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是這樣的答案呢。不過意外的,倒是非常符合刃月的性格呢。
“譚琰”抿嘴淺笑,似乎有點明白了——按照同樣的邏輯,歐陽流霜在刃月的眼中,只是自家主人辰風炎的好朋友,就因爲歐陽流霜的這個身份,刃月不能、也不適合反抗歐陽流霜的任何行爲。
但是,一旦脫離了這個身份,歐陽流霜對於刃月來說,就什麼都不是了。
同樣的,在刃月心中,一旦她失去了辰風炎的屬下這麼一個身份,對於歐陽流霜來說,她估計也就什麼都不是了——辰風炎是她的主子,但從某種層面來說,辰風炎何嘗不是她的靠山?
刃月長久以來的認識,女人要是沒有一個靠山,那很快就要淪爲男人的玩物——她用了那麼大的代價、努力了那麼長的時間,怎麼可能再去成爲某個男人的玩物?
一想到這個,即使心中對於歐陽流霜有那麼點和別人不一樣的感覺,刃月也強迫自己硬下心腸,不要去迴應他。
只要不迴應,只要不動心,就不會受到傷害了吧?一定……是這樣的……吧。
刃月這次出來是有目的的,那就是保護和監視“譚琰”,但是現在問題來了——監視的前提,是“譚琰”確實是想要做什麼不對勁的事情,甚至是想要獲取譚琰的這個身體。而保護的前提,是“譚琰”遇到了什麼危險。
但是到目前爲止,一件不一樣的事情都沒有發生。
刃月擡眼掃了眼掛在天邊的太陽,再看看身邊笑眯眯的“譚琰”,眉頭微皺,想要問什麼,但在開口之前,又忍住了。
“譚琰”蹲下身和一個孩子打了聲招呼,轉頭看着刃月,就看見她是這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不由輕笑道:“你想問什麼就問啊,我並沒有任何阻止你的意思。更何況,在你的眼裡,我和譚琰並不一樣吧。”
刃月愣了愣,並沒有馬上回答。
“譚琰”嘿嘿笑着在那孩子的頭上拍了拍,示意他回去找自家孃親,這才站起來,對刃月笑道:“在面對譚琰的時候……嗯,我是說真正的譚琰的時候,因爲她是辰風炎的妻子,所以你對於譚琰有着本能的畏懼。但是我又不是譚琰,你對我說的任何一句話,譚琰都是不可能知道的。爲什麼你有問題,卻還是忍着不問呢?”
而被“譚琰”說成是不會知道刃月和“譚琰”之間發生的對話的譚琰,此時正嘴角抽搐着看着眼前出現的這個透明投幕。
譚琰在那個空間裡面,原本只是想着能不能儘量模擬出她上輩子生活的環境,雖說她可能不會再也不會回到她出生的那個地方,但如果能模擬出那個環境,好歹也是圓了她想要回家的夢嘛。
但是譚琰纔剛剛將整個情況模擬的車不多的時候,忽然從應該是電視屏幕的地方,冒出來一個巨大的投幕,感覺就像是平板電腦忽然變成了IMAX電影似的。
尤其是……出現在譚琰眼前的,不是什麼他們那個時代的事情,不是什麼應該與這種情況匹配的高科技,而是一排排的古建築羣,還有街上往來走動的、穿着土布衣袍的行人、以及,出現在畫面視野中心的“譚琰”和刃月兩個人。
這種時候出現的人,讓譚琰不得不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並且,按照以往的互動來看,“譚琰”是想要和譚琰進行什麼對話的。
但是,這
一次,沒有。
譚琰有些意外的發現,“譚琰”讓這個空間投射出他們在現實世界之中的互動,只是單純地想要她看看外面的世界發生了什麼而已——或者,更加嚴格來說,是想要譚琰看看,在外面的世界之中,“譚琰”做了什麼,以及譚琰身邊的人,在想什麼,僅此而已。
在明白了這一點之後,譚琰饒有趣味地坐在了前不久幻化出來的沙發之上,難得放鬆了身子,斜靠在沙發靠背上,靜靜地看着畫面之中進展的一切。
刃月沉默了很長的一段時間,像是被“譚琰”說的話給嚇到了一般,半晌,緩緩開口的時候,她的聲音變得非常沙啞,沙啞地簡直不正常。
由於畫面空間有限,譚琰並沒有看見,在畫面顯示不出來的地方,刃月握緊了手、用力巨大甚至到了一種讓她的手背青筋暴露的地步。
然而,就算是隻是看着刃月面上的神情、還有她這種不正常的沉默和聲音,都足以讓譚琰猜測出,刃月此時正處於一種非常緊張、甚至可以說是亢奮的狀態。
即使不明白刃月是爲了什麼出現這種狀態,但是譚琰對於“譚琰”是有所不滿的——好歹刃月也是歐陽流霜看中並且依照命運的安排選定的人啊,你一個不知道是什麼的生命體對人家這麼咄咄逼人合適嗎?
然而,刃月難得開口說的話,卻讓譚琰整個人都愣在了原地。
“譚琰……那個女人和我是一樣的。”刃月開口了,聲音不疾不徐,語調雖然有些低,但是長期以來的訓練,讓她培養出了在任何情況之下都能清晰地表達自己的意思的能力,“但是爲什麼,譚琰能夠成爲讓大人傾盡全力去愛護的人,而我,就活該成爲那個男人的玩物?”
