣都不能緩解內心的痛苦。
我撿起地上的玻璃碎片,坐在狼藉的地板,緩緩割向我的手腕。
血流出來了,一滴一滴,我不怕,也不覺得疼,相對於心,現在肉體的疼痛,我絲毫不能感知。
繼續用力,血流得更多,我呼吸有些困難了,人逐漸如虛脫,躺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