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說呢,從醒來到現在,她並不是沒有看過這個世界是什麼樣子——別忘了,她的腦中不知道爲什麼還形成了一個類似作弊器一樣的立體地圖呢。
但是,譚琰發現,在腦海中呈現出來的東西,和親眼所見的,並不相同。
起碼,在馬車上,看着在陽光下招搖着的滿山野花和高大喬木,聞着空氣中若隱若現的清香味道,這種感覺簡直難以言說。
更何況……譚琰歪了歪腦袋,看着身邊的英俊男子,笑道:“你出巡都是這個樣子的?”
沒有百姓夾道歡迎,沒有百官朝拜,就這樣一隊護衛隊,兩輛馬車,輕裝簡新地上路了?倒是不像開天闢地第一帝王的架勢。
古魯沙耶只是挑了挑眉毛:“不然要什麼樣子?我可不是你們這些神靈。”
譚琰眨了眨眼睛,她這次是真的沒聽懂:“啊?”
古魯沙耶輕笑一聲,顯然覺得自己主動跳坑的譚琰很有些意思,一字一頓地吐出三個字:“閒、得、慌。”
譚琰瞬間被噎地不知道怎麼開口。
怎麼說呢,譚琰覺得自己算是個蠻堅定的無神論者,但既然魂穿這種事都能發生了,誰知道神靈這種東西是真的存在還是純粹杜撰?
再說了,當萬民每日祈求的時候,神靈的數目再多,又如何能顧得過來?既然拼死拼說都會讓某些人訴說不公,還不如負手而立,什麼都不做。
無爲,方能無不爲。
在進入檀煙的殼子之後,譚琰倒是學了一些黃老之學,心中對於老莊一派的學說,還是很有些認同的。
畢竟任誰拼搏小半生,一睜眼卻全都顛覆,都不會無動於衷。
人活一口氣,最終求的,不過是“安心”二字。
見譚琰眉目恍然,顯然是又開始神遊,古魯沙耶有些哭笑不得:“你就是這樣看我的錦繡河山的?”
譚琰笑了笑,擺擺手道:“車馬戰隊走的並不快,我們這樣一路看過去,看風景是一部分,難道談心就不是一部分了?”
古魯沙耶微微眯起眼睛,忽然擡手,扣住譚琰的肩膀,半是強迫半是溫柔地把人拉到自己跟前,微微挑着嘴角:“神使大人……想和我談心?”
譚琰也不介意,只是仰着腦袋笑道:“放心,我沒有要給你洗腦的意思。”
頓了頓,譚琰覺得還是針對古魯沙姆給他提一點堅毅比較好:“我覺得吧,你要多關心一下古魯沙姆。”
古魯沙耶的眼中閃過一絲凌厲的光:“神使大人覺得本王的姐姐會出事?”
譚琰張了張嘴,有點不知道該說什麼。
雖然這個世界是墓葬羣中造出來的,但是難保不會對真實的世界有什麼影響,萬一她在這裡把原本的歷史給顛覆了,會發生什麼譚琰還真沒辦法確定。
要不……去和辰風炎商量一下?
見譚琰面上露出猶疑的神情,古魯沙耶眉目間的凌厲之色越發深重:“你想去請示你的神靈大人?”
最開始的時候譚琰已經察覺了古魯沙耶和辰風炎之間的激流暗涌,因此這個時候,即使只是條件反射,她也能飛快搖頭:“不不不……沒有這回事!”
古魯沙耶卻笑得更加溫柔了:“沒有關係的,你看,對於神使大人,我一向很開明的。”
開明個毛線球!
譚琰在心中憤怒地咆哮,別以爲老孃看不懂你他孃的一個死麪癱爲什麼會笑得跟朵油菜花似的?你他孃的不就是下套讓老孃鑽嗎?
老孃偏不,老、娘、偏、不!哼!
