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何不當日就提審沈世南,這還要說說特務處的各個部門,審訊和看押自是有專門的刑訊人員負責,馬曉光所在的行動科可不專門負責這個,而且此次行動,乃是各個部門聯合行動,戴處長坐鎮指揮的,所以沈世南這條大魚暫時還輪不到他審問。
所以馬曉光一早就到了唐科長辦公室找他批示提審沈世南的事情。
馬曉光可不是戴處長,想審誰就審誰,行動科的任務大多是刺殺、跟蹤和抓人這些黑活,所以各司其職更何況在家法比天大的復興社。
不過好在他現在紅得發紫,加上有老劉使用大洋開路,自然是各部門都鼎力支持工作,唐樅也沒爲難,大筆一揮就批准了。
拿到批示,老李開車,叫上吳秋怡一起去會會沈世南。
沈世南和範振邦不同,沈世南涉及的機密較多,案件性質也不是單純的間諜案件,故此沒有關押在張府園的“甲地”,而是在羊皮巷、靠近軍事委員會的“乙地”秘密看守所。
這邊和“甲地”一樣,監房都以忠、孝、仁、愛等字編成齋號,每個犯人也叫“修養人”。
很快,孝字齋編號十五號“修養人”——沈世南就被看守帶到了審訊室。
不知何故沈世南不像其他“修養人”沒有受到特別的刑訊,氣色也還不錯,進來之後也沒管其他,徑直到刑訊椅上坐下。
“十五號,知道今天爲什麼找你嗎?”老李首先發問,吳秋怡則還是負責記錄。
“我怎麼會知道?我知道的秘密不少,我敢說,你們敢聽嗎?”沈世南卻一點沒有害怕的神色,反而有些有恃無恐。
馬曉光知道,這廝是有所依仗,他能搞出這麼大規模的暴亂,要不是事前偵知,就算國府在金陵力量上有絕對優勢,卻也得付出相當代價,關鍵是政治上的後果更加嚴重,大家都承受不起,這個混蛋肯定是和高層某些居心叵測或者一心投降的人有勾結,而且關係匪淺故此肆無忌憚,想到這裡馬曉光開了口。
“不要以爲你掌握了什麼了不得的秘密,拜託你清醒點,國民政府誰說了算,你和那些人過從甚密應該是清楚的,到時候怕是你想開口也難……”馬曉光臉色猙獰的說道。
“你和某些人的勾當,我們沒興趣說說青龍幫吧……”馬曉光起了一個難度較低的話題。
“和他們有什麼好說的,不就是相互利用,他們想發財,我利用他們製造混亂。”沈世南似乎覺得對方問了一個低智商問題,表情有些不屑。
“哦,那這個是什麼?你認得嗎?”馬曉光拿出了那塊青銅令牌。
看着這塊令牌,沈世南臉上肌肉,輕輕地抽搐了一下,很快就一聲不吭。
“說話!”老李一拍桌子大聲喝道。
沈世南卻充耳不聞,當起了啞巴。
“你信不信,我有一百種辦法讓你開口……”馬曉光笑着對沈世南說道。
沈世南還是一言不發,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德行。
“小吳,你迴避一下,老李準備動手。”馬曉光也沒再客氣,直接上硬菜,時間有限沒空和這雜碎玩心理戰術。
吳秋怡自是退出了刑訊室,雖然她也是特工,畢竟是女子,自是不願見到太多血淋淋的場面,雖說不怕,但是心裡不舒服啊。
老李叫來兩名五大三粗的看守,他們把沈世南固定在一個木架上躺好,馬曉光叫過一個看守吩咐了幾句,看守聽完臉色有些怪異的退了出去。
又叫過另一名看守,找來鹽、白糖和蜂蜜,也不管分量配比,馬曉光非常隨意地讓看守把三種東西胡亂攪和在一起,然後用刷子塗滿了沈世南的雙腳。
沒過多久,卻見另一名看守牽來一頭山羊,山羊最喜歡蜂蜜和鹽的味道,伸出舌頭津津有味地舔了起來。
不一會兒,沈世南就熬不住,兀自大笑起來。
“哈哈哈……你們這些狗特務,快放了我……”沈世南一邊大笑一邊罵道,似乎只有這樣他纔會好受一些。
馬曉光沒有理他,拿出香菸給老李和兩位看守發了一圈,四人點上火,有滋有味地抽起煙來,身邊卻還是沈世南悽慘的狂笑聲,隔壁的吳秋怡聽着這笑聲,不由得也是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一支菸抽完,卻見架子上綁着的沈世南已經涕淚直流,卻還在大笑不止。
“怎麼樣?說點什麼不?”老李戲謔衝沈世南笑道。
“哈哈,放開我,我說……”沈世南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哪怕再多過一秒他都不願意再忍受了。
“好,兄弟麻煩你們,收拾一下。”馬曉光對看守說道。
很快,兩名看守就收拾停當,重新將沈世南綁在了刑訊椅上,那邊老李也去隔壁又請吳秋怡過來重新開始記錄。
沈世南現在覺得這堅硬冰冷的鐵質刑訊椅簡直是一種另類的享受,坐在上面半天沒有回過神來。
“好了,說說吧……你和那些政府裡面蛀蟲和混蛋的事情不用說,就說你自己的事情還有青龍幫、一貫道……”馬曉光說道。
