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琰表示,徐敬生這句話的信息量太大,她有點理解不來。
好在,她的對面就有一個純正的孟汀肖家的成員,雖然年紀小,但知道的事情確實是很多。
肖鳴雨一開口,就解決了譚琰的問題:“二十五年前,在孟汀幫助他的,是我父親,孟汀肖家的庶公子。而你也知道,我是怎麼被孟汀肖家主家的人趕出來的。”
所以這是一個聯合報仇的故事嗎?
譚琰眉頭微皺:“孟汀肖家,修遠林家。枯城之中還有其他的一些家族……我想問問,所以徐大人你的目標,就是這些手中掌握着大量資源的世家嗎?”
徐敬生笑着更正譚琰,道:“是小世家。”
“哦對,小世家。”譚琰表示贊同。
其實要和之前鼎盛千年的辰家相比,所有的世家都是“小世家”,哪怕現在辰家因爲鬱竹正的強勢清掃和辰風炎的袖手旁觀,勢力已經大不如前,但畢竟,在西北那一帶辰風炎的庇護之下,辰家還有不少子弟在努力成長着。
相信這個從上古時期就流傳下來的血脈,在短時間內,都不至於被人滅亡。
不過如果一定要說的話,譚琰更相信,在鬱竹正死後,新的辰家會迎來屬於自己的、再一次的輝煌。
當然,所有居住在枯城之中的世家,在晉南莫家的面前,也都是“小世家”,曾經——好吧,現在也算是晉南莫家的一份子的徐敬生這麼說,也確實沒有任何自傲的成分。
徐敬生淺笑道:“譚琰姑娘覺得,枯城之中有這麼多的小世家,對枯城有什麼影響呢?”
說實話,因爲自己出身的原因,譚琰本人對於世家是有好感的,但是在這樣一個朝代、這樣一羣小世家聚居在一起,本身就是一件有利有弊的事情。
但徐敬生既然這麼問了——最關鍵的是,這麼多的小世家聚集在一起,本該是一股非常強大的力量,但枯城之中還是這麼接二連三地發生死亡事件,可見這些小世家並沒有好好利用自己的力量。
所以說——譚琰斷然道:“這些世家各自爲政,反而會在很大程度上干擾官員的日常工作。”
說道這裡,譚琰的腦海中不自覺就浮現出鎮長的面容,她忽然就明白了,爲什麼這個老實的、善良的、責任心強並且確實有能力的人,眼中總是帶着消不去的憂愁。
鎮子之中沒有一個有號召力的家族不行,但是有太多有號召力的家族,同樣不行。
徐敬生道:“所以我想要將這些世家,收爲己用。起碼,真到了那個時候,世家的力量是可以真正,爲百姓做點什麼的。”
譚琰看着徐敬生,看着這個面容溫和、舉止彬彬有禮的太守大人,半晌,忽然輕笑一聲,道:“是什麼,讓你覺得我是個愚蠢並且容易被說服的女人?”
徐敬生愣了愣,眉頭微皺,耐心地解釋道:“譚琰姑娘你誤會了,在下從未這麼認爲過……”
譚琰做了個手勢打斷他,道:“那你爲什麼會覺得,我會相信,你能將林學之流的人掌握在手中,讓他們沒有任何異議地、聽從你的指揮,爲百姓做事情呢?”
徐敬生淺笑着搖搖頭,道:“譚琰姑娘,請聽在下把話說完——在下從來都沒有想過,要讓林學這種人,成爲林家家主。”
過河拆橋?
電光火石間,譚琰腦中的陰
謀系統順利啓動,再回想一下林學在他們面前所表現出來的樣子,忍不住覺得好笑:“你確定,林學沒有和你一樣的想法?”
徐敬生頷首:“在下確定,林學有着和在下一樣的想法。所以,林學將譚琰姑娘推出來投石問路。”
頓了頓,徐敬生道:“但是在下認爲,只用譚琰姑娘投石問路實在是太委屈姑娘了,在下是將譚琰姑娘當成是夥伴來看待的。”
不過是半斤八兩的舉措,你倒是將自己的行爲描補得很好。
譚琰輕笑一聲,並未作答,只是道:“所以,你現在是真的想要和我聯手,一起幫助林學拿下修遠林家?”
徐敬生含笑,點了點頭。
譚琰挑眉,順便看了一眼肖鳴雨,道:“但是,林學陷害我了。”
徐敬生面上笑容不變:“關於這一點,在下願意在事後,爲譚琰姑娘要回公道。”
肖鳴雨嗤笑出聲,懶懶道:“譚琰需要你爲她出頭?你當跟在她身邊的那兩個男人是死的?”
徐敬生的眼神微暗,沉默半晌,才勉強笑道:“多少,也是在下的一份心意。更何況,在下是如何,都不會和風炎將軍和歐陽公子爭搶什麼的。”
“那是因爲你根本就搶不過人家。”肖鳴雨毫不客氣地諷刺道,“你吩咐我做的事情我做好了,該把我妹妹還給我了吧?”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譚琰皺起眉頭,肖鳴雨一路找到這裡,還是徐敬生早就安排好的?徐敬生還綁架了肖鳴雨的妹妹作爲威脅?
那麼,在此之前,一早就死在小樓之中的兩個少年,是不是也是徐敬生安排好的?用兩條生命——好吧,現在根據肖鳴雨帶來的屍體看,是四條生命——來製造一個理由,將譚琰帶到他的面前,實在是有些太過於殘酷了吧!
