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辰家墓葬羣的自我保護體系的作用,譚琰等人雖然離開了辰家墓葬羣,但是他們是怎麼離開的、用了什麼辦法,當時是否還有人幫助他們,這些關於離開的任何信息,他們卻是無論如何都回想不起來了。
輕嘆了一聲,譚琰擺擺手,道:“算了,先恢復體力再說。”
少年基本上不反駁譚琰的要求,印主則是因爲譚琰身邊多了一個強力的競爭對手,想了想,也不再用唱反調的方式博得譚琰的注意,簡直乖巧得讓人忍不住落淚。
夜幕深沉,譚琰並沒有等到辰風炎回來,讓少年將火堆滅掉之後,就抱着印主靠在牆角的陰影中,低聲道:“我們需要休息。印主,還有少年……呃,你想叫什麼名字?我總不能一直這麼‘少年’‘少年’地叫你吧?蠻奇怪的。”
少年想了想,道:“暗。”
“暗?”譚琰立即就想到了那些具有自主意志的黑暗力量,這個名字倒是挺適合這個從黑暗中誕生的少年,也就點了點頭,笑着道,“暗。”
少年也跟着咧嘴笑,走到譚琰身邊,道:“你休息,我守夜。”
譚琰擺擺手,拉過少年的手,笑道:“我正要說的也是這個——我已經休息了一陣子了,體力也恢復了一些。所以,頭半夜,我來守,你們抓緊時間休息。”
暗皺眉看着譚琰,道:“我沒有關係,你知道的,我甚至都不用吃東西,只要吸收遊蕩在空氣中的靈力就可以了。對於我來說,‘疲憊’或者‘飢餓’,都是不可能的。”
“那也不行。”暗看上去撐死也只有十五歲的模樣,讓一個未成年人爲自己守一整個晚上,譚琰有種虐待了它的感覺,搖頭道,“我……”
“我又沒有關係。”暗滿不在乎地聳了聳肩。
譚琰輕嘆一聲,輕輕摟着暗的肩膀,道:“我想守夜——你就當做是爲了完成我的願望,去休息,好不好?”
暗一聽,立即就開心了:“我這樣就能完成你的願望啊?”
譚琰點點頭,也跟着笑了笑:“很簡單,是不是?你以後要想跟着我,只要做一些簡單的事情就好了,我不要太複雜。”
暗笑眯眯地點了點頭,左右看看,想找個地方好好休息,視線漸漸集中在了譚琰的肩膀上,面上帶出寫羞郝來:“我……譚琰,我想靠在你的肩膀上。”
此話一出,本來裝睡都裝得真的要睡着的印主瞬間炸毛,窩在譚琰的肩膀上衝着暗嘶吼:“滾開!這是老子的地盤!”
譚琰嘴角一抽,拍了拍自家兒子的小屁股,看着暗,半晌,才聳了聳肩,小心地往後挪了一點,靠在牆上,找了個比較舒服的姿勢,纔對暗招招手,笑道:“過來吧。”
暗低聲歡呼一聲,小跑着就湊到譚琰身邊,不理會印主張牙舞爪虛張聲勢的威脅,小心地將腦袋靠在譚琰另一邊肩膀上,嘴角帶笑地閉上眼睛。
身邊靠着一具熱騰騰的生命的感覺真舒服。暗雖說並不需要人類的“休息”,但畢竟呼吸間滿是自己信任的人的味道,這種感覺未免太好,它也就在不知不覺間,睡了過去。
譚琰勉強睜着眼睛,度過了平靜的前半夜,轉過頭正要叫暗來守後半夜,卻發現,這小子正睡得天昏地暗,一臉的不省人事。
簡直……好大一個臥槽。不過也怪她沒有事先和暗說好,誰來守後半夜。譚琰想了想,還是決定不要將暗叫醒,自己再忍忍,後半夜很快就過去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蒼都覺得,讓這幾個生命體進去一趟辰家墓葬羣這麼逆天的地方,在他們出來之後要好好補償他們一
下,這個晚上,譚琰並沒有遇見什麼值得警惕的情況。
等到荒漠中格外熱情的陽光灑落進溶洞中,譚琰毫不猶豫地推醒了佔據着自己肩膀、睡得哈喇子都要流下來的兩隻,道:“換我休息。”
暗眼睛一睜,眉目清明,哪裡有半點剛睡醒的模樣,聽譚琰這麼說,小小聲歡呼了一下,將肩膀湊到譚琰眼前,獻寶一般,道:“譚琰譚琰,你睡我肩膀!很舒服的。”
“我知道這肯定很舒服。”譚琰笑着點了點暗的肩膀,道,“但是你們還有別的任務。”
暗和印主皆是微微一愣,難得齊聲道:“什麼任務?”
