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有成一愣,故意拖聲拉調地說:“老蔣啊老蔣,你喝多了,醉了,徹底醉了,說的這叫啥話呀?人家送你東西,與別人有毛關係?”
蔣倉囤抿嘴一笑,招呼馬有成喝酒。
王香草見蔣倉囤已經有了醉意,朝着馬有成眨了眨眼,示意他不要再喝下去了。
馬有成沒理她,大口悶了下去,嘴裡唸叨着:“老蔣,蔣大哥,你真是個好人呢,咱哥倆一見如故,來……來,喝,繼續喝!”
蔣倉囤受寵若驚,他高舉酒杯,喝涼白開一樣,咕咚咚灌進了肚子裡。
王香草不忍心看着這個乾癟的老頭倒下去,大聲制止道:“打住吧,不能再喝了,還得去巡邏呢。”
蔣倉囤卻擰上了,“你這個大妹子,看……看不起我是不是?不就是一杯酒嘛,這算個啥?喝……喝,繼續喝!”
馬有成偷偷比劃着,暗示王香草向蔣倉囤敬酒。
王香草裝作沒看見。
馬有成又對着姚桂花如此這般一番。
姚桂花倒是乖巧,端起了酒杯,生硬地叫一聲蔣大哥,說我敬你一杯酒,歡迎你來我們村。
蔣倉囤結結巴巴,不知所措,起身喝了個杯中淨。
馬有成坐在一邊添油加醋,誇讚道:“老蔣真是好樣的,有情有義,爽快!”
蔣倉囤嘿嘿傻笑着,一屁股坐下去,竟然坐懸了,差點栽倒,多虧着姚桂花,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他。
由於用力過大,兩個人身子貼到了一塊兒。
蔣倉囤表情一下子變得古怪起來,既興奮,又尷尬,身子僵硬得就像一根木棒。
馬有成一臉壞笑,朝着姚桂花擠眼又弄鼻。
蔣倉囤費了很大的勁才坐直了,身子晃來晃去,一臉賴笑。
不見王香草有所表示,馬有成直接下起了命令:“王香草,你總該表示個心意吧。”
王香草往馬有成身邊挪了挪,小聲說:“都一把年紀的人了,一個人呆着這兒,萬一喝醉了咋辦?”
馬有成說:“你不是很聰明嘛,咋就沒看懂我的意思呢?”
“你就不怕喝出事來?”王香草不想再多說啥,不情願地舉起杯,說蔣大哥我敬你一杯酒。
蔣倉囤直勾勾望着王香草,妹子長妹子短地叫着。
王香草說表示一下心意就行了,你舔一舔,用不着喝乾了。
這麼一說,蔣倉囤反倒來勁了,舉杯的動作也麻利起來,眨眼間,一杯酒下了肚。
喝乾後,還把杯子橫過來,衝着王香草晃了晃。
王香草對着馬有成說:“不能再喝了,再喝下去非把人給喝壞了不行。”
馬有成不以爲然地說:“你真逗,不就是一點點辣水嘛,咋就能把人給喝壞了?”
王香草竊竊私語道:“你腦子是不是進酒了呀?咋就不好好想一想,連上頭的局長都給他送吃送喝,跟兄弟一樣關心他,你要是把人家灌醉了,非拉褲子裡面不可。”
這幾句話又把馬有成丟在腦後的疑問勾了出來,他問蔣倉囤:“你倒是說呀,你跟那個局長到底是啥關係?”
蔣倉囤皺了皺眉,又吐了口氣,沒吱聲。
馬有成不甘心,加大嗓門問:“你說局長送東西給你,面子是給另一個人的,是咋回事?”
蔣倉囤眼睛一下子瞪大了,聲音也響亮了起來,回一句:“他是衝着我弟弟來的!”
三個人頓時如墜雲霧,以爲眼前這個老頭真的是喝醉了,醉透了,滿嘴都是胡言亂語。
馬有成追接着問:“你弟弟是誰?他在哪兒?”
“在……在縣裡呀。”
“在縣裡幹嘛?”
“幹……幹縣長啊!”
馬有成心頭轟然一震,不亞於一個驚天霹靂,半信半疑地問道:“老蔣,你說的是真話?”
蔣倉囤抿嘴笑着,點點頭,說不騙你,騙你是老狗。
“老蔣,你的意思是縣裡那個叫蔣倉生的縣長就是你弟弟?”
蔣老頭點了點頭。
“親弟弟?”
“親不親不知道,反正是一個娘生的。”
這一回臨到馬有成犯傻了,他雙目圓睜,呆若木雞。
“咋了?村長你覺得我不像嗎?”蔣倉囤癡笑着問馬有成。
馬有成說不是不像,就是覺着有點說不過去,一個堂堂縣長的親哥哥,咋會跑到這種兔子都不拉屎的地方來呢?
況且你還是個單身老男人,生活上也不方便呀!
蔣倉囤說我覺着很不錯,有地方住,還有工資拿,多美的差事啊!
馬有成說:“我要是有個當縣長的弟弟,非去坐辦公室不可,打死也不來這種地方,就跟當和尚差不多。”
蔣倉囤冷下臉,不再說話,自己喝起酒來。
喝着喝着,竟然默默流起了眼淚。
眼淚一顆接着一顆,就跟滾豆粒子似的,噼裡啪啦落在了茶几上。
馬有成看看姚桂花,再望望王香草,面面相覷,雲裡霧裡。
蔣倉囤全然不顧他們的表情流露,一邊喝酒一邊流淚,看上去傷心欲絕,痛不欲生。
喝完了杯中酒,他抹一把眼淚,清了清嗓子,說:“我給你們三個人講一個故事吧。”
馬有成好奇地問道:“老蔣,你還會講故事?”
蔣倉囤點點頭,說:“嗯,會。”
“看不出來,你還有那份才氣。”馬有成說。
蔣倉囤耷拉着腦袋,問你們到底想聽不想聽。
想聽……想聽……”三個人異口同聲。
蔣倉囤把空酒杯往馬有成跟前推了推,說:“馬村長,麻煩你再給我倒一杯酒吧,好不好?”
馬有成順手拿起了酒瓶子。
王香草咳嗽一聲,對着馬有成直搖頭。
馬有成沒理她,又給蔣倉囤斟滿了酒。
蔣倉囤手握着酒杯,看上去很穩妥,不搖不晃。
他說我蔣倉囤活了大半輩子了,這還是第一次有人陪着我喝酒,並且還有兩個大美女。
“老蔣,你是不是真的喝醉了?你弟弟那麼大的官,巴結你的人肯定很多,怎麼會沒酒局呢?”
蔣倉囤搖頭晃腦,嘴裡嘰咕着:“沒有……沒有,真的沒有啊!”
說完,嘴脣貼在酒杯上,吱溜吸了一口,含在嘴裡好大一陣子,才咕咚一聲嚥了下去。
馬有成打量着蔣倉囤,完全摸不到邊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