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香草不經意地瞅着他寬闊肩,隆起的胸,思緒紛亂。
“你發啥呆呀?過來坐啊。”魏志剛喊道。
王香草還是放不開,拘泥着走過來,坐到了另一張沙發裡,身子僵硬地朝外趔趄着。
“看你,還真把我當外人了?”
“沒……沒有……”
“還沒有呢,你看看你吧,都緊張成啥樣子了,就像我是一隻老虎似的。”魏志剛笑着說。
“俺是鄉下的女人,沒見過世面,能不害羞嗎?再說了,那一次我……我……”
魏志剛知道王香草想表達什麼,坦然說道:“上次你來,我喝多了,啥都不記得了。”
王香草不想再提上次的事兒,問你買啥好吃的了,我可真的餓了,一天都沒正經吃東西了。
魏志剛帶來的菜餚拿了出來,一樣樣擺在了茶几上。
“我來找你辦事,反倒讓你破費。”
魏志剛倒也大氣,說咱們也算是好朋友了,用不着客氣,本來應該請你到酒店吃的。
王香草問他:“你是怕遇到熟人吧?”
“人多嘴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王香草說我就是一個鄉下女人,倒也無所謂,可你是領導幹部,會影響前程的。
魏志剛站起來,從公文包裡拿出了一瓶酒,衝着王香草晃了晃,說:“難得一聚,咱們就來他個一醉方休,你看怎麼樣?”
王香草搖搖頭,說我不喝酒。
“難得一聚,不喝點酒怎麼行?就算你陪我解悶了,好不好?”魏志剛拿過兩個玻璃杯,開瓶倒滿了。
王香草也不好再推辭,她怕掃了魏志剛的興,畢竟有求於人家,只有順從的份了。
倒滿酒,魏志剛舉起杯,跟王香草輕輕一碰,說:“爲了咱倆的一份情緣,乾一杯。”
王香草淺笑着說:“你這人真夠浪漫的。”
шшш▪Tтka n▪¢ 〇
“我,浪漫嗎?”
王香草點點頭。
“可從來沒人這樣說過我,來,喝!”說完,魏志剛猛喝了一口。
王香草也跟着輕抿了一口,皺着眉,直襬頭。
“對了,你來縣城,沒告訴李佳碩吧?”魏志剛突然問道。
“沒告訴他,咋了?”
“那就好,今天這事兒你就不要跟他說了。”
兩個人邊喝酒邊順着話題聊了起來,王香草這才知道李佳碩已經被提拔爲教育局的辦公室主任了。
據說用不了多久,就能坐到副局長的交椅上。
不知道爲什麼,說起李佳碩的時候,魏志剛臉色低沉了許多,大口大口喝着酒。
王香草擔心這樣喝下去,他會喝醉的,那樣的話,自己求他的正經事兒可就沒法談了。
正琢磨着,魏志剛主動提起了那事兒,說你就儘管放開喝吧,你們村長那事兒我已經知道了。
王香草問他是咋知道的,魏志剛笑着說:“想知道是不是?那好,你喝一大口酒,我就告訴你。”
不得已,只得憋着氣喝了下去。
魏志剛撕一條雞腿遞給她,說其實那個案子沒那麼複雜。
王香草口中的辣味沒了,直直望着魏志剛,質疑道:“你……你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
魏志剛說這也算得上是天意,事情趕得巧,李佳碩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正在看馬村長的卷宗。
“多虧着你了,可把我們給急死了。”
魏志剛果然問起了王香草跟馬有成的關係,有了之前的編排,順理成章地就把事兒圓了下來。
也多虧着把關係扯近了,聽魏志剛的意思,一般情況下,是不想插手這類案子的。
他說馬有成這是說大就大,說小就小,如果立案追查,必定會有問題,像他這種幹了二三十年的村幹部,稍微一劃拉,那就夠判個三年五年的。
好在你來的及時,那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這樣一來,王香草心裡的包袱就卸下了,主動跟魏志剛喝了起來,不知不覺中一瓶酒就見了底。
看上去魏志剛好像還沒盡興,又打電話讓賓館服務員送來了一瓶酒,接着喝了下去。
喝着喝着,王香草就斷片了,一頭栽倒,沒了記憶。
醒來的時候,窗子上已經有了依稀的晨光。
她口乾舌燥,頭痛欲裂。
從牀上爬起來,見衣服還穿在身上,並不見有啥異常。
她走到茶几前,喝了滿滿一杯冷透的涼白開,然後去了衛生間,釋放一番後,再洗把臉。
站在鏡子前仔細端詳了一陣子,見臉色還算正常,纔開門走了出來。
當她返回房間的時間,卻吃驚地發現,之前睡在另一張牀上的魏志剛已經穿戴整齊,坐到了沙發上。
“你……你醒了?”
魏志剛應一聲,說:“單位離得遠,我得趕去上班了。”
“喝了那麼多酒,你沒事吧?”
“沒事,有啥事,好着呢。”魏志剛的臉上略顯慌亂。
王香草有點兒納悶,難道自己哪兒做得不好嗎?
