撥開迷霧
2006年7月22日中午12點40分
李耀祖在審訊室開始焦躁起來，長時間沒有休息讓他注意力變得很難集中，面對對面坐着的樂苗也越來越沒有自信。雖然他曾經不止一次的想象過自己被抓之後面對審訊的場景，也曾不止一次的構想過應對的辦法，可是直到今天他真的落網才發現之前自己計劃出來的應對措施居然沒有了用武之地，對面的這個幹練的審訊員比自己想象中的難對付太多了。
天氣的炎熱以及審訊室中悶熱的空氣讓李耀祖越發的煩躁，此時樂苗的額頭也滲出了一層汗珠。樂苗心裡知道現在的這個時候正是考驗意志力的時刻，她始終盯着李耀祖，眼神中絲毫感受不到一絲退縮。而李耀祖起初還在毫不畏懼的和她對視，漸漸地開始逃避，知道現在已經不敢面對了。樂苗清楚這第一個回合自己已經勝利了，在氣場上她已經佔據了絕對的優勢，現在就是在等李耀祖完全沉不住氣，到了那個時候便是他心理防線徹底崩潰的時候。
時間在沉悶中一分一秒的過去，李耀祖有氣無力的開口說道“你就打算這麼看着我什麼也不問？”樂苗臉上此刻的表情開始變得輕鬆起來，李耀祖終於沉不住氣了，一上午的等待其實就是一場賭博，樂苗在賭她的耐心足以擊垮對手，因爲她是抱着必勝的信念的，從來沒有想過會失敗。樂苗冷笑了一下，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狀態說“我想你是不是弄錯了一點，你是被審人員，就算要說也是應該你來說，我來記錄。關於你的事情該瞭解的我們已經通過其他的渠道在瞭解，而且每過一段時間都會有新的關於你的信息進來。你現在如果想說最好，我們可以根據你交代的內容來判斷你有沒有說謊，你自己心裡清楚，單單是你在兩年前殺害一名叫周羣的緝毒警察就至少會是個無期徒刑，而今天凌晨你在準備殺害董明傑的時候又被我們當場抓獲，即使把你引渡回國，這輩子你也不可能從監獄裡出來，更何況你是在中華人民共和國的領土上犯的罪。”
樂苗說完這些之後漫不經心的端起自己的水杯喝了一口水便沒有了下文。她現在要給出足夠的時間讓李耀祖進行思考，李耀祖的心理防線已經鬆動，這時候給他擺出利害關係，講明道理是最合適的辦法。因爲他不會像剛剛進入審訊室的時候一樣，那個時候他的想法一定是極端的，越講這些越容易激怒他，現在則不一樣，李耀祖已經足夠冷靜了。
李耀祖沉默了一會之後說道“我想見月書白。。。。”李耀祖的話還沒有說話，樂苗便毫不留情的拒絕道“不可能，月組長的事情很多，你不要忘了，你只是這個案子的一個小環節，雖然你是東南亞的王牌殺手，但是在案子裡你只是一個執行者，和徐偉泰其他的小弟一樣，並沒有什麼特殊的，所以你並沒有和我談條件的資本。另外我是你的審訊員，你如果有什麼想要交代的，完全可以和我說。”樂苗知道李耀祖剛纔是在試探自己，如果剛纔自己答應了李耀祖，那麼李耀祖一定會認爲自己非常迫切的想從他嘴裡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那樣李耀祖便很有可能繼續周旋，來獲得所謂討價還價的資本。
月書白和白麗秋在審訊室外看着裡邊的情況，白麗秋感慨的說道“一個東南亞的殺手，天天在刀尖上跳舞的人，居然在樂苗面前走投無路。”月書白笑了笑，轉頭看到了路過的楊潔於是說道“楊潔，來一下。”等楊潔走過來之後，月書白對楊潔說“你進去和樂苗一起，感受一下里邊的氣氛，對你有好處。”楊潔看了看審訊室內的情況，點了點頭說“好。”說完走進了審訊室。白麗秋面帶微笑的看着月書白沒有說話，月書白看了看白麗秋後說“怎麼了？這麼看着我做什麼？”白麗秋用一種欣賞的眼光看着月書白說道“沒什麼，你確實是一個好領導，之前一直在想你的特案組爲什麼凝聚力這麼高，現在看來你確實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這也證明特案組的功勞不是撿來的。”月書白看着白麗秋說“麗秋同志，你怎麼也這麼狹隘了，特案組可不是我的。”白麗秋瞥了月書白一眼說“切，還給我挑字眼。”說完繼續注視審訊室的情況。
