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問:“爸爸,如果他沒有這個病,你會願意讓我跟他過一輩子嗎?”
他一愣,轉着眼珠,戒備地問:“這是什麼話?”
“您不會希望他娶一個自己喜歡,家室也好的女人嗎?”我說:“我這樣的人一抓一大把,如果他沒有這個病,您不會希望他跟我在一起吧?”
“傻孩子,這種假設根本就不會成立。如果他沒有這個病,他早幾年就結婚了。”繁爸爸皺着眉頭說:“他的婚姻,爸爸怎麼可以干涉?而且他喜歡你呀。”
呵呵,全都是睜眼說瞎話的人。
想起他前些天對我講過的那番大道理,我甚至覺得,他也許早就知道繁音是有這些目的,纔對我說什麼“愛是愛,但愛的前面還擋着生死”。
我也不想藏着了:“我不想等他病好了,我想離婚。”
“爸爸不同意。”這老傢伙前腳說完後腳就打臉,可見有多虛僞。
“您剛剛還說他的婚姻您沒法干涉。”
“那你先告訴我爸爸,他是不是對你說什麼了?”他不悅地問:“是不是惹你不高興了?是的話,我就叫醫生不給他用止痛藥,讓他疼幾天好讓你消氣。”
“我明天就去申請。”我說:“我要跟他離婚。”
“爸爸堅決不答應。”他看出我是動真格的了,也板起臉正色起來:“靈靈,要離婚也要等到他的情況好轉,你們兩個自己談好。那是音音自己的決定,爸爸絕不干涉。但現在絕對不行。”
“可是我現在就想離。”我覺得好累,可我只能談判解決。
他靠到了椅背上,儼然已經失去耐心:“理由。”
“我愛的是第二人格,促使我留下的也是因爲第二人格。如果他好了,那我愛的人就不存在了,我完全不喜歡第一人格,不想跟他做夫妻。如果他只是情況穩定,那我還要被他強暴,被他欺負,也是在傷害我愛的人。所以我不想等了。”我說:“爸爸,我知道您是愛自己的孩子,可我也想好好地活下去,我想帶着念念過正常人的生活。”
“靈靈啊,”繁爸爸立刻就有話來辯我:“爸爸大概猜到他跟你說了什麼了,肯定是一些絕情的話搞得你不開心。爸爸答應你,只要他一拆線,我就立刻問清他,肯定不會讓你受委屈。可你也要考慮,你可以想過正常人的生活,但念念不行。我和他媽媽當時那麼答應你,只是因爲那時音音的情況極不穩定,才說讓你們暫時離婚,我們安排你的生活,保證你和孩子安全也過得好。但那也是因爲當時你的態度很好,我以爲你也明白,這樣的分手只是暫時的。只要音音好了,你就再回來。但你剛剛的意思是,你就要從此跟他斷了。那你可以走,但念念絕不能跟你走。別說音音的情況已經開始好了,就算他瘋了,我們也有兩個家族照顧她,絕不會讓她受委屈。”
“這麼說我不能帶她走?”對於他的態度,我也不是很意外:“那我會起訴的。”
“起訴?”繁爸爸笑了一下,說:“孩子,我覺得你也不像是個完全沒見過世面的小女孩。雖然查不清你的資料,但看你舉止像是有專人教過的。那麼你應該明白,繁家是一個每年都得處理惡性案件訴訟的家族,打一個撫養權官司完全沒有難度。別做這種期待,爸爸的建議還是先不要離婚。”
“繁音說我可以帶走孩子。”我說:“您可以去問他。”
“他?”繁爸爸笑了一聲:“他可是個精神病患者。何況他忙着自己跟自己打架,糊塗得不行。孩子你不能帶走,但你可以來看她。不讓你帶走只是因爲繁家的孩子絕不能在外面養,因爲會有仇家追殺你們。而你既然不打算跟音音複合,那我們也沒有必要出錢專程養着、照顧着你,那可不是小數。”
韓夫人果然說得一點沒錯,繁爸爸還真是個隱藏的殺手:“您覺得孩子可以沒有母親?”
“普通孩子當然更需要母親,但活命更重要,念念需要在庇護下安全得長大。”繁爸爸認真地說:“所以爸爸建議你認真考慮,至少暫時不要考慮離婚,等音音好了,你們兩個自己談。”
“您不久之前還對我說您後悔給他找繼母。”我還想掙扎:“繁音也會娶別人的!”
“你不離婚他要怎麼去娶別人?”繁爸爸說:“何況就算他娶了,星星和念念也是跟在我身邊的,根本不會跟他們接觸。”
我徹底無言,又開始想哭。
繁爸爸又軟下了表情:“不要哭啦……你倒是先跟爸爸說,他都跟你說什麼了?去之前還好好的,還想跟他談,想幫助他。怎麼回來就堅決要離婚了?”
