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他是沒那個福分,被閻王爺收走了。”
“人都沒了,你就別糟踐人家了。”
“聽說破案的警察都回撤走了,有了那張紙條,案子就用不着破了。”
王香草不想再說這個話題,倚在被子上犯起了迷瞪。
“啥時候了還睡覺?走……走,到大街上湊個熱鬧去。”姚桂花扯一把王香草的胳膊。
王香草甩了甩胳膊,懨懨地說:“你去吧,我渾身痠痛,就是想睡覺。”
姚桂花嘰嘰咕咕地也不知道嘟囔了些啥,一個人掃興地離開了。
又是三天過去了,馬有成家的女人仍沒出院。
王香草心裡就開始犯嘀咕,那個女人的傷勢一定很嚴重,要不然早就呆不下去了。
聯想到自己當村幹部的事雖然有了一點眉目,但畢竟還沒有正式任命,成敗都在馬有成手攥着。
就算是下達了文件,以後也少不了依仗着他這棵大樹。
思來想去,王香草從抽屜裡拿出了一沓錢,揀出兩張最新的,用一個空信封盛了,出了門。
此時正是午後一點多一點,王香草先去了村委會,見大門緊鎖着,稍加思索,便朝着馬有成家走去。
馬有成家寬大的黑漆院門半敞着,王香草站在門前聽了聽,裡面好像有人在說話,是兩個男人的聲音。
由於之前的那幾天,王香草一直爲破案的警察做後勤保障工作,出入馬有成家的機會多一些,這時候也不需要避諱啥,大大方方走了進去。
當她走到院落正中時,從屋裡走出一個男人來。
那人邊往外走邊側着身子跟馬有成套近乎:“有成叔你一定多多關照,我也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着爲村裡的老少爺們們做些實實在在的事情。”
“好說……好說,我盡力辦就是了。”馬有成跟在後面,不迭聲地應諾着。
那人正過臉後,王香草打眼一看,竟然是高明堂。
有了前幾天的那次齷齪經歷,王香草不屑意正眼看他,把頭扭到了一邊。
“王香草,中午也不歇着呀?”高明堂主動招呼道,
“哦,村長,我有事要向你彙報。”王香草應了一句,邁大步子進了屋。
見馬有成走進來,一個屁坐到了沙發上,就問他:“高明堂來幹嘛了?”
“沒……沒幹嘛,沒幹嘛。”馬有成突然想起來了什麼,起身走進了東屋。
王香草緊跟一步,斜眼瞅着馬有成的一舉一動。
馬有成進屋後,直奔到了牀邊,把放在枕頭上的一個厚信封抓在了手裡,掂了掂,拉開抽屜放了進去。
王香草已經猜到那裡面裝的是啥了,在這個世界上,除了女人和錢,還有啥能讓他馬有成有如此之快的身手?
一定是高明堂有事相求,這纔來“孝敬”他老人家了。
馬有成返身出了裡屋,見王香草仍然站在原地,無所事事地朝院子裡張望着,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你也不是外人,實話實說吧,他想承包村後的那個爛水潭。”
“就是胡仙姑燒香拜佛的那個泥水潭子?”
“是啊,多虧真真假假的弄出些動靜來,啥龍啊怪的,倒是讓胡仙姑發了大財。”
“高明堂承包那個水潭幹啥?”
“說是想重新修築一下,潭裡養魚,河裡種藕,岸邊再栽上柳樹,我倒是覺得那不是他的主要目的。”
“那他想幹啥?”
“愛幹啥幹啥?只要給錢就行!”馬有成說完,又坐回到了沙發上,倒一杯茶水,邊喝邊問:“說吧,有啥正事要跟我說?”
“嬸子到底咋樣了?不是說沒大礙嘛,怎麼還不出院?”王香草可以驟起了眉頭。
“沒事,都是外傷,要不了命。”
“那也早些回來吧,呆在那兒多難受。”
“不着急回來,好不容易辦了住院手續,再調養一陣吧,等養得差不多了,再把身體做個全面檢查,也好心安理得地回來,你說這樣不是更好嗎?”
“哦,是這樣啊,那俺就放心了。”王香草臉色輕鬆下來,轉移話題問他:“案子就那樣了?”
“對了……對了,提起你嬸的案子,我倒想起了上午的電話。”
“電話?啥電話?”
“派出所的電話,說那個案子的事兒。”
“是不是案子破了?”
“說是破了,可我覺得不靠譜,缺少證據。”
“懷疑到誰的頭上了?”
“就是水庫上那個死了的!”
“你是說胡老頭?”
“李所長說是他,但也只是懷疑,可我覺得他們像是在編故事。怎麼可能呢?那胡老頭是水利局下派的工作人員,能做出那種事情來?”
“李所長是咋說的?”