雖然刃月極力想要讓語氣聽起來輕描淡寫,但是譚琰還是從這種表達方式之中,聽出了不容錯認的厭惡。
是的,厭惡。
先不說刃月對於自己的不喜歡,單就是刃月對於歐陽流霜的厭惡,就讓譚琰異常想不明白——更別提,只不過是短短几天的相處,而且這段時間之中,大部分的時間,歐陽流霜都在對着刃月賣萌犯蠢,這樣的男人竟然也會讓人感到厭惡?
譚琰覺得簡直理解不能。
“譚琰”卻是輕輕地笑了起來,有意識地帶着刃月朝着邊上小巷子陰暗的地方走去,邊走,邊用更加低沉的聲音緩緩道:“你覺得,同樣的出身,甚至可以說是同樣的經歷,而且,你的容貌並不比譚琰差,最重要的是,你對於辰風炎有着譚琰絕對比不上的忠誠和愛慕。基於這些,你覺得,你比譚琰更有資格站在辰風炎的身邊。”
隨着“譚琰”和刃月的移動,投幕之中的場景也跟隨着移動,在這個過程之中,譚琰不可避免地看見了一些衣衫襤褸的孩子、一些枯瘦並且骯髒的老人,甚至還有一些畸形的、看不出年齡和性別的人。
這是一個譚琰從未注意過的角落,這是枯城黑暗的一面。
用力抿了抿嘴角,譚琰只是閉了閉眼睛,又重新睜開,深吸一口氣,安靜地聽着來自“譚琰”和刃月的對話。
頓了頓,“譚琰”和刃月在這個時候已經完全進入了小巷牆壁之下的陰影之中,“譚琰”的表情變得模糊起來,聲音也變得忽遠忽近——這讓譚琰忍不住懷疑,“譚琰”想要通過這種方式,給她什麼暗示。
不過,在聽清楚“譚琰”這段話之後,不可否認,譚琰的心中確實有那麼點微妙的不舒服的感覺。
辰風炎的身邊竟然還帶着這樣一個自以爲是的丫頭啊……譚琰看着投幕之中,刃月深邃野性的臉龐,嘴角微微勾了勾,那是沒有絲毫誠意的笑容,充滿着明顯的諷刺意味。
她和辰風炎之間到底經歷過什麼,是那些從來都沒有經歷過的人完全沒有辦法想象的,像是刃月這種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的暗衛,在她還在出任務的那個時期,怕是早就死在了不知道哪個犄角旮旯裡面了。
幼稚的女孩。
天真、單純、並且惡毒。
在這一刻,譚琰並沒有想要繼續聽下去的慾望了。
然而,“譚琰”並不想要放過她,等了等,沒有等到來自刃月的回答,乾脆就接着問道:“那麼,讓我猜猜,你對於歐陽流霜的惡意,到底是來自於哪裡呢?”
刃月的睫毛顫抖了一下,因爲面部肌肉過於緊繃,以至於從譚琰的這個角度看過去,刃月漂亮得近乎無可挑剔的臉,出現了一絲扭曲。
但是這種扭曲很快就消失無蹤了,刃月像是忍無可忍一般,皺眉直接道:“我和歐陽公子的事情不需要你來妄加揣測。你要是在外面覺得無聊了,就和我一起回小樓吧。”
深吸一口氣,像是爲了壓制自己胸口的怒火一般,刃月頓了頓,才緩緩道:“外面不平靜,而我的主要任務是保護你。現在你的這種狀況,讓我覺得我可能沒有辦法勝任。所以,讓我們回到小樓之中,請歐陽公子另外拍給你一個人吧。”
“譚琰”歪了歪腦袋,眼中帶着天真的好奇,但是因爲牆壁陰影的緣故,她整個人看上去有些讓人彆扭的邪惡的感覺。
“譚琰”就這麼看着刃月,緩緩道:“你……在害怕?”
譚琰清清楚楚地看見,刃月面上的肌肉飛快地抽搐了一下——這讓譚琰覺得有些好奇了。
“譚琰”笑了笑,帶着天真的、單純的、淡淡的惡意,試探着問了一句,道:“你覺得,成爲歐陽流霜的人是一種相當掉價的行爲。可是,因爲和歐陽流霜接近,你在辰風炎的眼中有了特別的地位,而你,不想失去這種地位。”
刃月的眉目陡然凌厲起來,幾乎是咆哮着對“譚琰”道:“閉嘴!”
這一聲之尖銳,讓譚琰都嚇了一跳——她從來都沒有想過,暗衛這種生物,竟然還能發出這麼尖銳的聲音。
好吧,在此之前,譚琰根本就沒有在暗衛這個職業之中區分出男女,這種工作強度這麼大的工作,區分男女其實並沒有太大的意義。
但是此時,在“譚琰”層層誘惑和逼問之下,刃月顯示出了一種非常不好的一面,那是女性化的、脆弱的、甚至是非常醜陋的情緒。
而這種情緒狀態的存在,會讓刃月在接下來的任務之中,出現非常嚴重的錯誤,甚至會導致自身的死亡。
但是刃月在最初出現在枯城的時候,並不是這個樣子的啊。
譚琰有些迷惑,看樣子,要想辦法提醒一下辰風炎,注意一下刃月身上發生的異常變化了。
畢竟,現在的刃月好歹也還是歐陽流霜紅線所繫另一端的女人,要是這個女人也出現了問題,以歐陽流霜這個年歲,恐怕是真的要孤老一生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