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嘛,你殺樹又不好掖着藏着,動靜大着呢,不一定就被哪一個仇人看見了,一個電話就能毀了你。”
“他姥姥的!是哪一個驢熊成心害我,你能告訴我嗎?”李木頭氣急敗壞的罵道。
王香草一攤手,說:“這我哪兒知道呀,林業局的領導肯定不會把舉報人說出來的。再說了,村子裡你的冤家對頭也太多了,很多人殺了你都不解恨,你說是不是?”
李木頭沉着臉,沒說話。
王香草瞄一眼李木頭,知道他已經把林業局要抓人的事兒信以爲真,就追問他:“你咋就突然把樹全給伐了呢?”
“有用啊。”
“幹啥用了?”
“拿去……”李木頭突然咬住了話把兒。
“拿去幹嘛了?”
李木頭瞅着腳尖,喃喃道:“拿去賣錢了,最近手頭緊巴,沒錢花了,就拉到市場上換幾個子兒。”
王香草逼視着他,問:“你說的是實話?”
“可不是,騙你幹嘛?”
“拉到哪一個市場了?”
“就是縣裡的木材市場呀。”
“賣了多少錢?”
李木頭裝作不耐煩地說:“我就買那麼三頭五百的,值得你惦記嗎?”
“喊不出個實數來了吧?”
“咋就喊不出來了,一共賣了五百八!”
“錢呢?”
“都已經花的差不多了,對了,還剩了一點零錢,在兜裡呢。”李木頭說着進了屋,眨眼的工夫,手中握着一把零錢走了出來。
他走到王香草跟前,一張一張展開,數了起來。
“你倒是會裝模作樣,就那這麼點兒?”
李木頭數完了,說:“這還有一百多,你拿去,買點東西給我找人求情去,你看中不中?”
見王香草不接,又說:“家裡實在沒有現成的了,那這樣吧,一會兒我去信貸員家裡取去。”
王香草打一個激靈,心想:李木頭呀李木頭,看來你也沒有傳說的那麼猴精啊,還真就拿着當回事了。
那好吧,一不做二不休,既然你想給,那我就收,這也怪不了我,是你先不仁,我還要啥義,權作是一點精神補償了。
“是不是……是不是下午就來不及了?”李木頭見王香草沒說話,以爲她犯難,跟問道。
王香草故作深沉地嘆一口氣,說:“你這事兒呀,還真是有些複雜,我想不出該從何處下手了。”
李木頭面露惶遽,問:“咋了?”
王香草說:“禁止亂砍濫伐是國法,有好幾個單位聯合管理,上午打電話過來的是縣林業局執法大隊,他們負責現場勘查,就是點數一下具體的砍伐棵樹,但抓人,還負責抓人的卻不是他們。”
“那是誰?”
“抓人的事兒歸公安局管,也就是說,警察會直接把車開到你家門口,把人銬住帶走的。”王香草故意嚇唬道。
“這……這……這事還這麼複雜啊?”李木頭越發慌亂起來,臉都變成蒼黃色了。
“可不是咋的,這事很嚴肅。”
“那……那咋辦?要不,我趕緊把樹栽上吧。”
“這些小樹苗就跟棵草似的,糊弄誰呀?你平常不看書,也不看報,啥也不懂,現在科技發達了,你在家裡的一舉一動都瞞不了上頭的領導。”
“他們……他們咋知道?”
王香草伸手往天空指了指,說:“衛星呀,衛星監控着呢。”
“不……不至於吧,我一個半死賴活的老漢子,值得用衛星來瞅着我嗎?”李木頭半信半疑起來。
王香草冷起了臉,說:“你以爲我騙你是不?”
李木頭一臉賴笑,搖搖頭說:“不是……不是……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覺得這事兒有些離譜,國家領導閒得慌呀,瞅着我幹嘛。”
“你以爲人家是瞅你呀,那是在監控地上的樹,用官話說,那叫森林覆蓋面積,甭說你一次殺那麼多,就是少了一棵,都逃不過衛星的眼睛。”王香草虛張聲勢地震懾道。
“還真是這麼嚴重啊!”李木頭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手中皺皺巴巴的紙鈔散落開來,一陣微風吹來,四散而去。
王香草見自己的話真就起了作用,把李木頭給嚇癱了,就極力裝出一家人的親情來,關切地說:“叔,你用不着那樣,不是由我嘛,儘量幫你解決就是了,充其量拘留幾天,無論如何也不會讓你去蹲大牢的。”
李木頭一聽這話,愈發軟成了一灘泥,央求王香草:“不……不……不能拘留,不能啊!”
“瞧你那個熊樣子吧,平日裡的那些能耐呢?”王香草倒是強勢起來,居高臨下地挖苦道。
李木頭說:“那些當警察的可不管你有啥能耐,只要落到了他們手裡,不讓你剝一層皮纔怪呢。”
“你領教過了?”
“可不,嚇死個人了。”
“啥時候?”
“年輕的時候唄。”
“爲啥?”
“還能爲啥?爲女人唄。”
“你侵犯人家了?”
李木頭不知道王香草是在故意逗弄他,含含糊糊地說:“其實……其實那也不叫侵犯,都是你情我願,你說是不是?”
“你情我願?你說得輕巧,那人家爲啥要抓你?”
“那不是……不是人家男人有本事嘛,反過頭來誣告我。”李木頭垂下頭來,嘟嘟囔囔道。
“那是誰家的女人?”
李木頭憋了半天,央告王香草:“都是陳芝麻爛穀子的事了,你就別再問了,趕緊去幫我解決眼下的事吧。”
王香草冷着臉,斥責他說:“你說你,一輩子做的這叫啥人?年輕的時候就吃官司,到了老來老去的,還不消停,真是丟人!丟人!”
李木頭哭喪着臉說:“這事也怪不得我,自家的樹咋就殺不得呢?這也太霸道了吧。”
王香草理直氣壯地說:“那隻能怪你自己啊,不學法、不懂法,是個十足的法盲。”
李木頭還是覺得委屈,說:“就算那是法,也是不靠譜的法,自己院子裡栽的樹,咋就殺不得呢?”
王香草說:“我給你打個最簡單的比方吧。”
“啥比方?”
“我問你,自己家的人能隨便殺嗎?”
“這哪兒跟哪兒呀?根本就不是一碼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