“沈世南是化名,我的真名是徐冠九,祖上在旗,老姓是滿洲舒祿氏,父親是奉天——就是瀋陽人,我母親是日僑名叫片山久美,我的日本名字是片山哲也……”化名沈世南的徐冠九還有些心有餘悸地招供着自己的身世。
審訊室裡沒有其他人說話,只有吳秋怡記錄的沙沙聲。
“喝點水,說說你和井上日昭。”馬曉光待徐冠九說完。
老李給了徐冠九一杯水,喝了水之後徐冠九臉上似乎恢復了一些生氣。
“我外公和井上日昭認識的時間很早,我是通過我外公認識的井上日昭,由於血統的原因,我肯定比範振邦更受信任,我和範振邦都是在東亞振興會認識的,後來都被井上日昭送去參加了情報人員特訓……最早我是在津門,後來,我們都奉命潛伏在金陵,我負責的紅葉組……彼此獨立,都單獨接受井上日昭的命令……”徐冠九繼續說道。
“至於這次聯繫上青龍幫是因爲一貫道的津門的一名大護法叫張光壘的,他好像是教主張光壁的兄弟,青龍幫老大龐金寶是他的弟子,他介紹我們認識的,和青龍幫就是這樣搭上線的,大家相互利用而已,他們想趁亂髮財順便統一金陵黑道……”徐冠九喝了口水招供道。
“這個是怎麼回事?”馬曉光拿出了那枚刻有揚羽蝶紋的認印。
看到認印的時候,徐冠九臉上卻是一副茫然的表情,說道:“這個印章不是我們配有的,這是貴族的印章,我真的沒見過……”
“好吧,讓他下去吧,”馬曉光看徐冠九表情不像作僞,知道也沒必要多說了,這雜碎再爆出一些和高層有關的猛料自己還得讓吳秋怡幫忙寫報告,不值當。
從羊皮巷出來,老李對馬長官的崇敬又增加了一分,讚歎道:“長官,我算是見識了,這笑也會死人的……”
“這些王八蛋,老子對付他們的手段多得很,這才哪兒到哪兒。”馬曉光恨恨地說道,露出“馬王爺”的本色。
“徐冠九的案子小吳就到此爲止寫結案報告吧,有些事情就不是我們應該知道的了……這枚印章的事情以後慢慢查吧。”馬曉光說道。
與此同時,在滬市滬南通源洋行,井上日昭蒼白的馬臉泛出迴光返照一樣的紅光,額頭上青筋暴突,潛伏金陵的情報組沒有按約定時間發來安全訊號,剛剛來自陸軍和海軍的情報顯示自己的兩個潛伏情報組已經全軍覆沒,籌劃已久的“炎計劃”業已失敗,金陵的潛伏人員要麼落網被擒,要麼玉碎身亡……自己多年的心血就這樣付諸東流。
眼前手下的頭目們烏壓壓跪了一片,谷口隆介、樋口良智、安田光一……
沒有一個人說話。
這回可是把臉都丟到姥姥家了,精心籌劃的兩個行動都宣告失敗,金陵的潛伏的情報組也被一鍋端——真是慘到不能再慘,關鍵是沒有金陵的情報,陸軍和海軍就不給經費,沒有經費井上公館還混個屁啊。
“這是滿洲事變(九•一八)以來我們井上公館蒙受的最大失敗,陸軍特高課也有損失,都不要當啞巴,說說該怎麼辦吧……”井上日昭強自硬撐,還是中氣很足的說道。
“會長,我們大日本帝國的武士是不會屈服的,我請求繼續派遣情報員……”谷口隆介硬着頭皮說道。
“現在金陵正全面抓捕,派遣特工無異於以卵擊石,會長我們要隱忍。”樋口良智可不會讓谷口隆介好過,左右反正他支持的自己就反對沒錯。
“當務之急還有就是,必須迅速溝通,取得陸軍和海軍的諒解……”樋口良智總算還是抓住了一些要點。
聽着手下的意見,井上日昭穩了穩心神,沉吟片刻,緩聲說道:“樋口君,會後你趕緊聯繫陸軍特高課和海軍情報部門,不惜代價獲得他們的諒解,我也出面會晤一下高層……”
“另外,谷口君,派遣情報人員的事情就暫時不用了,這時候派人去金陵無異於飛蛾撲火,你要反思!”井上日昭惡狠狠地對谷口隆介說道。
“可靠消息,這次對我們情報組織破壞最大的是復興社的一個行動小組,組長姓馬,據說此人非常卑鄙,不講武士道精神,而且手段殘忍,你們都說說怎麼對付這個人和他的小組?”井上日昭恨恨說道。
話音一落,下面又鴉雀無聲,特戰隊全軍覆沒,連組織的頭號殺手“座敷”淺野俊和他的小組都被一鍋端了,就逃回來一個,還要怎麼除掉這個姓馬的?再派人去那不是肉包子打狗的幹活?
這時,買辦安炳文卻開口說道:“會長,屬下有個建議,不用耗費帝國英勇的武士,就是……”
“就是什麼?”井上日昭撇了一眼安炳文,心想這個棒子能有什麼好主意。
“就是要花一筆錢,中國人有句俗話,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對付中國人最好的手段還是讓他們自己打自己,所以,屬下建議,通過江湖上放風,懸賞先除掉這個姓馬的,這樣既能除掉他,就算他運氣好暫時躲過追殺,卻也惶惶不可終日……”安炳文恭聲答道。
井上日昭眼珠子一轉,略一沉吟,點頭道:“好,這個辦法不錯,安君,就由你出面聯繫他們的江湖人士,懸賞二十萬日元,我們這邊由樋口君負責此事,這個任務代號——雷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