說啥了?
還是做啥了?
咋就惹得他不高興呢?
絞盡腦汁想了一大會兒,也沒理出個頭緒來。
唉,都怪自己沒數,喝了那麼多酒,一定是冷落人家了。
魏志剛站起來,說我先走了,不然就趕不上上班時間了。
王香草杵在那兒,雙眼直勾勾盯着他,似乎有很多話要說,但卻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魏志剛好像看出了啥,慘然一笑,不知所云地說:“我喝多了,幹了啥全都忘記了,如果有冒犯的地方,請原諒。”
“你……你咋就……”王香草訥訥着。
魏志剛表情隨又嚴肅起來,又問一遍:“那個村長真是你家親戚?”
王香草點點頭,說:“是啊,是我親表舅。”
“那好吧,我儘量辦就是了。”
一聽這話,王香草心裡犯起了膈應,怎麼聽都覺得有點兒模棱兩可,昨晚喝酒的時候明明說好了的,咋就變味兒了呢?
她哀求起來,說那事兒就指望你了,千千萬萬不能讓我老舅去坐牢啊,要不然這一輩子就全完了。
魏志剛竟然高談闊論起來,就跟領導講話一樣,說什麼現在老百姓對那些腐敗份子恨之入骨,上邊也下決心要懲治那些害羣之馬。
還跟她擺起了困難,這個案子上頭盯得很緊,操作起來有一定的難度,搞不好就連自己也會受牽連。
還說掛靠這個案子的不只他一個人,萬一有人暗中插一絆子,那後果就難以想象了。
一股涼氣從腳底泛起,直往上蔓延。
王香草凍僵了一般,瑟瑟打起了寒顫。
忽然,她想起了什麼,轉身走到了牀邊,從枕頭下面摸出了自己的手包,拿出了馬有成給的五千元塊錢。
她把錢遞到了魏志剛的面前,說這是一點心意,你收下吧。
魏志剛望一眼裝錢的信封,問這錢是誰的。
王香草說你別管誰的了,收下就是了,請那些一起辦案的領導們吃個飯。
“這錢是那個馬村長給的?”
“嗯,是的……是的,是他給的。”王香草連連點頭。
魏志剛接過錢,放到了公文包裡,說:“我一點盡力辦,讓馬村長放心就是了,如果有啥意外,我會打電話告訴你的。”
王香草試探着問:“能不能告訴我是誰把我表舅給告了?”
魏志剛搖搖頭,說這個絕對不可能,並不是我不相信你,是我必須爲自己的飯碗着想。
“有那麼嚴重嗎?”
“有!”
王香草眼珠子一轉,玩起了小聰明,說:“那我說人名,是你就點頭,不是就搖頭,成嗎?”
“不成!你就別費那個心思了,我該上班去了。”
開門走出去,魏志剛又回過頭來,說你睡好直接走就行了,房費用不着你管的。
王香草說:“還是我結吧,你幫我們那麼大的忙,咋好讓你管吃管住的?”
“放心吧,用不着我掏一分錢”
“你不掏誰掏?”
魏志剛小聲告訴她,這個房間是一家企業的大老闆給預留的,所有的費用都由他們承擔。
“還有這樣的好事兒?”
魏志剛點了點頭,跟着客套了一句:“你要是想在縣城玩的話,就多住幾天吧,隨便你。”
“不了,坡下的麥子都熟了,急着回去收呢。”
“那好吧,隨便你。”說完,帶上門走了。
王香草站在那裡,反反覆覆琢磨着他那句沒頭沒腦的道歉話,莫非他趁着醉得不省人事,佔了自己的便宜?
可伸手摩挲了一陣子,也沒覺出有啥不對勁的,越發疑惑起來。
管他呢,只要把馬有成交代的事情辦妥就成了,其他的愛咋着咋辦吧,就算動了也沒啥了不起,反正又不是個小姑娘了。
平靜之後,突然覺得又困又乏,一頭栽倒在牀上,閉上眼睛。
只是淺淺打了個盹,就清醒了過來,急急忙忙走出了賓館。
她沒捨得再花錢打車,憑着記憶,倒也順順利利找到了車站。
剛到車站門口,正巧看見開往鎮上的那老客車開了出來。
王香草撒腿追了上去,邊往前跑邊大喊大叫着。
好在有乘客看到了王香草,喊住了司機,要不然又要等上接近一個小時。
到了鎮上後,王香草走出車站,從旁邊的那家小賣部裡買了兩袋麪包,一袋自己吃,另一袋留給兒子小龍。
吃完麪包,擡頭望一眼湛藍的天幕,太陽就像一個金燦燦的大火球,熊熊熾烤着大地。
麥熟一晌,這樣的天氣,就算不熟也得乾透,看來是該開鐮了。
這樣想着,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當她穿過那片楊樹林,剛剛爬上斜坡時,一陣涼風驟然颳起。
剛纔還是萬里無雲的清空,瞬間烏雲密佈。
這鬼天氣,咋說變就變呢?
一場暴風雨就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