就這麼短短几個瞬息的時間,譚琰看着徐敬生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徐敬生無奈地嘆息一聲,道:“我從來都沒有綁架你的妹妹,我只是將她從林學的控制之下轉移出來,因此而已。”
說罷,徐敬生就對身邊的侍女說了句什麼,很快,那個侍女就走下來,站在距離肖鳴雨三步開外的地方,柔聲道:“小公子,請隨奴婢來。”
肖鳴雨看了眼譚琰,道:“天黑之前,我會回到荒郊,並且去小樓找你。我還有話要跟你說。”
譚琰點點頭。
肖鳴雨會這麼說,無非就是想要藉着譚琰,讓徐敬生不敢對他做什麼,甚至是,在肖鳴雨遇見什麼危險的時候,徐敬生的人還必須要保護他。
畢竟,徐敬生在譚琰的面前,讓自己的人把肖鳴雨帶走,要是不能保證肖鳴雨能全須全尾地回來,是個人,都會下意識地將這件事歸到徐敬生的頭上。
所以說,徐敬生本來想要藉着自己主動將肖鳴雨領着去見他的妹妹這件事,在譚琰面前刷一下好感度,沒想到,卻被肖鳴雨這麼反過來利用了一把。
不得不說,雖然肖鳴雨表面上看上去就像個刺蝟一樣,但是內心之中的心機,卻一點都不比別人少。
看着這樣的肖鳴雨,譚琰忽然就想起了梳語,梳語越長大,和小時候的形象就越是不像,心思越來越多,也越來越沉默,要不是梳語還像以前那樣,對譚琰知無不言,譚琰都要覺得,她要不認識這個和自己從小一起長大的死黨了。
肖鳴雨現在這個樣子,就像是梳語十三四歲的時候,對誰都抱着戒備,甚至是一言不合就帶上了敵意,心機多得沒處花,就憋着勁兒惡作劇。
那個時候的記憶,荒唐混亂,卻帶着再也不可能會擁有的生機勃勃。
低聲嘆息一聲,譚琰主動道:“需要我給你留一碗晚飯嗎?或者是兩碗?”
肖鳴雨愣了愣,遲疑了片刻,才搖搖頭,道:“這個倒是不用了。”
徐敬生淺笑着搖搖頭,道:“你也不用這麼明顯地表達對我的戒備。你是我恩人的孩子,我不可能對你做什麼。”
肖鳴雨並未說什麼,只是轉向了那個侍女,道:“還請帶路。”
那侍女轉身,對着徐敬生福了福身子,才轉向肖鳴雨,點了點頭,帶着他,轉身出了大廳。
看着兩人的身影一前一後地消失在長廊拐角的地方,譚琰有些好奇,道:“這是要去哪裡?肖鳴雨的妹妹,就在這一棟宅子裡面?”
徐敬生笑着點點頭,道:“你很喜歡肖鳴雨那孩子?”
說實在的,肖鳴雨雖然看上去小,但那主要是因爲他發育不良啊,實際上肖鳴雨的年紀,在東國尋常人家,也都是能夠娶妻生子的了,徐敬生卻叫人家做“孩子”,這種親暱,實在讓譚琰有點消化不良。
見譚琰皺眉點頭,徐敬生料想着譚琰也許並不喜歡別人談論她的喜歡,便主動轉移了話題:“譚琰姑娘,在下這裡有一本冊子,希望譚琰姑娘能過目。”
“又是圖畫?”那侍女手中拿着的絹布長卷讓譚琰印象深刻,再加上辰風炎今天早上的怪異表現,也讓譚琰有點掛心,以至於現在只要說到“畫”,譚琰都有點敏感了。
徐敬生擺了擺手,道:“在下是希望譚琰姑娘看看,爲什麼在下要對這些小世家出手。”
徐敬生身邊就跟着一個弱柳扶風的侍女,在大廳之外守着的捕快們又分出幾個跟着肖鳴雨離開了,也就是說,徐敬生在短時間內能夠叫來的武裝力量,其實是少得可憐的。
這麼分析過後,譚琰覺得,不管徐敬生想要對自己做什麼,她都有着足夠的力量和時間,來脫離出來。
這麼想着,譚琰便安心下來,點了點頭,道:“給我看看吧。”
徐敬生起身,往屏風走了兩步,側身,看着譚琰,道:“還請譚琰姑娘隨在下進來。”
“進去?”譚琰有些不樂意了,“去哪裡?”
徐敬生被譚琰這種戒備的表情逗樂了,輕笑道:“譚琰姑娘,你到在下這裡來,並不是什麼秘密。你要是在這裡出了什麼問題,國師大人和風炎將軍豈不是殺了在下都不夠泄憤的?在下哪裡敢讓您出什麼問題呢?”
譚琰緩步上前,心中的戒備更加深刻了:“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徐敬生淺笑,擡手做了個“請”的手勢,道:“在下在遇見亡妻之前,流浪多處,也曾經見過不少大人物,受過不少人的恩惠。雖說如今早已物是人非,但所有恩人的面貌,在下一日不曾忘記。”
譚琰現在覺得有點意思了。
也就是說,徐敬生小的時候,按照歐陽流霜出去混的年齡來推算,那個時候徐敬生也有將近二十歲。
二十歲記住一個人,到現在,歐陽流霜成爲了東國國師,徐敬生再次看見了他,就出賣了他的身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