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福昌飯店,地處市中心新街口,始建於民國二十一年(1932年),飯店主樓6層,系此時金陵最高建築,也是地標性建築。是一棟漂亮的西方現代派風格飯店。
飯店內擁有當時世界最先進的、國內少有的手搖式電梯,當時金陵城只有兩部這種電梯,一部在國民政府辦公大樓“子超樓”內,另一部就在福昌飯店。
一行人來到福昌飯店的時候,已經華燈初上,金陵這座六朝古都,在夜色之下好似一名披上黑色面紗的絕代佳人,愈發顯得神秘而醉人。
來到雅間,大家自然公推馬曉光坐了主位,左右分別是李申明和吳秋怡,再接着是陸志軒和久未露面的曹木。
“老曹,這段時期去哪兒了?”陸志軒年輕人,性子急忍不住問道。
曹木不愛說話,只是推說有其他任務,衆人知道他的性格也不再爲難他,笑鬧一陣之後,劉大有招呼侍者上菜。
松鼠鱖魚、蟹粉獅子頭、大煮乾絲、白袍蝦仁、三套鴨……
酒自然喝的是紹興黃酒,這酒不醉人,喝多了卻是讓人頭暈,只不過只要喝得不是太多,第二天倒也無礙。
大家從馬曉光開始,剛開始彼此客氣還比較有節制,後來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氣氛就開始熱烈起來,推杯換盞,觥籌交錯,喝到後來就整開了,除了吳秋怡和曹木,其他幾位都是喝得有些高了。
吳秋怡因爲略喝了幾杯酒,雖然絕無大礙,卻也雙頰泛起紅暈,雅間內氣氛又過於熱烈,吳秋怡抱歉一聲之後,來到走廊,轉向樓梯間的盥洗間。
剛從盥洗間出來,走廊對面走過一個身材瘦削身穿白色洋服的男子,按說這些公子哥也是閱人無數,見過不少佳人,不過像吳秋怡這種氣質獨特又楚楚動人絕色卻從未見過,而且此時一股似蘭似麝的香味更是飄入他腦中,更是有些忘乎所以。
許是酒精上頭,男子向吳秋怡吹了一聲口哨,輕浮地說道:“小美人,面生得很,平日喜歡在哪裡白相(玩耍)……”
聞言,吳秋怡雙頰緋紅,又羞又惱,饒是她平素涵養極好,加之自己身份特殊,也不想與之計較,只是銀牙一咬,一言不發地往自己雅間走去。
“呵,哪裡來的小姑娘?好不懂禮數,聽不懂本少爺說話……”白衣男子着惱道。
吳秋怡聞言,更加不想與之交談,加快腳步往雅間走去。
男子平素周圍盡是鶯鶯燕燕對他討好奉承,哪裡有女人膽敢如此對他,見此情形,不禁心頭無名火起,伸出手去,作勢要拉吳秋怡的柔荑。
別看吳秋怡平素溫柔恬靜,在隊裡與人爲善,可她畢竟是職業特工,眼見男子的魔爪就要抓住自己,職業的本能,吳秋怡反手一個小擒拿叼住男子手腕,順勢一扭,手臂就翻過來扭到背後,人卻“呯”的一下摔在牆上,不知是男子喝得有些高了還是吳秋怡有意爲之,男子的鼻子正好重重地貼在牆上,一時間血就流了出來,樣子是既有些可怖,更有些好笑。
男子平日裡哪裡受過這種委屈,此時,卻在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手裡吃這樣的大虧,真是臉丟到姥姥家了。
“救命啊,殺人了……”男子宛如潑婦一般大叫起來。
各個雅間的客人聞言,紛紛出來看熱鬧,眼見得馬曉光和一幫兄弟從雅間裡衝出來的時候,吳秋怡似乎找到了主心骨,又恢復了平日裡嫺靜優雅的樣子,只不過再加上一些驚魂甫定的慌亂,真是恰到好處,我見猶憐,唉,要不怎麼說女人都是戲精呢?