楊潔在樂苗的身邊坐了一會之後，感覺有些胸悶氣短。樂苗也看到了楊潔的不正常，於是在面前的紙張上寫到“感覺不適就先到外邊透透氣吧。”楊潔看到樂苗寫給自己的內容，看了看李耀祖然後點點頭出了審訊室。
月書白看到楊潔臉色不對勁的走出來笑了笑沒有說話，楊潔看到月書白的表情後小心翼翼的說“組長，我不知道爲什麼，就是感覺特別不舒服，不過出來之後好多了。我這就回去。”月書白擺了擺手說“不用了，讓你進去就是感受一下氣氛，李耀祖和我們之前審訊的大多數罪犯並不一樣，他是一個職業殺手，你剛纔感覺到的不適主要是在心理上，而不是生理上。他殺的人太多了，所以身上自然而然的散發着一種氣質，這種氣質用我們俗話來說就是殺氣，一般人在密閉的空間中和他呆在一起就能充分的感受到這種殺氣。另外作爲一名職業殺手，他的每一個小動作，表情也都自然而然的做着戰鬥的準備，你剛纔可能還沒有感覺到，他不管擡一下頭，或者動動手指，都會讓你有本能做出防禦的狀態，所以在這樣的環境裡，你會感覺到自己的體力消耗非常大，精力也跟不上。”楊潔思考了一會月書白的話之後恍然大悟的說“對，就是這樣。剛纔就像你說的那樣，但是我並不知道原因，你這麼一說我才明白過來。”月書白點點頭說“所以想要做好一名審訊員，就要有足夠強的心理素質來應對各種你沒遇到過的情況。”
這個時候強子急匆匆的從樓梯上來，見到月書白之後走過來說“劉小溪和劫持他的人都帶回來了。”月書白點點頭說“楊潔，你帶劉小溪去休息室，安撫一下她的心情。”楊潔點點頭，月書白又對強子說“那幾個人帶到4號審訊室，我和白科長來審。”
楊潔將劉小溪安頓之後，見到劉小溪的情緒不太穩定，於是帶她來到了自己的宿舍對她說道“小溪，這是我的牀，你就在這裡躺着睡一會吧，放心吧，這裡是檢察院，沒有人能夠傷害你。”出來之後楊潔找李晴要來了一名行動隊人員對他講“你在門口守着，她休息好了之後馬上通知我，不要讓她自己隨意走動，更不要讓她離開你的視線。”行動隊人員點點頭說“明白。”
楊潔回到了休息室，董明傑一直坐在沙發上。楊潔對她說道“考慮好怎麼和我說了嗎？”董明傑見到楊潔回來，立馬站起來說“想好了，想好了，楊警官，你剛纔去哪了？怎麼把我自己留在這裡啊。”楊潔對董明傑說“你是個成年人，我不至於像看孩子一樣看着你吧，再說你在這裡很安全，誰會有這個膽子到這裡來害你？”董明傑見楊潔態度並不是很友好，有些尷尬的說“是，是。”、
楊潔坐下之後問“剛纔我離開之前你對我說，第一次是徐偉泰親自找的你？”董明傑點點頭說“是，他讓我約麗麗在皇冠大酒店見面，理由是有重要的事情要慶祝。我問他要做什麼，他告訴我不要緊張，因爲麗麗和李志新得罪了他們的大老闆，所以大老闆想找她好好聊聊，爭取把矛盾解開。但是又害怕麗麗不給他面子，所以要我來約。而且還告訴我絕對不會傷害麗麗，還表示談的成與不成都不會牽扯到我。我問他怎麼保證不牽扯到我，他沒有明說，不過找了一個身材和我差不多的人在機場等我，然後讓那個人拿着我的身份證坐飛機離開之後才讓我回來，並且還交代如果有人問就說當天到L省S市出差，第二天回來的。”
楊潔聽完董明傑講的內容喘了一口粗氣，壓了壓自己的情緒之後問“徐偉泰給了你什麼好處？”董明傑從隨身帶來的包裡拿出了一張銀行卡交給楊潔後說“這上面有50萬，不過我沒動。”楊潔打開一個證物袋直接讓董明傑將銀行卡放到了證物袋中後問“你們姐們的感情就值這50萬？董明傑，你不像是沒見過錢的人啊？”董明傑緊張的舔了舔嘴脣後小聲說“他還說等這件事辦完了，把我安排到市**做接待處主任。”