見譚琰炸毛着瞪起眼睛,
古魯沙耶撐不住扶着欄杆笑了起來:“在你們那個世界,你的周圍是不是圍着很多人呢?神使大人。”
譚琰張了張嘴,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
在他們那個世界?哪個?有辰風炎的世界,還是——譚琰自己的世界?
要譚琰自己來說,不管在哪個世界,她的身邊都沒有很多人啊。因爲她的性子本來就不喜歡熱鬧——估計沒有一個狙擊手喜歡熱鬧。
在譚琰看來,與其聚集一羣人娛樂或者聚會什麼的,還不如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呆在某個角落裡看書或者乾脆上訓練場。
百鍊成鋼,既然成爲了一名軍人,既然要成爲父親的合格接班人,譚琰自認她那點本事還不夠看。
誰知道在沒有將自己的實力提升到自己滿意的程度的時候,她就被一顆炸彈弄得魂穿了。
譚琰不止一次地在黑夜中輾轉反側,怎麼想都想不明白——你說這都是什麼事兒啊?
“看來不是了。”古魯沙耶轉過頭,側臉上微微上挑的嘴角看起來很是動人心魄,又小聲嘟嚷了一句,“那些人真沒眼光。”
“啊?”譚琰熱不住湊上前去,卻不知道腳尖被什麼給絆了一下,不由得一個踉蹌,又因爲她和古魯沙耶的距離實在是太近了,就這麼點傾身的角度,就讓她以一種堪比投懷送抱的姿勢,撲進了古魯沙耶的懷抱中。
完全成年男子的懷抱,完全不同於昨天黃昏中那個充滿了溫情和懷念的懷抱。
感覺到一雙滾燙的手扣上了自己的腰身,譚琰抽噎一聲,七手八腳地從古魯沙耶的懷抱中掙脫出來:“別誤會,我沒有別的意思。”
古魯沙耶忍不住輕笑:“你想要有什麼別的意思呢?我的神使大人。”
被這個插曲弄得有些不自然,譚琰眉頭微皺地轉移話題:“你不要一直這麼叫我——其實你知道我叫什麼名字吧?”
就像古魯沙耶能夠得知辰風炎的名字一樣,沒理由不知道自己的名字——譚琰已經把自己對這對姐弟的親近之情表現得這麼明顯了,古魯沙耶還用那麼生疏的稱呼叫她,就有點傷人心了。
“譚……琰?”
“對,就是這個名字。”譚琰攤開雙手,“我從一開始得知你們的名字,就一直在這樣親切稱呼你們姐弟,怎麼你就不能對我一視同仁呢?歧視我啊?”
古魯沙耶笑着輕嘆一聲,忍了忍,還是沒忍住伸手在譚琰臉上碰了碰,道:“我從來都不知道,原來神使是這樣的一個人。”
譚琰甩了甩頭髮,忍不住得意:“你當然不知道,我這樣的啊,可是天上地下獨一份,只此一家別無分店!”
聞言,古魯沙耶倒是沒有像譚琰想象的那樣,被她的幽默觸動,反而是好不容易柔和下來的眉眼,又開始變得幽深。
譚琰不知道這是怎麼了,忍不住問道:“你在想什麼?”
古魯沙耶的視線掃過前方兩側漂亮的風景,再往遠方就是起伏不定的山巒,從平路上看上去,倒是有點震撼和壓抑的感覺:“要是能有個替身就好了。”
譚琰愣了一下:“替身?給誰的?”
古魯沙耶挑眉,看着譚琰,似笑非笑:“譚琰你覺得給誰比較合適?”
回想起自己剛纔說的話,譚琰猜道:“古魯沙姆。”
古魯沙耶笑了笑,在陽光下,這個笑容卻有些模糊,看得譚琰莫名心酸:“前些日子,來了一個人,說要娶古魯沙姆。”
譚琰愣了一下:娶古魯沙姆的事,難道不應該是由辰家印主,也就是在這個時空中的辰風炎來完成嗎?