於是,馬有成就把李所長告訴他的有關於他老婆被欺凌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不可能……不可能,聽上去還真有點像講故事,那個胡老頭看上去是個老實人,據說還當過兵,咋能幹那種事情呢!”王香草一臉不信服。
“可不嘛,可李所長卻說那個胡老頭心理有毛病,他作案之後,見警察常駐不走,加大力度在破案,就害怕了,知道自己遲早會被繩之以法,所以就畏罪自殺了。”
“有啥證據嗎?”
“李所長說是在我們家院子裡撿到一個菸頭,牌子跟胡老頭平日裡抽的一模一樣,好像還從你嬸子身上提取到了一根毛髮,經過化驗,也是他的。”
“抽一個牌子煙的人多了去了,關鍵是要看是不是同一個人抽的,至於那毛髮嘛,倒是有點意思。”
“我也覺得玄乎,胡老頭從沒來過我家,咋就找上門的?並且還知道,那天夜裡我沒在家。”馬有成嘆息一聲,接着說,“就算是他乾的,那也白搭了,人都沒了,案子破不破的還有啥意思?”
“你的意思是之前的那些壞事都是他乾的?”王香草問道。
“不是我的意思,是從李所長告訴我的。”
“那個胡老頭能有那麼大能耐?”
“這個不好說,我又不是神仙。”
馬有成隨後又說出了自己的看法,他覺得李所長多多少少有些應付自己的意思,村裡出了那麼多案子,一件都沒破,臉面上也過不去,這樣一來,對上對下也都有了交代。
反正胡老頭已經不在人世了,把罪過一股腦的堆到他身上,就算是有天大的冤枉,他也沒法張嘴狡辯了。
王香草擺了擺手,說:“你這是胡亂猜疑,警察是保護人民的,肯定不會當兒戲。
馬有成看一眼手的表,站起來,說要去一趟辦公室,還有幾個很重要的事要辦。
出來院門後,馬有成叮囑王香草一定要保密,有關案情的事半個字都不許往外透露。
王香草應一聲,剛轉身,突然想起了此行的目的,那個裝着二百塊錢的信封還在兜裡。
稍加思量,覺得沒那個必要了,看上去馬有成已經把自己劃到了他的圈子裡,幾乎成了心腹。
她沒有回家,直接奔着叔公李木頭家去了。
自打給他買了藥,就再也沒去過他家,也不知道病成啥樣子了。
萬一病得厲害,或者神不知鬼不覺地死在了那間小破屋裡,還不叫村裡的人恥笑啊!
到了李木頭家,擡頭一看,大門竟然上了鎖。
王香草踩着牆根下的一塊石頭往院子裡打量着,房門同樣也落了鎖。
裝腔作勢喊了幾聲,聽不見有回聲,便轉身離去了。
隨後的幾日裡,王香草幾乎每天都要過去看一看,卻一直沒見着李木頭的人影。
禁不住犯起了嘰咕:老東西平日裡是很少出門的,一連好幾天都門戶緊鎖,他去哪兒了呢?
會不會又出去惹事生非了?
萬一死在外頭了呢?
……
儘管他天生就是個壞地瓜,髒事做了一大筐,但總不該死狗一樣扔在外頭吧?
吃過晚飯後,王香草拿出手機,想把李木頭失蹤的事兒告訴李德福。
手機撥通了,那頭卻不吭聲,只有滋滋啦啦的噪聲。
王香草衝着手機一頓臭罵,過了好大一會兒,才聽到李德福回聲:“這不是睡着了嘛,你幹嘛也呀?張開就罵,還有個女人樣嗎?”
“騙鬼啊!這才幾點啊你就睡?”
“今天大樓封頂灌漿,累得要死,飯沒吃飽就上牀了。”
“你不會是爬上女人的牀了吧?”
“又來了……又來了,人都累散架子了,哪兒還有那個閒心思,啥事兒?快說!”聽上去李德福有點兒不耐煩。
“你二叔大概出事了。”
“出啥事了?”
“出啥事我咋知道?反正好幾天都沒見着個人影了,你說他能去哪兒了呢?”
“愛上哪上哪,我纔不管呢!”李德福氣急敗壞地喊。
王香草一聽來氣了,衝着手機喊:“李德福,他可是你叔,他要是真出了事,死在了外頭,你可別怪我!”
說完便氣哼哼掛斷了電話。
進屋後,見兒子小龍正在看動畫片,火氣騰一下就躥了出來,伸手關了電視,大喝一聲:“完作業去!”
“你幹嘛呀?動畫片還沒演完呢!”小龍擰着脖子,一臉不服氣。
“作業還沒完呢,你就看電視?”
“看完再寫還行呀!”
“你還敢頂嘴?”王香草一把扯起兒子,推搡着去了西屋。
小龍哇一聲哭了起來,一邊哭一邊說:“你還……還有臉管我呢,班裡同學們都……都說你是個壞,壞女人!嗚嗚……”
王香草一愣神,一步跟過去,問小龍:“誰說的?誰說媽媽是壞女人了?”
“同學都……都那麼說!”
“我咋就成壞女人了?”
“說你給……給我找了後爸,嗚嗚……嗚嗚,他們還……還往我背上畫王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