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想想,唯一的人選也就是同樣被派到鳴鳳城、作爲和親人選的樑香與。
譚琰沉默地看着他,眉眼間隱隱帶着暴戾。
她其實是個控制慾很強的人,只是她的理智能夠讓她順應時勢,稍微屈服那麼一下子。
可是自從遇上這個六皇子,譚琰就有種很不好的感覺——如果說遇上辰風炎,讓她有種無力感,那麼遇上六皇子,她就有種時刻被算計的感覺。
“你不要這樣看我……”六皇子微微撅起嘴巴,一雙漂亮的杏眼有了些許水霧,柔順又迷人,“我只是想和你一起回家啊。”
譚琰看了看自己的手,就是他摩挲過的那一隻:“我的手和男人的,還是有差別吧。”
六皇子眨了眨眼睛,點頭,還想彌補什麼,卻見譚琰做了個手勢打斷他:“你知道爲什麼我沒有在手上也做僞裝嗎?”
六皇子眉頭皺了起來:“你是想要耍賴嗎?”
譚琰看着他,面容冷豔。
她自從魂穿到這個世界來,身不由己的事情太多了。好不容易有了個可以自己掌握領導權的機會,偏偏身邊的細作還層出不窮。
這糟心的!
現在,她原先只是未雨綢繆準備的東西陰差陽錯派上了用場,她怎麼好不順勢而爲呢?
浪費是會遭雷劈的啊!哦呵呵呵……
六皇子異常清晰地看着譚琰眼中的神色一點一點改變,有些意外,卻沒有退縮地站在原地。
譚琰舉起自己的手,示意他看清楚。
她的手背上被六皇子摩挲過的地方要比周圍的皮膚顏色要深一點,不仔細看是看不出來的。
看着神情隱隱帶上了戒備的六皇子,譚琰微微挑起嘴角:“放心,那沒有毒。”
不等六皇子鬆一口氣,她繼續道:“但是辰風炎在把我拉到他身後的時候,把手上的東西蹭到我胳膊上了。”
看着六皇子一點一點變得凝重的容顏,譚琰覺得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好,順帶也讚賞起辰風炎的未卜先知。
事情是這樣的,讓我們把時間退回到兩人剛剛到達鳴鳳城、卸妝完成各自的事情後又重新恢復僞裝之時。
當時辰風炎已經完成了僞裝,坐在一邊看譚琰給自己上妝,忽然開口道:“只是一般的僞裝的話,遇上高手就非常容易暴露。”
譚琰轉過臉來,半是蜜色深邃容顏、半是慘白書生死人臉,異常驚悚:“你想幹什麼?”
辰風炎微微一笑,淡漠而腹黑:“我隨身帶着一種毒,由兩樣東西組合而成。當這兩樣東西單用的時候,是無毒的。但是要混合起來,那就是相當霸道的慢性毒藥。”
“霸道的慢性毒藥?”譚琰開始感興趣了。
“潛伏期長,發作起來劇烈。”辰風炎微微眯起眼睛,慵懶而貴氣,“真正讓人生不如死。”
依舊淡漠的語調,卻聽得譚琰後背發涼。
擦,這纔是變態中的戰鬥機啊!
於是,在見到辰風炎所謂的“兩樣東西”是什麼樣的質地之後,譚琰隨手就把它們塗抹在了兩人的手背上。
這個地方,除非刻意,否則還是相當難以碰到的。
好,回想完畢,譚琰笑眯眯地看着六皇子。
他已經垂下頭去,長長的睫毛被浸溼,看上去脆弱無助又無辜:“我這麼信任你……爲什麼……爲什麼你要這樣算計我?”
譚琰學着他哀傷的樣子輕嘆一聲:“爲什麼照國要挑起戰爭?邊關已經平靜了八年,八年。多長的一段時間,足夠讓邊關百姓將戰爭的陰影埋在心裡開始新的生活。爲什麼照國卻要這般不依不饒呢?”