特務處的兄弟怎麼可能讓同袍受如此欺負,自然是馬副組長爲首,將吳秋怡團團圍在中央。
不過對方白衣男子似乎人也不少,周圍圍了十來個身穿黑色絲綢衣褲,腰繫寬帶的彪形壯漢,一個個要麼是刀疤臉,要麼是一臉橫肉,。
白衣男子狂笑道:“小姑娘,你還不識相,呵!找人撐腰?我要你們今晚上都要好看。”
馬曉光上前一步說道:“這位朋友,這福昌飯店是有身份人來的地方,不要亂來啊……”
“哪裡來的小赤佬!敢這樣跟四少爺說話?”對方人從中一箇中分頭的瘦子頤指氣使地說道。
馬曉光本來就憋着火大,這福昌飯店後臺背景不一般,而且是有德國人背景的,因此他也不想過多生事,準備討個說法,就暫時把這事記下,過後摸清對方來路再說。
這時間,突然來個這個麼一個貨,真是叔叔能忍嬸嬸也忍不了。
之間那個中分頭眼前一花,衆大漢還未來得及反應,白洋裝的四少爺還沒反應過來,太突然一陣冰涼,黝黑有些發藍的手槍槍口頂着了自己的太陽穴。
動手之前馬曉光雖然喝得有點醉,但是還沒完全上頭,按正常的劇本,本來應該是大家應該首先互撕,打臉之後一言不合,兩幫人立刻對砍。
但是一來這裡情況特殊,只要不是喝得太大或者膽子太大的,都不想胡來,二來這裡是高檔地方,沒有折凳和啤酒瓶,大家像古惑仔一樣砍人,似乎也非常違和,三則今天是出來吃飯的,除了自己也就老李身上帶槍了,動起手來自己這邊不一定能佔便宜。
因此馬曉光才用了這招擒賊先擒王,先控制住這個四少爺,再把面子掙回來,其他事情以後走着瞧……
中分頭見四少爺被手槍指頭,頓時麻了爪,也不敢咋咋呼呼了。
馬曉光見場面控制住,也不準備多生事端,對四少爺說:“四少爺是吧?今天我不想多事,簡單點,給這位女士道歉!對了,態度要誠懇!”
四少爺哪裡吃過這種虧,他也是見過大場面的,也沒完全被指着頭的手槍嚇倒,不過生命可貴,萬一遇上一個失心瘋的,自己交代在這裡,老太爺的家產不便宜其他人?
雖然心裡還是發虛,四少爺卻嘴硬道:“四少爺從沒給人道歉的習慣,小赤佬,你要識相,趕快放了你家少爺,然後磕頭道歉……”
四少爺也不是純粹的酒囊飯袋,他這番做作一則是拖延時間,二則是吸引來更多的人,有場面上認識的出來調停一下,自己今天先了了這個局,下來肯定會慢慢收拾這個不知死活、來路不明的小赤佬。
馬曉光不想浪費太多時間和他墨跡,持槍的右手和鎖住四少爺雙手的左手都暗暗使勁,四少爺頓時劇痛難忍,豆大的汗水一顆顆滴下。
馬曉光手上使勁,嘴上也不能吃虧,裝伯夷道:“你信不信?我可以讓你在一秒鐘之內看到自己的腦漿!”
這句話大家都熟悉,作爲看了太多神劇的青年人,馬曉光是不會放過這種裝X的好機會的。
有道是:好漢不吃眼前虧。四少爺也不是無腦之人,當即服軟,誠懇地說道:“這位女士,在下有眼不識泰山,言語衝撞,請你原諒!”
眼見於此,馬曉光也不想多生事端,吳秋怡也不打算繼續追究,畢竟四少爺只是口花花了一下,也沒能得逞不是?
雙方各自散去,準備看熱鬧的人也各自回到雅間和座位。
四少爺和馬曉光都是吃不得虧得主,但是這個樑子卻深深的結下了,從而爲後來雙方的互撕互砍、大拼打殺埋下了種子……
鬧了這麼一出大家興致大減,也就又喝了幾杯給吳秋怡壓驚之後,各自回去了。
回住處去的路上,馬曉光心裡暗忖:“今天的事情來得蹊蹺……”
現在自己這個特務處的身份有些尷尬,現在不像全面抗戰之後,軍統特工大家聞之色變,肆意妄爲。現在特務處草創之初,由於工作性質決定的大家不能太張揚,這也不符合馬曉光低調的人設,看來需要弄一個公開身份才行,警察廳二廳這個不行,稍微有點門道的人都能弄清楚他的背景,這對將來的工作很不利。
原來作爲底層特務,有家有室的自然在外租住或者有自己居所,馬曉光光棍一個自然是住雞鵝巷附近處裡的宿舍。
現在既然有所計劃,而且有了下一步打算,自然要好好規劃一下。
第二天一早。
由於現在可以直接向徐科長彙報,馬曉光來到徐科長辦公室。
徐科長那邊自然早就接到上峰指示,當即對馬曉光的申請一個字“準!”
