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個時候開始,刃月就知道,自己這一輩子,都不會把別人認錯成辰風炎。
辰風炎這三個字,在刃月心中,就代表着神靈,就代表着救贖。
只是這些話,刃月即使想想,也知道是對辰風炎的褻瀆,她根本不敢表現出來讓辰風炎知道。
但是現在,辰風炎卻說出這樣的話?他在指責自己忘了自己的本分嗎?
刃月深吸一口氣,睫毛微微顫抖,極力壓制住自己想要擡起眼睛和辰風炎對視的慾望,低聲堅定道:“屬下只是不明白,爲什麼主子要在這個時候,折損屬下?”
枯城並不是什麼安樂的好地方,辰風炎現在正是用人的時候,刃月怎麼都想不明白,爲什麼他會在這個時候,想要自己的性命?
辰風炎輕笑着搖搖頭,緩緩放下腳,頗有些遺憾,道:“我知道流霜在你身上留了點好東西,但這不是你不遵守我的命令的理由。青樓那邊的地下室,我不讓你進去,自然有我的道理。明白?”
刃月垂首跪在地上,低聲應了一聲——就是在這個時候,刃月才發現,自己背上正浸出岑岑冷汗,而自己的手心,也早已變得溼漉漉的。
辰風炎道:“那就這樣吧。你和影二一起負責青樓,日夜換班,將發生在青樓周圍以及內部的事情,事無鉅細地記錄下來,換班回來的時候,呈報給我。”
“另外。”頓了頓,辰風炎繼續道,“若是在青樓附近發生了什麼,需要影衛緊急趕過去,我允許你使用響箭召集他們。”
刃月的眼中徹底出現了驚訝的情緒,要知道,用響箭召集影衛前去,那是主子纔有的權利。刃月雖然受到辰風炎的器重,但也不過是手下而已,怎麼辰風炎竟然願意……
辰風炎輕笑了一聲,擺擺手,道:“下去吧。”
這下,即使刃月還有這滿腔的不解,也只能躬身退下了。
歐陽流霜在廚房之中,用另外一個竈臺做好了早餐,叫了縱川去看着廚房之後,才悠悠然到了客廳。
就見辰風炎眉頭微皺地坐在那裡,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就笑眯眯地上前,拍了拍辰風炎的肩膀,笑道:“這是在想什麼呢?”
“你看過譚琰今天的狀態了嗎?”辰風炎並沒有回答,而是問道,“她怎麼一直在睡着?”
“因爲譚琰覺得無聊啊。”歐陽流霜一聳肩,道,“我佈置下來的東西又不會去傷害譚琰。既然都是住在譚琰的身體裡面,那不知道是從哪裡來的東西和譚琰的精神之間,肯定是會相互影響的嘛。”
頓了頓,歐陽流霜像是想到了什麼一樣,皺眉對辰風炎道:“哎我說,之前你幹嘛就一定要讓譚琰把印主還有那小子留在莊園裡面?這要是帶着他們兩個,說不定我們進出地下空間就沒有任何阻礙了呢。”
要知道,印主和暗雖然不能直接進入人的身體裡面去影響人的甚至,但是從本質上來說,印主和暗都是集天地精華而誕生的生命體——並且,和譚琰身體之中的那東西一樣的是,印主和暗誕生的條件也是苛刻又邪門。
既然有這麼多的相同點,而且顯然印主和暗的本事又挺強的,這要是他們在譚琰身邊,分分鐘碾壓現在佔據着譚琰的身體、影響着譚琰的神智的東西沒問題呀!
歐陽流霜越想越覺得自己有道理,不由怒瞪辰風炎
,道:“快說!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我能怎麼想?”辰風炎被歐陽流霜提起這麼一茬,也有些無奈,“你又不是不知道譚琰把印主當成了什麼?我是要和譚琰出來遊山玩水的,不是要帶着個孩子折騰的。”
再說了,印主對辰風炎向來是沒有什麼好感的,而辰風炎此次和譚琰出行,可是抱着必定要將譚琰的心籠絡過來的決心來的——你說這路上萬一有個你儂我儂氣氛正好的情況,再被印主給破壞了,辰風炎那還不是要找個地方去上吊啊?
所以,只要在出行這件事上,辰風炎能做的了主,那麼印主就不能帶,絕對不能帶。
同樣的,和印主關係好的暗,自然也不能帶在譚琰身邊——雖然在辰風炎對外公佈的理由,是爲了顯示公平,而不是別的其他。
想想看,莊園的主人這都要走光了,只留下一個年紀明顯有些大了的管家先生,這要是發生個什麼事兒,莊園中的人都沒個靠山的,那怎麼行?
