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點頭,微閉了眼,就好像那個露着兩排小白牙的男子就在眼前,然後他說:雪雪雪雪!這可是我從錦華山上弄來的哦!你要快點好起來!
……
在大順的第十二天,唐楚終於又出現在慕容雪的面前。
氣息微喘,手裡捧着一隻木盒,笑嘻嘻地跟她道:
“雪雪雪雪!這可是我從錦華山上弄來的哦!你要快點好起來!”
果然與她之前所想一模一樣,慕容雪心裡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這個唐楚,果然她太瞭解,太熟悉,也太貼心。
可是……
是回去,還是留下?
“可是唐楚——”她盯看着這個還未來得及去除一身fengchen僕僕的人,出言道:“我是有事求你,你倒是幫還不幫?”
“雪雪!”就像是沒聽到她話一樣,唐楚只將那盒子遞給旁邊的太醫,然後衝着她眨眨眼——“你看我剛回來,衣裳都沒來得及換呢!你等我一下,一會兒我給你拿好吃的來!”
話一說完,轉身就跑了出去。
慕容雪看着那匆匆而去的背影,便明白,這個要求,她怕是很難有機會說得出口。
或許是吧!
畢竟這也關乎着大順,並不是他一個人的私事。
他是一國太子,不可以不爲子民考慮。
再有把握的事情在去做之前都是會有變數的,一旦這計劃中途遇變,對大順來說便是一場災難。
“算了。”她輕語,再看向展放,“準備準備,咱們明天就走。”
展放很想點頭答應,人雖在大順,可他的心早就飛到了東盛的戰場上。
可是慕容雪的傷勢他明白,好不容易纔好了些,他怎麼能忍心再把她帶回戰場上去!
見他猶豫,她卻急了,乾脆自己起了身,再抓起枕旁的披風,道:
“我去院子裡坐坐,你把暗衛們都叫來吧!”
展放一步上前,乾脆跪在地上,道:
“公主!不能回去!臨來時王爺說了,東盛與炎赤的事一天不解決,您就一天不能回去。一定要留在大順好好養傷!公主,那個太子雖然不肯幫忙,但是給您治病卻是全心全意的。屬下求您,爲自己的身子考慮考慮吧!”
兩人就這樣一跪一站僵持在屋子中間,直到有宮人進來,展放這才從地上站起。
“讓我去院子裡坐坐,再好好想想。”慕容雪現了疲憊,隨意地揮了揮手,再不理展放。
出得屋時,剛纔霜兒從迴廊裡轉過來,還提着好些個點心。
見她出了屋子,趕緊快步上前將人扶住。
有下人從屋裡搬了貴妃榻出來,她靠坐上,這纔看着霜兒手裡的點心問:
“拿這些來幹什麼,我又不是很愛吃。”
“多少吃點吧!”霜兒拾了一塊兒塞進她的嘴裡,“他大老遠買回來的,說是真的很好吃。”
嘴裡銜着的是一塊兒芙蓉糕,入口即化,味道的確不錯。
可慕容雪吃着卻很不是滋味兒。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她跟唐楚之間就連送點兒吃的東西都要轉借他人之手了呢?
見她不再說話,霜兒也不知該如何開口。
兩人就這樣一語不發地在院子裡坐了一個晌午,終於是霜兒坐不住了,將點心盒子往那貴妃軟榻上一塞,人就一溜小跑地跑了開。
慕容雪不知她是去幹什麼,也沒願意動,就懶懶地歪着曬大順的太陽。
也不知道她坐了多久,好像日頭都有些偏移了,這才發現,就在院子那頭的迴廊裡,正站着一個人,也跟她此時的狀態一樣,呆呆的,懶懶的,可目光卻一直注視着她。
她亦對望過去,四目相對時,兩人竟是“噗嗤”一聲同時笑了出來。
她衝那人招手,揚聲道:
“唐楚!過來!”
唐楚也不推卻,負手悠閒而至,就在她面前的石椅上坐下,然後道:
“雪雪,是不是覺得大順的陽光和空氣都出奇的好?在炎赤,怕是沒辦法倚在院子裡曬這麼長時間吧!”
她也不反駁,很誠實地點了點頭,道:
“是的,是這樣。炎赤很冷,沒有大順這麼漂亮。”
“喜歡大順嗎?”他微笑,和煦如春風。
“嗯。”她再點頭,“很喜歡。”
“那願意留下嗎?”
“不。”
“爲什麼?”
“因爲炎赤能看到雪!”
他拍拍額頭,很是遺憾地道:
“那真是可惜了!大順什麼都有,就是沒有雪呢!”
然後再偏着頭看了看她,道:
“雪!雪雪!你就是雪,所以你離不開炎赤!”一邊說着一邊就哈哈大笑,然後指着自己的頭說:“雪雪你聽,我說的話是不是越來越有道理了?”