聽到這裡楊潔內心的怒氣開始止不住了，她對董明傑說道“董明傑，你是豬腦子嗎？僅僅是爲了見於明麗一面，徐偉泰會給你50萬，外加一個**職位？你當你的面子就這麼值錢？你答應這些的時候就應該知道於明麗有危險，你就爲了這麼點利益，把於明麗往火坑裡邊推？你也不想想，於明麗的事情他們辦成了，他們還會管你的死活嗎？整件事情你都有參與，他們料定你不會報警，所以更不會兌現那個所謂的接待處主任。反而你現在對他們來說就是個威脅，是個累贅，你也看到了，爲了你我們行動隊隊長被刺了一刀，我們組長也受傷了。來殺你的是東南亞的王牌殺手，如果我們沒有及時的把你轉移，你想想你可能現在還坐在這裡嗎？”董明傑沒有說話，一直低着頭聽着楊潔的訓斥，到了最後眼淚便像決堤的洪水般一直不停的往下流。楊潔說完喘着粗氣，看着董明傑繼續說“你的一時財迷心竅害了多少人你自己想想吧，你現在不能離開這個房間，要是想起來還有要交代的，跟門口的人說。”說完離開了休息室。
劉小溪並沒有睡着，此時的她現在渾身抖個不停。她有些後悔剛纔讓楊潔離開了，環境突然變得安靜也讓她開始回想起早晨發生的一幕。正當她有些熬不住的時候，楊潔由於放心不下也正好返了回來。劉小溪看到楊潔那疲倦的臉淚水再也控制不住傾巢而出，她激動的站起來跑到楊潔的面前抱住她，帶着哭腔說道“楊姐，早晨那些人。。。。我好害怕。”
楊潔拍了拍劉小溪的背說“傻丫頭，你現在不是沒事嗎？嚇壞了吧？”說完從劉小溪的身上離開，捧着劉小溪的臉笑着說“好了，也是大姑娘了，不能動不動就哭鼻子，要學者堅強勇敢起來。”說完又拉着劉小溪和她在牀上坐下之後說“來，讓我看看，有沒有傷到？”劉小溪抹了一把眼淚搖了搖頭。
樂苗此時在審訊室中看了看手錶說“看來你是真的打算要頑抗到底了，對不起，我已經很有耐心的在等待你了。既然你選擇執迷不悟，那麼我也算是仁至義盡了，等抓到了徐偉泰之後，他到時候一推脫認定殺害董明傑是你自己的行爲，他最多就是個恐嚇，這黑鍋可就是你來背了。”說完樂苗開始收拾桌子上的東西，準備離開。一邊收拾一邊對看守的人員說“給他準備點吃的，他也和我們一樣很長時間沒有進食和休息了，吃的準備的好一點，吃完帶他去休息吧，不過暫時不允許他洗澡，防止他藉機做出危險的事情。”樂苗說完站起身準備離開，就在這個時候李耀祖突然冒出一句話“等一下。”樂苗停住腳步轉身看着李耀祖，臉上看不出有絲毫表情，似乎在等待李耀祖繼續說下去。
看了李耀祖一會，樂苗笑了一下說“怎麼又不說了？還沒考慮好？沒關係，你只要想說我都會來聽，因爲這是我的工作，不管你說的是有價值的線索還是廢話。等你吃完飯休息好了再說吧。我還有別的人要審。”說完離開了審訊室。
李耀祖看着樂苗離開的身影眉頭皺了起來，他現在非常的緊張，在自己的心裡反覆的問自己“錯過了最合適的交代時機了嗎？”剛纔樂苗走之前說的那句“我還有別的人要去審。”雖然隱晦，但是李耀祖清楚，月書白和樂苗一定還掌握了除了他之外的其他線索，甚至是嫌疑人。他們現在的目的就是找到徐偉泰，而自己的價值也就在於此，如果有別人在他之前交代出了徐偉泰的下落，那麼他可就真的沒有什麼價值了。
樂苗走出審訊室之後並沒有離開，而是通過單向玻璃觀察着李耀祖的表情變化。之前他說的那句“等一下。”而不是“我說。”或者“我交代。”代表了李耀祖只是因爲自己要離開而做出的本能反應，他並不是真的考慮好要交代問題，而自己也正是抓住了這一點，通過不經意的一句話“我還有別人要審。”讓李耀祖陷入了胡思亂想的地步。自己的不冷不熱也會讓李耀祖有充分的危機感，當一個人體力和精力都十分充沛的時候往往心態都是自信滿滿的，內心也都充滿了正能量。但像李耀祖這樣超過24小時沒有休息的人，精力和體力都已經快耗盡了。人在這種時候就會開始對自己的自信和樂觀開始抱有懷疑態度，之前的擔心和緊張這些情緒也都會被放大。看到李耀祖皺起的眉頭樂苗臉上終於露出自信的表情，她知道自己出門前的話起作用了，雖然李耀祖現在很疲憊，但是他也一定睡不着了，用不了兩個小時，他就會主動要求來交代問題了。
