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冊是繁音家裡的相片,有很多全家福,年代像是那天在林家看到的那種。
“你們家以前有好多人啊。”數一數,也有上百個了。
“這是我姑姑。”繁音指着角落裡一個女孩子說。
這個女孩子站在一個戴眼鏡的青年身邊,那青年明顯就是繁爸爸年輕時候的樣子,真是好帥啊。這個女孩子長得很漂亮,而且長得很乖。
繁音問:“像不像?”
一張看不出什麼,我再往後翻。
先翻到了韓夫人的,懷裡抱着個小娃娃。
我問:“這是不是你?”
“嗯。”
“你小時候好可愛呀。”小黑眼珠滴溜溜的。
他驕傲地白我一眼:“當然。”
“嘖嘖。”
後面還有他爸爸抱着他的。
我翻了一會兒便忘了初衷,老想多看看繁音小時候的照片。他小時候長得萌萌的,還老是做出一本正經臉。後面還有一張是這傢伙在地上撅着屁股仰着脖子,我問:“這是你在幹嘛?”
“忘了。”他滿頭黑線。
“應該是在跳舞吧?”手還舉着,像只小天鵝。
“你小時候的照片呢?”
“沒什麼人給我照過。”我說:“有的那幾張我都帶來了,在咱們的小房子裡。”
“過幾天拿來看看。”他一邊說,一邊翻開了下一頁。
我說:“音音呀?”
“嗯?”
“能不能把剛剛那張小天鵝姿勢的拿出來給我用用呀?”
“什麼小天鵝姿勢?”他神態危險。
“就前面那一頁?”他的手把前面那一頁按住了,明顯是不想讓我指給他。
他黑着臉命令:“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看我姑姑。”
“摳門。”
還沒找到他姑姑其他的相片,但照片中的繁音越來越大了,表情也越來越嚴肅,身邊開始有了一個小女孩。
我問:“這是amelie嗎?”
他沒吭聲,抽出了相片,撕成了兩半。
我問:“你要幹嘛?”
繁音沒吭聲,繼續抽出其他有amelie的相片,默默地扯。
任誰也不希望自己家有老公前任的照片,但我沒想到他會直接開撕,忍不住問:“你不是覺得她很完美麼?”
“得留點地方放你。”他的聲音很低,語速很快。
“噢……”
他猛地擡起頭,忽然笑了:“這什麼表情?”
“感動的表情。”
“那就來親一下。”他朝我側了側臉。
我湊過去親了一下,他便伸手摟住了我的肩膀。
他一邊撕,我一邊看,繁音長大以後幾乎張張都有amelie,她的穿着也越來越耀眼,身上的珠寶也越來越多,但那些卻沒有令她更美麗,而是映襯着那張本來就不漂亮的臉愈顯醜陋。
終於,我找到了他姑姑的單人照。
“哇……”
“很像吧?”
“你姑姑好漂亮啊。”小照片的臉比較模糊,這張好漂亮,而且是生活照而非藝術照:“是好像啊。”
“而不是長得像,是感覺像。”繁音說。
“對啊。”後面還有好多她的相片,我都翻了翻,真是感覺很像:“你對你姑姑印象深嗎?”
“當然。”繁音說:“真人更像。”
“你覺得這是巧合還是怎麼回事?”
“尋常人家有巧合。”繁音說:“咱家沒有,這孩子有來頭,而且吃定我爸會保她。”
“那咱們怎麼辦?”我說:“爸爸肯定有危險。”
“你在家裡盯好。”繁音說:“但別跟她單獨相處,只把她控制起來。我讓我媽媽跟那老頭兒談談。”
“噢。”看來他剛剛跟繁爸爸甩臉子也只是一時生氣,心裡並沒有真的想要都走。
我說:“如果咱們有證據證明她的確有問題就好了。”
“難。”繁音搖了搖頭。
接下來我倆一起翻了翻別的相冊,裡面還有星星小時候以及念念的小相片,繁音陪我看了一會兒,問:“她不一樣了吧?”
“嗯。”我說:“會說話,也能聊天了。”
他摸着照片上念念的臉,久久都沒有說話。
第二天一早,我在睡夢中感覺有人在親我,那感覺甜甜得,令我忍不住探出舌尖舔了舔。他先是嘬了一下我的舌,又鬆了口,柔聲問:“醒了?”
我是醒了,但還沒有醒得很徹底,便窩在他的懷裡問:“現在幾點啦?”
“四點。”他似乎還吻了吻我的頭頂,道:“我走了。”
“嗯……”我答應完了纔想起他還帶着傷,這下才真的清醒了,睜開眼睛問:“你今天還要出去?”