得到上峰支持首肯,馬曉光並未喜形於色,繼續向徐科長又彙報一番後告退。
回到自己的地方,趕緊向手下人安排事務。
“大劉,你以前不是幹過賬房還是掌櫃?有個活你去合適,去把那個範振邦的達升貿易行能夠下手的部分盤下來,然後改個名字,你這方面是行家,我不添亂,該怎麼做就怎麼做,一句話按正規路數來就是。”
“好的,好的。”劉大有忙不迭地應聲道,開玩笑,這可是個好差事,而且難得馬曉光這種上司不亂指揮,大家弟兄們正差之餘還有副業收入,自是極好的。前面說到這時候的特務們更多的把特工工作當做謀生的手段,現在金陵生活不易,雖說吃穿無憂,但都身無餘財,能有份副業自然大家求之不得。
“老李、小吳、小陸,你們和我一起去湖北路65號。小陸開車。”馬曉光接着命令。
一行人很快來到,湖北路65號,這個不錯的宅子,現在變成了特別行動組第三隊的安全屋。
李申明以前是幹過特務連的,自然對房屋位置、制高點、觀察點之類的特別感興趣,主動攬下重新規劃、設置警戒、安排暗哨之類的任務,陸志軒作爲新人當然不會放過這個向老手請教的機會,於是就跟着忙前忙後。
馬曉光和吳秋怡,再次踏進了小樓的二樓。
一切都還和剛來時一樣,原封未動,密室目前貼了封條暫時是不能動的,其他地方就不存在這個問題了。
兩人對安全屋的內部再次查探一番,尤其是電話線、電線之類可能埋藏竊聽線路的地方,這時代,主要還是用的有線竊聽器,無線發射的要過好些年纔開始大量應用,一番檢查,幸好,沒有發現可疑之處。
檢查完畢,馬曉光卻對吳秋怡說道:“小吳,下來和總務科對接完,密室開啓以後,我們也要弄套竊聽裝置,接收設備就放密室裡,到時候我兩人親自安裝,任何人都不要告訴,不是不相信手下弟兄,現在的敵特比我們知道的、想象的要狡猾得多,有些事情總要做在前面纔好。”
馬曉光這個決定,在後來證明了他的正確性,挽救了後來他們整個特別行動組。
次日,會議室。
徐科長代表上峰宣佈了馬曉光、吳秋怡、李申明三人的晉升令,馬曉光任特別行動組副組長兼第三隊隊長,晉陸軍上尉軍銜。
吳秋怡晉陸軍中尉軍銜。
李申明晉陸軍中尉軍銜。
以上可都是實實在在的銓敘軍銜。
特別行動組及第三隊全體嘉獎,第三隊全體有獎金,每人100元。
宣佈之後,其他人各自散去,徐科長單獨將馬曉光留下。
徐科長臉色陰晴不定,端詳了馬曉光片刻。
馬曉光心忖:這次沒有讓老徐爲難,也沒有什麼其他幺蛾子啊?
徐科長嘆道:“小馬啊,此次你晉升嘉獎,是實至名歸的,不過你可知道,幸好此次春草組案件你隊辦得鐵證如山,此外動作迅速,要不可真不好說啊……”
見上峰欲言又止,馬曉光更是滿腹狐疑,但轉念一想道:“職部以報效黨國爲己任,不以個人榮辱爲念。”
儘管心裡不知作何感想,但態度上徐科長隊馬曉光的表態是滿意的,勉勵道:“當然處裡是不會讓那些別有用心的人得逞的,我輩豈能做出自毀長城之舉?你也不必理會。”
馬曉光體諒地答道:“處座和科長關心,職部銘感五內,但有差遣必萬死不辭。”
“言重了,言重了!”徐科長忙笑道,話鋒一轉又說道:“這裡有個任務,上峰安排下來,我思來想去,科裡還是你去合適……”
果然當官的話不能信,信了耗子藥都可以當糖吃。
馬曉光料到老徐在這等着他呢,馬上表示:“堅決服從上峰命令!”
“是這樣的,滬市來的消息,日本人在虹口動作比較大,甚至有些地方大興土木,圖謀不軌是肯定的,但具體內容究竟是什麼不得而知,所以我準備讓你去滬市摸清情況,並相機竊取情報……爲了保密起見,這次你前往滬市獨立行動,單獨通過我向處裡彙報,不要驚動滬市區。”
聽完徐科長的訓示,馬曉光表面上還是始終如一地表示堅決服從上峰命令,暗地裡心中卻對背後使壞之人畫了無數詛咒的圈圈,使壞的不會是老徐,肯定另有其人,張組長,儘管大家尿不到一個壺裡,他也使不了這種壞,而且他也得不到這種層面的消息。至於是誰,那就得此去滬市調查的時候順便搞清楚。
管他的,船到橋頭自然直,到哪兒不是幹?去對付鬼子總比對付自己人好得多。
心念電轉,想清楚了利害關係,馬曉光自然鄭重表態,不辜負處座和科長厚望,定然不辱使命云云。
回到隊裡,工作交代之後,帶上兩名隊員前赴往滬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