樂苗準備回去休息一會，路過4號審訊室的時候，發現月書白和白麗秋在裡邊便直接走了進去。月書白點了一支菸對面前的幾個人說“不要浪費我的時間，誰能告訴我有價值的線索，今天早晨的事情我可以考慮不予追究，畢竟你們沒有造成實質性的危害。你們之前的底細我也調查清楚了，沒有人身上有命案，有兩個人有案底也只是普通的打架鬥毆，我想你們也不是那種爲了你們的老闆敢於奉獻犧牲的人吧。同時還有一點，今天凌晨我們抓到了你們老闆派去對董明傑滅口的東南亞殺手，現在正在審問，等他開口了你們就沒有任何價值了，到時候我可就公事公辦了。”月書白的話說完之後有一個身穿黑色T恤，身材精瘦的男人用餘光撇了撇身旁的幾個人之後便開口說“我們也很久沒有見到老闆了，自從他派人解決了李志新和於明麗之後就藏起來了。我們的任務都是他打電話通知我們的。”月書白問“哪個號碼？”正說到這裡的時候，審訊桌上擺着的幾個手機當中有一個響了起來。月書白看了手機一眼，然後又看向了面前的幾個人問“誰的？”精瘦男人回答“我的。”
月書白招了招手讓精瘦男人走過來看了眼號碼，精瘦男人立馬說道“就是這個號碼。”月書白麪無表情的說“接，怎麼說不需要我教你吧。”精瘦男人點頭說“明白，明白。”說完接起了電話。
精瘦男人摁下了手機的免提，徐偉泰的聲音傳了出來“小四，怎麼這麼長時間才接電話。遇到麻煩了？”精瘦男人答“沒有老大，很順利，我剛把這妞按計劃給帶回來，現在就在我家。”徐偉泰“那就好，人給我看好了，別讓她給我跑了。我昨天派去解決董明傑的人到現在都沒有消息，估計出事了。這個劉小溪一定不能出意外，不然大老闆出事了我們誰都跑不了。”精瘦男人還想再說什麼，那邊徐偉泰已經掛斷了電話。月書白將號碼抄了下來便和樂苗以及白麗秋火速趕往辦公室找偉哥。
偉哥在自己的電腦上敲打幾下之後說道“關機狀態，應該是剛纔打完那通電話就關機了。不過根據他上一個電話的痕跡，我還是能找出一個大概的範圍。”說完便打開投影儀，將自己劃定範圍的地圖放了上去。白麗秋看了一眼之後說“範圍只有5公里，已經很小了，可以讓派出所去查一下。”月書白搖了搖頭說“別，徐偉泰非常警覺，稍有風吹草動就會逃走，他這種人狡兔三窟肯定不止這一個藏身的地點，派出所的同志人手不夠，便衣又很少。。。。讓行動隊去。”說完打電話叫強子來到辦公室，指着投影儀上的地圖說“讓你的人全部便裝，在這個區域搜索徐偉泰的蹤跡，你們的任務只是儘可能的縮小範圍，千萬不能讓徐偉泰有所察覺，寧丟勿醒明白嗎？”強子仔細覈對了一下投影儀上的位置後說“好，我親自帶隊去，重點以廢棄廠房，出租房，小型旅館，洗浴中心爲重點開始縮小範圍。”月書白點點頭說“拜託了。”
強子離開之後月書白問樂苗“你那邊什麼情況？”樂苗看了下手錶說“現在李耀祖應該已經吃完飯準備休息了，不出意外半小時之內他就會主動找我們開口。”月書白松了一口氣，拿起自己桌子上的涼茶水猛灌了幾口，樂苗皺着眉頭說“你慢點，這樣胃的壓力很大，老是這樣該有胃病了。”月書白露出一副頑皮的笑容說“其實你不在我經常這樣，沒事的，這樣子格外提神。”樂苗又氣又笑的說“你。。。”說了一個字又苦笑着搖了搖頭。白麗秋在一旁看着兩個人笑着說“你倆啊，真是互補。”
“樂組長，李耀祖要見你。”這是一個身穿制服的人進來說到。
月書白這時候站起來說“這應該是咱們最近幾天最大的收穫了，一起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