古魯
沙耶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倒是沒有注意譚琰奇妙的驚訝神情,依舊自顧自道:“但是我拒絕了。”
譚琰眨眨眼睛,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
難道說“你拒絕的好,真正應該和古魯沙姆成親的人是印主辰風炎,然後在成親之後的餘興節目就是活祭”嗎?
譚琰有預感,不管古魯沙耶對自己抱着怎樣曖昧的情思,只要她這句話一說出口,古魯沙耶絕對有可能把自己給丟出車子。
“唉……”譚琰輕聲嘆了口氣,道,“古魯……呃,小耶,我就這麼叫你怎樣?”
古魯沙耶面上閃過一絲怪異,隨即笑了笑,道:“譚琰姑娘?”
譚琰點了點頭:“對,他們都是這樣叫我的,我倒是不介意你這麼稱呼我啦。不過我要先告訴你,因爲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還是一個小孩子……”
古魯沙耶瞭然點頭:“所以你現在看我,用的還是幼童的眼光?”
是這個道理沒有錯,但是看着現在的古魯沙耶,明明面上也沒有任何異常,但爲什麼譚琰就是有種“說真話會死”的感覺呢……
“呵呵,呵呵……”譚琰嘴角抽了抽,只能扭過頭,裝作在看周圍的風景,岔開這個話題。
古魯沙耶微微挑起眉頭,朝譚琰走了兩步,把雙臂搭在她身側的欄杆上,正準備傾身上前說點什麼呢,就聽見邊上一輛馬車的聲音響起,倒是古魯沙姆指揮着駕車的士兵上前,和他們並駕齊驅了。
他們剛剛繞過一個岔路,現在進入了前些日子修建的中央大道上,能夠容納四輛馬車並排行駛的官道,這會兒看上去雖然有點粗糙,但日後包容萬象的氣勢已經初具雛形。
真不愧是人類歷史上第一個君臨天下的人物啊……
譚琰再次輕聲嘆息了一聲,就被古魯沙耶扣着腰身往後一拉,整個人毫無防備地撞進古魯沙耶的懷抱中,肩膀上也被搭上了一個下巴——古魯沙耶微微彎下腰,似笑非笑地看着譚琰。
感受到來自另一輛馬車中的逼人視線,譚琰就是想裝作不在意都不行了。
她往前一步,雙手扣住古魯沙耶放在自己腰身上的手,正想往邊上拉呢,冷不防古魯沙耶突然伸出舌頭,在她耳垂上舔了一下。
臥臥臥……臥了個大槽!
譚琰被嚇了一跳的同時,在心中默默爆了句粗口,深吸兩口氣,忍耐住想要把人過肩摔的衝動,壓抑着嗓音,道:“放手。”
古魯沙耶挑釁一般看了眼邊上馬車中的辰風炎,小聲道:“幫我演一場戲,怎麼樣?”
譚琰感受着來自臉頰附近的溫熱呼吸,耳膜被這種低沉磁性高端大氣的聲音給衝擊得一陣陣微微顫抖,咬牙怒瞪了古魯沙耶半晌,最後只能默默地咬牙忍回去。
媽蛋!死小孩別以爲老孃這就妥協了,我只不過是不想在你敵人面前駁了你的面子而已!
什麼時候老孃也有了聖母白蓮花的潛質了……譚琰四十五度角憂傷望天,心中有一塊柔軟的地方默默塌陷了。
天哪,一想到不遠的將來——以這個時空時間跳躍着發展的尿性而言,“不遠”可不是一個模糊的形容詞啊——古魯沙耶和古魯沙姆要遭受那種可怕的對待,譚琰心中的那一塊柔軟就更加化成一團了。
總有種詭異的想要彌補這對姐弟的感覺,這要腫麼破……
只是譚琰心中那些彎彎繞並沒有被古魯沙耶知道,這會兒他正跟辰風炎眼神廝殺得不亦樂乎呢。
古魯沙姆淺淺地勾起嘴角,笑道:“你們兩個當真是沒長大的小孩——這都能對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