譚琰笑着點了點自家兒子溼潤的鼻尖,道:“我的體力還沒與完全恢復,所以今天白天,兒子你要留在我身邊。”
印主在眼巴巴的注視下,挺起小胸膛,昂首挺胸地在譚琰的肩膀上來回走了一遍,最後跳進譚琰懷中,將身子捲成一團,懶洋洋道:“這個自然。”
譚琰轉向暗,認真道:“最重要的兩個任務,我將拜託給你。”
暗立即就開心了,得意洋洋地看了眼印主,它得到的可是最重要的任務呢,還一下子就是兩個,光是憑這個,暗就敢說,自己在譚琰心中的地位,要比印主高多了。
其實,譚琰只是覺得,自家兒子連化形都不會——哦不對,應該是沒有辦法化成人形,要想完美地做到接下來的兩件事,估計不是那麼容易。
清了清嗓子,譚琰道:“第一件事,還請你多多地去找一些可以吃的東西,果子、或者乾脆是沙鼠之類的,我還需要補充體力。第二……”
譚琰擡眼看了看外面,那小小的、暴露在溶洞洞口的天空,澄澈明亮,看上去近乎透明,高遠得讓人連想要碰觸的慾望都生不起來。
這樣的天,必然是荒漠的冬日無疑了。
不露痕跡地輕嘆一聲,譚琰解釋道:“辰風炎離開溶洞去找救兵,已經過去一天半了,我不能一直守在這裡等他回來。”
暗興高采烈道:“所以我們要自己去找出路!”
譚琰笑了笑,道:“對,也不對。”
暗面上帶出困惑來:“什麼叫‘對,也不對’?譚琰譚琰,是不是你們外面的生命體都這麼講話呢?也未免太怪異了吧?”
譚琰愣了愣,隨即抿嘴輕笑,道:“是我的不對。對,是說我們確實要去找出路,說是不對,因爲我們並非‘自己’去。”
暗畢竟是因爲譚琰的血而被牽引到了這個世界,若是能靜下心來的話,多少還是能感知到一些譚琰的思緒。
這會兒只稍微聽了一些譚琰心中所想,暗的眉頭就微微皺了起來:“你還是想倚靠辰風炎?”
譚琰點了點頭,同時儘量勸慰道:“辰風炎並不是什麼十惡不赦的壞人……”
“我知道。”暗難得打斷譚琰的話,皺眉道,“我只是不知道,爲什麼你明明很快就能得到你自己最想要的自由了,卻還是要千方百計地回到辰風炎的身邊?”
譚琰有些無奈,攤手道:“聽着,我記得在辰家墓葬羣的地下空間之中,我有問過,當外面的世界和你所想的不一樣的時候,你是否依舊願意呆在這個並不完美、也不能讓你隨心所欲的世界。”
暗想了想,點了點頭,很是老實道:“嗯。而且我也說了,我願意。”
譚琰抿嘴輕笑,道:“所以,現在你就接觸了,這個並不完美、也不能讓人隨心所欲的、真實的世界。”
暗有些愣神:“可是……可是,這是你的事情啊?”爲什麼就跟這個真實的世界牽連
起來了?