她亦淺笑,有沒有道理她不知道,慕容雪只是覺得唐楚這樣的笑很讓人心酸。
於是主動開口,說:
“有雪的地方就寒冷,一冷起來,就可以讓人的腦子變清醒。我只是怕迷失自己,就是這樣。”
唐楚微搖了頭,點了她的鼻尖兒,斥她——
“不說實話嘍!雪雪你學會跟我說謊了,這可不好!”
“誰說謊!”白了他一眼,“我說的都是實話。”
“得了吧你!”他還給她的白眼更大,“你就說炎赤有東方凌就得了唄!哈哈!雪雪你不用擔心,我很堅強的,什麼都不怕!”
“那爲什麼怕我的請求?”她話鋒疾轉,一下子又回到了重點。
本以爲唐楚又會顧左右而言它,又會將這個話題華麗麗的無視過去。
卻沒想到,這一次,他沒有躲。
不但沒躲,反正很認真地與她對視,然後道:
“雪雪,我不是怕,我只是想讓你好好的想一想。”
他的話有些語重心長,以至於慕容雪一下子就覺得這個人彷彿真的就是她的哥哥。
只有哥哥對妹妹或是父母對孩子,纔能有這般語氣。
“想什麼呢?”她偏着頭,自思索了半天,而後道:“你是要我再想想,究竟是大順好還是炎赤好,究竟是你好,還是東方凌好……是吧?”
唐楚點頭,一點都不猶豫——
“是!”
“不是早就想好了嗎?”她無奈,“唐楚你怎麼又提起這個事來。其實你當我哥哥,真挺好的。”
“可是你受傷了!”他指了指她:“我可以放你隨他去征服,可卻看不得你傷成這樣。”
他將手抵住心口,再道:
“我躲開你,除了要讓你在病痛中再好好的想一想自己要的究竟是什麼,也是因爲我實在看不下去你的模樣。心很痛,真的。”
慕容雪不語,不知道這話該怎麼去接。
她甚至低下頭,不敢再去看他的眼睛。
唐楚失笑,半晌過後,才又伸出手去撫了撫她的發,然後道:
“我知道你已經想明白了。可是雪雪,有的時候倔強會讓人活得很苦。你不試着放開自己,就得永遠繃住了那一弦。再苦、再累你都不能放棄……太陽偏了,回屋去吧!”他開始趕人,“身體養好了比什麼都強,聽話!”
“那你是幫或不幫!”眼瞅着唐楚已經轉過身去往外走了兩步,她急聲發問。
好不容易他願意正面接觸這個話題,她不想生生錯過。
想要離去的人頓住腳步,怔了一小下,也不回頭,只是開了口,道:
“我已經給炎赤三皇子去了手書,明日一早便起程往炎赤去。放心,你求我的,不用說我也明白。”
次日,唐楚着了宮裝,正式出訪炎赤。
這對於大順來說是一件很隆重的事件,以至於他的出行大典從初晨一直折騰到快接近晌午。
慕容雪也去看那大典,做爲一場古代重大的國事訪問,這對於身處太子之位的唐楚來說,還是第一次。
官員們對他選擇在這種戰亂時期出訪炎赤猜測紛紛,也有人對此提出異議。
可是卻沒有一個人真正的知道唐楚究竟是爲了什麼非得走這一遭。
但是皇帝皇后清楚,他們明白自己的兒子是爲了一個根本得不到的女人去冒這個險。
卻並不有相攔!
景貞皇帝只是親派了二十萬精兵一路隨行,給了兒子最好的生命保障。
慕容雪說不出來是有多感激,這個國家的一切都太過理想,理想得有時候會讓人覺得並不真實。
唐楚走後,皇宮裡似乎一下子就安靜下來。
霜兒還是整日伴在慕容雪的身邊,與她一起數着日子,算計着唐楚多久能到,何時能回。
這期間,皇后又來看了她一次。
慕容雪沒有太多的話,只是拉着她的手,由衷地說了聲:
“謝謝。”
那皇后撇撇嘴,沒有跟她一樣低沉沉的。
反倒是笑嘻嘻地拉着霜兒,對慕容雪說:
“謝什麼呀!霜兒現在是我的女兒,你是她姐,自然也就是我們家的人。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你是糊塗了還是怎麼着!跟我提什麼謝呀!”
她“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然後道:
“娘娘,唐楚的性子還真是隨了您,真好!”
“可不!”她直直腰,做出很驕傲的樣子來,再道:“多虧像我了!要是跟他爹一個脾氣,那就不好玩了不好玩了!這宮裡頭有他爹那一個倔脾氣就夠了,我可不想再添一個!”
“母后!”霜兒拉了她一把,小聲道:“別這麼說父皇,他可一點都不古板。”
“喲!”皇后又撇嘴,“瞧見沒!這丫頭開始向着外人了!……呃,不過那老頭子也不算是外人啦!反正他這輩子做過的最不古板的事是就娶到了我!嘿嘿!”
……
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的過了去,已經有暗衛往來的打探消息。
漸漸的,關於唐楚和東方寒、關於東方凌和東盛、關於東盛和炎赤,還有那個疆域,一件一件事情都報到了慕容雪面前。
暗衛們說,大順的太子出訪炎赤,受到了三皇子的上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