六皇子藏在
陰影中的嘴角爲微抽搐,第一次見識到聞名天下的舞姬檀煙原來是個這般不好對付的主。
譚琰伸手挑起六皇子的下巴:“你看,我現在手裡有籌碼了,換你一次合作,怎麼樣?”
六皇子緩緩搖了搖頭,似乎得知譚琰的算計已經讓他失了力量:“我不要……”
“你不知道毒發的時候人會變成什麼樣吧?”譚琰根本不給他拒絕的機會,“沒關係,照國還可以增兵,我們的風炎將軍纔不怕。但是你呢?你是照國最驕傲的六皇子,有劍皇的稱謂,還是照國皇家暗衛的首領……嗯……或許還有我不知道的身份。也就是說,你該是多少人心中的信仰啊。”
六皇子不自覺地微微皺起眉頭。
這些身外之物是他根本不在意的,但是現在聽對方侃侃道來,卻有種奇異的感覺從心頭劃過。
譚琰敏銳地注意到他神情的細微變化,驟然壓低聲音,陰狠道:“你說,要是在你毒發的時候,將你掛在陣前東國旗杆上,讓照國的士兵看看你那時候的樣子……會有什麼反應?”
“你不是檀煙。”六皇子驟然揮開她的手,神色冰冷,眼中卻帶着委屈。
譚琰小小地驚呼一聲,她有點明白這小子的性格算是怎麼回事了。不過現在不是分析他的時候。
她笑道:“又是樑香與告訴你的?”
“不……不是。”沒忍住回答了譚琰的問題,六皇子有些氣鼓鼓地瞪着她,眼中有戒備也有依賴。
“譚琰聳了聳肩,倒不糾結這個問題,問道:“你身上的毒並不是沒辦法解開……哦,別想着自己逃走找什麼御醫解毒。我們有辦法催動你體內的毒提前發作哦。你半生如此幸福,還是不要體驗這麼糟糕的感覺比較好。”
正想反駁的六皇子,驟然聽見她的最後一句話,眼神微動,掙扎兩下,抿着雙脣,不說話了。
“這樣好不好?”譚琰用檀煙獨有的溫柔空靈的嗓音循循善誘,“我們定時給你解藥,你就留在鳴鳳城遙控你留在照國的替身。只要兩國暫時沒有大的戰事,我們都開心不是?”
“好,我答應你。但是,暫時之後呢?”
“自然是兩國高層的談判了。”譚琰笑道,“至於樑香與,她好歹也爲你們傳遞了不少信息,想不想將她帶回去?”
六皇子搖了搖頭,有些嫌棄的樣子。
既然草原王接受了照國的美人,也就是說實際上他打的算盤更像是兩頭通吃。
這樣的人就算成爲盟友,也有可能爲了更高的利益,在你不注意的時候,在背後捅你一刀。
與其提防着盟友,還不如一開始就劃清界限。
現在值得慶幸的是,雖然東國的國庫並不是很充盈,但東國一直以來秉持着藏富於民的國策讓這個國家在危急時刻能夠快速聚集起驚人的財富和力量。
面對照國的步步緊逼,東國並沒有到必須爭取草原結盟的地步。
若是沒有六皇子隨意地拋出線索,他們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可能就任由樑香與進入草原。
若是沒有六皇子事先告知草原王已經接受了照國的美人,他們根本不可能知道草原王的小算盤。
更別提讓樑香與和草原王這兩個別有居心的人湊在一起,會對處於戰爭時期的東國造成什麼樣的影響。
想到這裡,譚琰看着六皇子的眼神有些怪異:“你不覺得,你出現的這一會兒,已經把照國原本的計劃都打散得七七八八了嗎?”
綜合六皇子的身份經歷來看,他的這些舉動根本不科學!
