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人在睡着做夢的時候,離開牀,四處走動,連自己去了哪裡,幹了些啥都不知道。”
二嬸搖着頭,否認了這一說法。
她說:“俺都這麼大年紀了,一輩子都沒遇到過。再說了,她咋就偏偏跑到那個地方去了呢?”
王香草說:“夢遊的人根本管不住自己,跑到那兒就沒準了。”
二嬸仍然不信,說李秋菊去了水潭邊,那個地方有神龍不說,還是胡仙姑打坐施法的地場,香火又那麼旺,前一陣子我去過一次,大白天價都陰森森的,更何況是黑夜裡了,想一想就瘮得慌。
王香草說:“那是心理作用,自己嚇唬自己了。”
二嬸凝神一想,說:“聽說胡仙姑不光在大街上燒紙磕頭,還到水潭旁作法了,燒紙、燃香,胡言亂語,沒人聽得出她喊了些啥,很多人看到過,說她披頭散髮的很嚇人。”
王香草一凜,冷着臉問二嬸:“二嬸,這話你聽誰說的?當真嗎?”
二嬸說:“這還假得了,是鄭玉玲說的,當着很多人的面呢,她也是村幹部,咋能哄人呢?”
王香草呆着臉琢磨了一陣子,站了起來,對着二嬸說:“嬸兒,我就不在這兒吃飯了,一會兒小龍回來那麼吃吧。”
“你看看,咋說走就走呢,不是說好在這兒吃飯嘛。”
“不了,我突然一件要緊的事情要去辦。”王香草說着,已經擡腳邁出了門檻。
二嬸也跟着站了起來,直着嗓子喊:“啥事用得着那麼急了?這都已經到了吃飯的點了。”
王香草頭也不回,邊走邊敷衍道:“我不餓呢,你們吃吧。”
出了二嬸家院門,王香草思緒越發亂了起來。
不知道爲啥,她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好像有大事要發生似的,但具體是啥又說不明白。
心裡雲山霧罩翻涌着,就像是暴風雨來之前天上翻滾着的烏雲。
她本來想着去找鄭玉玲,問一下有關胡仙姑去水潭邊的事情。
可走到半道就退卻了,覺得這樣冒冒失失地找她不合適,畢竟自己之前跟她不和,這時候去,那還不是自找難堪嗎?
多少有點兒拿着熱臉蛋去貼她冷屁股的意思。
現在自己也是堂堂正正的村幹部了,沒必要再去去討好她。
王香草轉身去了村委會,見大門緊鎖,又奔着馬有成家去了。
到了馬有成家,見院門大敞,裡面還傳出了說話聲。
王香草擡腳進了院子,刻意咳嗽了幾聲,然後問:“村長……村長,你在家嗎?”
“喊啥喊?不在家能開着門嗎?”馬有成粗聲大氣地喊道。
不等王香草進屋,馬有成又喊開了:“趕緊了……趕緊了,老子正打算找你呢。”
王香草到了裡屋門口,站定了,這纔看清屋裡面只有馬有成跟一個陌生男人坐在一起,很親密地說着話。
“站在那兒幹嘛?趕緊進屋呀。”馬有成說着話,朝着王香草招了招手。
那個陌生男人也跟着擡起頭,盯緊王香草看着,目光有些呆直。
王香草覺得那個人的眼神有點特別,趕緊低下頭,走到了橫在兩個男人跟前茶几旁。
“馮主任,這就是王香草。”馬有成對着陌生男人介紹道。
那個人似乎沒聽到,依然呆着臉,直直盯着王香草。
馬有成在那個人肩上拍了一把,嘴上說着:“馮主任……馮主任,這就是治保主任王香草。”
那人一抖,嘴裡發出了哦哦的聲音。
他過神來,說:“哦,王香草同志,嗯,不錯,真不錯!”
爲了掩飾失意,他側過臉,小聲跟馬有成打着喳喳。
王香草藉機打量着那個人,看上去有五十歲左右的模樣,大臉盤,面色黝黑,就像電視上看到的外國黑人差不多,一對小眼睛又細又長。
那人正過臉來,說:“打眼一看就知道王香草是個好人,不但人長得漂亮,品行一定也不錯。”
說着話,他雙眼直勾勾盯着王香草。
王香草被看羞了,一時不知道該說啥好了。
馬有成插話說:“還是馮主任眼光毒,一下子就把人給看了個精光透。”
那個人一臉訕笑,說:“馬嘴裡吐不出象牙來,啥叫精光透,我指的是一個人的精神品質,不是你理解的那個啥……”
馬有成親暱地拍着那個人的後背,說:“馮主任,馮老弟,是你多想了,我可沒有別的意思。”
說完,不懷好意地朝着王香草傻傻一笑。
那個人說:“好了……好了,別打岔了,開始談正經事吧。”
他轉向王香草,說,“王香草同志,我今天過來,有很重要的事情來跟你談呢。”
王香草心頭一揪,剛想開口問啥,卻聽見馬有成說:“哦,王香草,你坐下……坐下,我先給你介紹一下。”
“這位是?”王香草繞到一側的單人沙發上,坐了下來。
馬有成說:“哦,這位是鎮上的馮主任,今天是專程爲你來的。”
“爲我來的?”王香草有點發蒙,瞪大眼睛望着馬有成。
“是啊,馮主任是爲了你,纔在百忙之中專程來到咱們村的,你真該好好謝謝人家。”
“工作需要,用不着客氣,應該的……應該的……”馮主任面朝着王香草,表情嚴肅起來,說,“經過層層考察選撥,鎮上已經任命你爲桃林峪村的治保主任了,可誰承想,材料報到上級組織部門卻出狀況了。”
“出狀況了?啥狀況?”王香草禁不住問道。
馮主任咳了一聲,說:“現在上頭對村級幹部任命提拔非常重視,程序也相對嚴格,尤其是政治面貌啥的,容不得絲毫馬虎,這個……這個嘛,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王香草心頭一緊,沒了話說。
馮主任接着說:“其實這事兒也只能怪馬村長,他不瞭解現在的選人程序,隨隨便便就報到上面去了。”
“是啊……是啊,怪我,都怪我。”馬有成接過話茬,說,“都怪我平日裡不注意學習,組織意識淡薄,還照着老黃曆扒拉,把主要的事情給忽略了。”
王香草眼巴巴望着馬有成,問他:“你們的意思是……是說我當村幹部的事兒又出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