於是,武力值爆表的印主和暗,就被辰風炎以“守護莊園,守護譚琰的家”這種理由,留在了莊園之中——順便,辰風炎還將印主和暗的能力告知了鬱竹正。
要知道,莊園本身就在京城之中——雖然已經是在京城靠近郊區的地方了,但到底還是在京城的地界兒內不是——要是印主或者暗的能力發生了暴動,這樣引起的動靜,可絕對小不了啊。
這下子,哪怕只是爲了維護京城的平靜,也爲了維護鬱竹正身爲盛世明君的面子,鬱竹正都不能允許別人到莊園之中搗亂了。
這樣,辰風炎只是幾句話的功夫,就把可能跟過來的、世界上最大的電燈泡留在了莊園之中,並且還忽悠得印主一愣一愣的。
順便,藉着印主的能力,讓鬱竹正心甘情願地站在莊園的背後,震懾所有想要趁着譚琰出門不在家的時候蠢蠢欲動的人。
只是,在譚琰的精神也會被那些東西影響之前,辰風炎對於自己的設個決定一直都是很贊成的,甚至可以說,在這個決定做出來之後,辰風炎是有些洋洋得意的。
但是現在,被歐陽流霜這麼一說,辰風炎忽然發現,他還是考慮不周了。
守護莊園,震懾鬱竹正的事情,只要印主或者暗其中任何一個人留下來,都可以完成,他這麼把兩個小傢伙都留在了那邊,之前一直存在於譚琰身邊的絕對防禦,就這麼被空了出來。
眉頭微皺,辰風炎看着歐陽流霜,問道:“你就沒有任何辦法對付那東西?”
“我?”歐陽流霜指了指自己,有些鬱悶,“我都不知道那東西到底是什麼。但是如果一定要把那東西逼出譚琰的身體的話,我可以做到,但這麼硬來,我可不能保證譚琰會不會絕對安全。”
辰風炎的臉色微變,直接道:“還是等着吧。”
按照歐陽流霜的說法,他們現在最穩妥的辦法,就是等——等到譚琰的精神有足夠的能力把那玩意兒殺了或者趕出去,譚琰就會醒來,並且絕對的毫髮無傷。
低聲嘆息了一聲,辰風炎再次和歐陽流霜確認了譚琰不會有任何危險,便轉而道:“你猜對了,青樓確實出問題了。”
“那不是猜的!”歐陽流霜皺眉,“那是我用沙盤推演出來的,那是老子耗費了靈力的,你給我尊重一點!”
“嗯嗯,我很尊重。”辰風炎道,“我已經讓刃月負責監視青樓了,你有沒有想要做的事情?”
“我想做的事情多了。”歐陽流霜輕笑,笑容有些涼薄也有些嘲諷,“不過我目前最想做的,還是先把那些應該存在的屍體找出來。”
辰風炎點了點頭,道:“也好,我這就親自去找徐敬生還有鎮長,能集中多少人,就先集中多少熱吧。”
“好。”歐陽流霜轉身出門,道,“我在廚房準備了早飯,你先吃一點再出門——今天看家的任務,只能落到縱川身上了。”
辰風炎和歐陽流霜一起往廚房走去,聞言,笑道:“你倒是挺相信縱川的。”
歐陽流霜一臉的理所當然,道:“縱川那孩子,很乾淨,但同時又很堅定。這樣的人不容易被誘惑,同時在遇到事情的時候,又有足夠的能力去應變。”
歐陽流霜忽然轉向辰風炎,皺眉道:“哎我說,當初管家讓縱川跟着譚琰出門的時候,不是已經將這些話都說的很清楚了嗎?怎麼,你當時沒聽啊?你那個時候就顧着看着譚琰了吧?”
說到最後,歐陽流霜面上正經的笑容已經完全被猥瑣取代了。
辰風炎輕哼一聲,道:“譚琰身邊的人,自然是好用的。再說了,那個時候,我的身份並不適合去管那麼多譚琰的事情。”
“是啊是啊,你現在的身份倒是合適去插手譚琰的事情了。”歐陽流霜小聲哼哼,“這真是翻身農奴把歌唱啊,看你小子得瑟的小樣兒!”
辰風炎的視線立馬就追了過來,笑容溫柔得能讓人在三九天裡顫抖:“你、說、什、麼?”
歐陽流霜立馬改口,面容繃得死緊,態度那叫一個端正嚴肅,道:“我說你和譚琰那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什麼時候還需要分什麼你我啊,是不是?啊哈,是不是?哈哈哈哈……”
辰風炎抿了抿嘴,在歐陽流霜的肩膀上捶了一拳,倒也沒有真的計較什麼。
兩人一起吃完早飯,又分別囑咐了縱川兩句,就出門,分別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辰風炎直接去找了鎮長,但奇怪的是,一向是都在家中辦公的鎮長今天竟然不在,並且問問鎮長家中的僕從,只說是鎮長一大早就出門了,身邊沒有帶任何人,也沒有一個人知道鎮長到底去哪兒了。
辰風炎眉頭微皺,心中略有些擔心,但也沒有再做過多的詢問,直接轉頭去了徐敬生處。
枯城之中的各種建築都非常漂亮——不是女性視角中體現出來的漂亮,而是說建築的線條很美,乾淨利落,沒有任何多餘的裝飾,堅固、並且寬敞明亮。
但是走進枯城的府衙,這種寬敞的特質還在,但不知道爲什麼,府衙之中各處的採光都很好,但辰風炎就是感受到了一種幾乎是從骨子裡瀰漫出來的陰冷。
徐敬生從屏風後面轉出來——因爲是在府衙的緣故,他這次穿的是官袍。
東國的官袍有分爲九等,太守屬於正四品,官袍是暗紫色,一般爲了好看,官袍外面還會罩一件紗衣,這樣多少能讓人的氣色看起來好一點。
只是現在,徐敬生的穿着沒有任何問題,但氣色卻顯得很糟糕——有點像是三天三夜沒有休息的人,再加上大失血之後,那種萎黃無澤的臉色,讓人忍不住懷疑他下一秒就要倒地不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