“嗯。”他拉開了我的手,挪了挪那條傷腿,一邊下牀一邊說:“昨天折騰了那一次也弄得一團亂,我不能不去。”
我連忙過去扶他下牀,他先是掙開了,說:“去睡覺吧。”
“睡不着了,你要幹什麼?我幫你。穿什麼衣服?”
“我……”他忽然瞥向我,神色有些詭譎:“我想洗澡。”
“那我幫你擦一擦。”
他表情更奇怪:“這麼自然。”
“什麼意思啊?”他是我老公我幫他擦一下哪裡不對嗎?
“沒什麼。”他表情怪怪地嘀咕:“還是沒法把我跟他當同一個人。”
“也沒給他擦過的。”我說:“別這幅表情,看起來好蠢。”
他又剜我一眼,但已經沒有威嚴了。
我扶着他去浴室,然後幫他擦了擦,他就四仰八叉地躺在浴缸裡,眯着眼睛活像一條正在被摸肚子的狗。
擦到一半我忽然起了壞心,用手彈了彈,他立刻就睜開了眼睛,危險地瞪着我。
我連忙給他看手錶:“四點半了。”
他這纔沒發難,卻仍拉着我的手到那附近,逼着我這樣那樣了一下才罷休。
接下來繁音又認真地打扮了自己,才一邊吐槽着我給他選的領帶,一邊繫好出了門。
我以爲繁爸爸並沒有醒,但很快便有人對我彙報,說:“老先生去地下室了。”
過了五分鐘又告訴我:“他把米小姐帶出來了,說要她陪他散散步。”
我連忙下去找到他們,此時他倆已經在一處繁爸爸很常去的茶亭,在這裡喝茶。米雪坐在繁爸爸對面,表情依舊有些驚恐。
我過去到繁爸爸身邊坐下,說:“爸爸。”
繁爸爸看了我一眼,似乎有些不悅:“靈靈怎麼來啦?”
“也是想來喝杯茶呀。”我說:“爸爸都不帶我來。”
“是小雪說想喝茶。”這才一天,就變小雪了:“那裡面住得不舒服,又潮,也睡不好。”
米雪說:“繁伯伯說那裡面是音音哥哥小時候玩的地方,好逼真啊。”
昨天還是爺爺,今天就變成了伯伯。
唉……
繁爸爸笑着說:“但今天就要回來住了,那地方都把你凍病了。”
我連忙看向繁爸爸,但顯然我沒有說話的立場,繁爸爸完全沒理我。
我便告辭去給繁音打電話,把事情說了一下,繁音果然很鬱悶:“他到底在搞什麼?”
“我下午跟爸爸談談吧?”
“建議一下就是,不聽就……”繁音嘀咕說:“讓我媽來一趟。”
“好。”
繁爸爸對韓夫人的態度是很尊重的,其實好像還有點惦記人家……總之韓夫人的話是比較有分量的。
中午一起吃了飯,繁爸爸給米雪安排了房間,便說要去工作。我連忙取了個果盤跟到書房,敲開門寒暄了幾句,便對繁爸爸說:“爸爸,音音還是不希望米小姐回別墅裡住。”
“你在那種地方住過,知道環境有多惡劣。”繁爸爸失望地望着我說:“靈靈啊,你一直是個心地很好的孩子,怎麼要對這麼一個並沒有犯錯任何錯的孩子這麼殘忍?”
“因爲現在情況特殊。”我說:“爸爸,我知道她長得像音音的姑姑,您很思念她,但那畢竟不是同一個人。早晨剛剛查出陳叔經常來往的人都是警察的線人,他在家裡很多年了,但他很可能是警察的臥底。”
“沒事。”繁爸爸說:“我還沒有老糊塗,你不用強調這些。”
“我只是……”
“別說了,相信爸爸。”繁爸爸說:“如果這孩子有問題,我絕對不會半點包庇,只是你們兩個得講證據。值得懷疑的人太多了,當初爸爸也懷疑你跟音音在一起是想要錢,你不能因爲懷疑就做決定。”
我只得先出去,打給韓夫人,但等我把事情說完,韓夫人便說:“音音已經告訴我了,沒關係,由他去吧。我沒必要去說。”
“可我們都覺得繁爸爸這樣對他自己很危險。”我說:“米雪可能是有問題的。”
“不用擔心,就算有問題,繁盛也有他自己的考慮。他不是個小孩了,沒必要交個朋友還要受阻撓。”韓夫人說:“我已經勸過音音了,你倆不要小題大做。”
我還是不安,沒有說話。
“真的不要擔心了,他是年紀不小了,但距離老糊塗還早着呢。”韓夫人說:“你們操心好自己,他喜歡怎麼玩都別搭理他。”
也對,繁爸爸的年紀其實正是非常精明狡猾的年紀,這麼一想,我就忽然覺得米雪應該也沒有繁音想的那麼危險。
但繁音的話也好有道理……只有我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