我不想說。
因爲我不知道,如果他不會向着我,我會不會更絕望?而他很可能不向着我,我身上這一槍怎麼挨的?不就是因爲他一直攛掇我,要我去送飯,我纔會被攻擊嗎?如果也心疼我,怎麼會捨得讓我冒險?
“哎呦,靈靈。”繁爸爸開始催促:“你是要急死爸爸嗎?什麼都不說,只哭有什麼用呀?”
我還是不想說。
他催促了幾句,又等了一會兒,見我還是不肯說,便站起身說:“算了,爸爸現在就去問他。”
他出去之後就一直沒有回來,我並不指望他回來,而且很快就發生了讓我不安的事情:念念沒有來!
繁爸爸進來前是她的喝奶時間,平時她六點就會被抱回來,但現在已經六點半了。
我連忙爬起來準備出去找,卻發現門已經被上鎖。
窗戶上着鎖,我也打不開。
我拿起電話,竟發現電話完全不通。
我居然被關在病房裡了!
不行,我要冷靜,我不能急。念念肯定在繁爸爸身邊,那她至少沒事,大不了我先不離婚,等繁音好了再讓他自己去安排。
可是如果不是繁爸爸鎖我呢?難道是念念出了什麼事?她病了?丟了?她……沒了?
不行!我不能咒她!
我六神無主地坐着,心裡就像被掏了一個深不見底的大洞,它黑漆漆空蕩蕩,幾乎要讓我發瘋。
我真的好怕她出事,因爲我只剩她了……
如果連她也沒了,我就不要再活了。
但我的理智又明白自己必須剋制這種焦慮,免得事情還沒搞清就變成瘋子。所以我想了個好辦法,桌邊有一隻杯子,我摔碎了它,拿着玻璃殘片劃開手臂。絲絲的痛感傳來,我感到自己清醒了一些。
我就這樣等了整整一夜,直等到第二天傍晚。期間有人給我送了飯,但因爲飯只送到外間,而我在裡間無法聽到開門聲而錯過了好機會。我當然睡不着,只能坐在病牀上不停地劃自己。等得越久,我就越惶恐,越不安,越驚懼。越要不停得劃開自己的皮肉,利用疼痛保持清醒。
突然,一個聲音傳過來:“你在幹什麼!”
我循聲望去,竟然是繁音。
他站在門口,皺着眉頭看着我,身旁站着着保鏢。
我也顧不得他危險了,連忙跑過去,推開保鏢抓住他的衣襟,還沒來得及開口,手腕就被他握住,他先於我開了口:“我收回昨天的話,那都是騙……”
誰有工夫聽這個?我打斷他:“念念呢?”
他一愣。
“你們爲什麼關着我?念念呢?”我攥緊了他的衣服,問:“她是不是出事了?”
繁音依然沒回答,繁爸爸從他身後鑽了出來,語速極快地說:“念念沒事,靈靈你別擔心。我馬上就讓乳母抱她過來!你先跟音音聊一下……”
“爸!”繁音扭頭瞪起眼睛:“你在幹嘛?”
“她堅持要跟你離婚,我說要她等等,等你好點再談她也不肯,那我當然怕她抱着孩子跑了。萬一跑出去出點什麼事誰能負責?”繁爸爸板起臉:“你趕快跟她道歉,只要你們兩個趕快和好,我就把念念送回來。”
我正要開口說我可以不用他道歉,我不離了,繁音就搶先開了口:“現在就把她抱來!”
“不行!”繁爸爸瞪起眼睛:“不道歉就回去繼續綁着!”
“她才四個月,你就不讓她跟自己媽媽在一起,讓她跟陌生人呆一夜?你有沒有想過她的感受?”繁音吼道:“她有多害怕,你知不知道?”
繁爸爸臉色有些難看,但沒有說話。
我連忙說:“爸爸,我不用他道歉,你說的我都答應,你讓我見見她……”
繁爸爸沒有理我,摘了眼鏡,擦了擦眼睛,對外面說:“抱她進來。”
念念終於被抱進來了,我連忙接過來。她正睡着,雖然臉被擦過了,但眼睛有點腫,肯定哭了好久。
四個月的孩子其實還覺得自己還在媽媽的肚子裡,見不到媽媽就會害怕得很。我摟緊她,忍不住哭,朦朧中看到一隻手朝我伸過來,我
連忙退後,一直退到後背上的傷口被一個硬物撞得劇痛,才發覺我是退到了櫃子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