六皇子看着譚琰:“我沒有算到你們竟然膽大包天到潛入敵營綁架主帥的地步,可是我將錯就錯
來到鳴鳳城主要是爲了看看辰風炎的。”
“你和他……有什麼淵源?”
六皇子笑了笑,純真的面上有點點惆悵:“很小的時候,我是在東國長大的。那個時候,我和辰風炎一起被人追殺,中途一個女孩子跳出來救了我們。她受了傷,我親眼看見她爲了救我受了傷……可是她守着我們等到了救兵,自己卻不見了。”
譚琰嘴角抽搐:不是吧……這麼狗血?
這個故事她聽辰風炎說過一次,事關這個身體的過去,她也追根究底地在暗部資料庫中找過一次,兩處都沒有提及當時還有一個外族小孩在場啊?
看六皇子這麼明顯的綠眼睛,總不可能記載的人選擇性失明給忽略過去了吧?
譚琰幾乎是下意識地緊了緊領口,她胸口有一個疤痕,據說是當時爲了救人而留下的。
六皇子看了看她的動作,眉頭微皺,就見譚琰非常自然地放下手臂,道:“你想要我們幫你找到那個女孩?”
六皇子笑了笑:“我想,辰風炎比我還要迫切地想要找到那個女孩。我只要看着他就好了。”
譚琰愣了愣,道:“所以你一開始就打算留下來?”
六皇子的視線落到了她的手背上,難得有些愧疚:“嗯……父皇說要禮尚往來,但是也要顯露出足夠的資本讓別人不敢打我的主意。”
“所以一開始你告訴我們的那些情報,就是你的資本。而之後我算計着給你下毒,就是你順勢而爲?”
這人的心機該深沉到什麼地步啊。
譚琰調息了幾次,好歹緩過勁來:“那個女孩究竟有什麼了不起的,讓你這麼執着地找她?”
六皇子靠近譚琰,乖巧地笑道:“檀煙你不要吃醋,我真心喜歡的還是你呀。”
中午的時候,軍營中明顯呈現出相對亢奮的情緒,就連一向伴着一張臉的廉成歷也難得露出了微笑。
譚琰從自己的房間出來的時候,甚至有一個不相識的士兵來和她打招呼。
天知道,按照她原先的設定,病書生應該是個不起眼又詭計多端的幕後黑手級的人物啊。
辰風炎在恢復身份的第一時間派出原先留在軍營中作爲保障的好手去接應前來的援軍,自己則高調宣佈了西北軍防布的巨大變化。
在“西北軍主將遇刺身亡”這種糟糕的消息傳出之前,他以極其強悍的行動力和精準的判斷力在第一時間將不利影響降至最低。
此時正是飯點,辰風炎神情淡漠地坐在上首,看着底下往來有序地打飯的士兵,眉眼間淡漠如常。
譚琰不知什麼時候繞到他身後,看了眼現在的士兵,褪去了些許居高臨下的味道,眼中帶着毫不掩飾的讚賞:“你很強。”
辰風炎擡眼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眼波微動,示意她附耳過來。
從駐軍營帳之後露出來一個毛茸茸的腦袋,雖然已經易容了,但那種鬼祟的舉止,明顯就不屬於經過他調教的士兵。
照國六皇子。
檀煙走到哪裡都要跟着?果然是個毛都沒長齊的小鬼。檀煙不可能喜歡上這樣的一個小孩的。
譚琰微微一愣,剛想順從地靠過去,就聽見身後急促的腳步聲,以及……壓抑的咳嗽聲。
她不是很明白辰風炎的意思,但瞭解身後這個小孩是怎麼想的。
譚琰有些無奈,六皇子的身份太特殊,她不能冒任何風險將這個人存在於西北軍的事情泄露出去。
但是因爲她對暗衛也不是那麼放心——呃,沒有證據,主要是出於女人的第六感,但那也是長年累月積累下來的,不容置疑——自然不放心將六皇子獨自一人留在房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