譚琰輕嘆一聲,趁着天色還沒有大亮,摟着暗,柔聲道:“我現在的體能,根本不可能獨自在荒漠中生存。第一,荒漠的生存環境惡劣,第二,荒漠中存在着大量的沙匪,我們不是不能對付,但正面迎敵帶來的傷害太大,而且沒有必要。”
頓了頓,譚琰看着暗,這個少年面上逐漸帶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知道它聽進去了,便笑了笑,道:“辰風炎在西北這個地方,並不僅僅代表他一個人,而是代表着他背後站着的、一整個西北軍營。”
暗已經能夠琢磨出一點東西來了,這會兒擡頭看着譚琰,認真道:“所以,你在借勢?”
這下輪到譚琰發愣了,半晌,才笑着揉了揉暗的腦袋,道:“你還懂得什麼叫做‘借勢’?”
暗有些不好意思,但並未瞞着譚琰,道:“在地下空間的時候,我曾經聽過很多人這麼說。借勢。不過他們想要借的,是辰應的勢。”
譚琰點了點頭,雖然有點好奇暗所說的“很多人”究竟是怎麼回事——別忘了,辰家墓葬羣可並不是那麼容易進入的地方啊,怎麼還能有“很多人”?那究竟還是人嗎?或者又是什麼被辰家墓葬羣改造的生命體?
不過現在,顯然還有很多比辰家墓葬羣更重要的事情。
譚琰頓了頓,道:“我想借辰風炎的勢,起碼在我修養恢復之後。那個時候,纔是我真正去追求我自己想要的東西的時候。”
暗聽完,拍了下手,輕笑道:“就應該這樣!”
一直在邊上沉默地聽着的印主,這會兒忽然擡頭,盯着暗,有些不懷好意地開口,道:“你爲什麼會那麼排斥辰風炎?”
暗立即嘟起嘴吧,皺眉看着印主,半晌,才輕哼一聲,轉開視線:“當然不是因爲和你一樣的原因。”
印主之所以討厭辰風炎,是因爲辰風炎帶很大程度上負了譚琰,並且還在之後,理直氣壯地利用譚琰。
印主對待辰風炎的態度不好,可以說是它看不過眼辰風炎的行事作風。
但是暗對於辰風炎不爽的態度,則是因爲……它在辰家墓葬羣中,被辰風炎給欺負了。在暗佔據了絕對武力優勢的時候,被辰風炎給蹂躪了。
真是……往事不堪回首。暗咬了咬牙,擡眼看着譚琰,眼中有些依戀,但眼底卻已經有了一些淡淡的疏離,道:“所以,我的第二個任務,就是找到辰風炎?”
譚琰道:“是找到西北軍。”
若只是將辰風炎找回來的話,譚琰心想,還不如他們一行人就暫時在溶洞中休息。
以辰風炎的能力和地位,若是真的遇到了巡邏的西北軍,竟然沒能將西北軍的人帶進荒漠來救她,其中貓膩,就非常值得推敲了。
要知道,辰風炎在西北可是神一樣的存在啊。究竟是什麼情況,纔會讓“神”的指令,失效呢?
譚琰微微勾起嘴角,想到了遠在京城的那個帝王,那個英俊的、眉目幽深的、願意爲了太平盛世捨棄一切的帝王——鬱竹正。
在鬱竹正眼中,辰家已經腐朽,並不能跟上自己要做一個盛世名君的步伐,那麼,對於這樣一個控制慾和權力慾都非常旺盛的君主來說,辰家,就沒有了存在的必要。
君王是天底下最無情、也最長情的生命。
君王的無情,體現在他能隨時爲了制衡權力、而將手下人的生命捨棄。而君王的長情,則體現在面對能夠維護他的威勢的手下身上。
辰風炎可以維護他的威勢,而辰家不行。當這二者結合在一起,鬱竹正着實頭痛來一陣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