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一定是覺得,這件事情悄悄地處置了,就神不知鬼不覺了?可父王忘記了,百密總有一疏,只要讓人抓到了一絲把柄,這件事情就能夠被無限地放大。還不如咱們現在就將這件事情給揪出來,名正言順地蓋棺定論,將來誰想鬧騰,也鬧騰不了了。”
蘇嵐秋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這個古靈精怪的女兒:“你方纔不是還說,家醜不能外揚嗎?如果這件事情傳揚出去,你二姐姐和你三姐姐這輩子可就真的完了。”父女兩個人都完全沒有考慮到寧文韻,好像寧文韻的死活跟這件事情完全沒有關係一樣。
“家醜自然不能外揚,可咱們可以想辦法讓這件事情不要成爲家醜嘛。”
蘇夢葉的語氣頗有一點像是學生了:“父王,您想想啊,這件事情出面的人就只有陳媽媽。咱們大可以將事情都推到陳媽媽的身上啊。”
蘇嵐秋忍不住提醒蘇夢葉:“陳媽媽是寧氏的心腹。”
蘇夢葉莞爾一笑:“就算是心腹又能夠怎麼樣?難道就說明這件事情是寧側妃指使陳媽媽去做的嗎?寧側妃有什麼理由去做呢?殺死一個王二虎,對寧側妃來說有什麼好處呢?寧側妃跟一個婆子的賭棍兒子有什麼過節呢?”
蘇嵐秋皺眉細思,的確,寧文韻爲什麼要殺死一個跟她一點關係都沒有的賭棍呢?
蘇夢葉點到爲止,裡頭的蹊蹺之處留給蘇嵐秋自己去想去,等蘇嵐秋想明白了,她那裡早就佈置好了。於是又笑道:“父王,寧側妃跟錢婆子沒有仇,可是陳媽媽跟錢婆子有仇啊。”
蘇嵐秋驚詫道:“陳媽媽跟錢婆子有什麼仇?”
蘇夢葉衝蘇嵐秋露出兩排賞心悅目的小貝齒:“兩個同爲奴婢的婆子之間,可以結仇的地方就多了是了。現在父王還不知道,過幾天父王就知道了呀。”說罷還衝着蘇嵐秋調皮地眨了眨眼睛。
蘇嵐秋恍然大悟:“你準備怎麼做?”
“人命關天,這樣大的事情,女兒做不了主。女兒不過在父王面前說上幾句,到底陳媽媽和錢婆子之間有什麼仇怨,怎麼處置這件事情,可就是父王要做的了,女兒就是有一個小小的要求,希望這件事情在內宅中,由女兒來處置,父王不許插手。”
最後一句話帶着一點天然的霸道驕橫,讓蘇嵐秋不由得就想起了向連若。初識向連若,她也是這般帶着天然的霸道和驕橫,直到最後。
蘇嵐秋的態度便更加溫和起來:“這件事情在內宅還有什麼好處置的?”
蘇夢葉不滿地撅了撅嘴:“這件事情明擺着就是寧側妃乾的嘛,難道讓陳媽媽給她背了鍋,她就可以逍遙法外了嗎?總得給她個教訓啊。”
蘇嵐秋認真地看着蘇夢葉的雙眼:“五丫頭,你是不是在記恨寧氏?”
蘇夢葉也不避開蘇嵐秋的審視,理直氣壯地說道:“女兒不是聖人,要是在父王面前說不記恨寧側妃,那是在撒謊。可這次的事情可不是因爲女兒記恨寧側妃,所以就要給寧側妃一個教訓,實在是因爲寧側妃太可惡了,這次不狠狠地給她一個教訓的話,誰知道她以後又要給
父王惹下什麼大麻煩!”一副一心爲了蘇嵐秋好的樣子。
蘇嵐秋便欣慰地笑了:“好。這件事情就交給你處理了,限你在皇后娘娘的宮宴之前處理好這件事情,等你三姐姐帶着那個陳婆子回來,我就要動手處置了。”
蘇夢葉連忙點頭:“父王放心吧,我一定會盡快處置好這件事情!”又狗腿地給蘇嵐秋捏背捶肩膀,還討了好幾倍青髓茶喝。惹得蘇嵐秋直要趕她走,才作罷。
蘇夢葉也沒有回香雪海,去了西廂房,找了幾本蘇嵐秋的私人藏書,便窩在專門爲她準備的那個小偏房裡看書,看着看着就睡過去了。
屋子裡原本屬於蘇夢語的擺設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現在陳設極其簡陋,蘇夢葉也沒有嫌棄,拉着白芷,兩個人同塌而眠。
半夜時分,檀香過來叫醒了蘇夢葉:“五小姐,葉典軍回來了。”
蘇夢葉忙翻身坐起,也沒有驚動白芷,隨便把頭髮一綰,就坐到了那幅山水屏風後頭。
只聽屏風那邊葉吾秀說道:“果真如同五小姐說的那樣,屬下在蔡府搜尋了半天,就在蔡大小姐消失的那個花園子裡有口枯井,屬下派人下去一查看,竟在那枯井裡發現了一條密道。
順着密道一直走,發現這密道竟然通往城中的一間破屋子裡,蔡大小姐就在這屋子裡。屬下已經將人給帶回來了。另外,屬下還發現,這城中這樣的密道不止一條,都是利用了城中的排水道。只是不知道這具體數目有多少,要徹底排查起來也十分困難。”
廖昌英摸着鬍子,沉吟着說道:“在京城挖地道,這樣大的手筆,單靠他一個人,可是萬萬做不到的。”
周淮海也點頭,道:“他雖然管着戶部,但他爲了好名聲,也決不允許有貪污的事情發生。可這樣大的工程,必得有大量的銀錢消耗,單靠他一個人,做不到。”
又有一個人說道:“他有錢,他私下的鋪子田莊都不知道有多少。”
蘇夢葉馬上呆住了,竟然是吳先生吳世道的聲音!難不成這吳世道也是蘇嵐秋的幕僚嗎?她早就該想到了。吳世道是當世大儒,怎麼可能會屈尊降貴到這王府裡來教幾個小丫頭片子讀書認字呢?原來這都是個幌子啊。
吳世道到底是個讀書人,骨子裡清高的很,不願意人家說他牽涉朝政,輔助蘇嵐秋,便只好拿着做人家教書先生的名頭當幌子了。
“這件事情光有錢還不行。”蘇嵐秋不贊同地說道,“這樣一項大工程,又是在天子腳下,要掩人耳目談何容易?看來,還是得想個法子把這些密道都好好地排查一番。”
衆人又把注意力拉回到了蔡斐的事情上,廖昌英問道:“那蔡家的小姐身上可有傷?”
葉吾秀搖頭道:“一點傷都沒有,只是這麼多天都沒吃沒喝,被關在那屋子裡,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的。屬下們發現她的時候,她已經餓得動不了了。”
蘇嵐秋點點頭,高聲吩咐道:“檀香,你和檀木去看看,務必將蔡小姐醫治好。這件事情不用告訴黃和才。他身邊的人太複雜,不能走漏了風聲。”
蘇夢葉轉頭驚訝地看向了檀香,無聲地問道:“你和檀木會醫術?”
檀香微笑不語,衝着蘇夢葉行了禮,就退下去了。
屏風那邊的吳世道又道:“不礙事,若是檀香和檀木兩個丫頭做不好,還有老夫。”
蘇嵐秋擺了擺手:“殺雞焉用牛刀?吳先生不用忙。如今找到了蔡家小姐,也就不怕這蔡斐不說實話了。”
衆人都隨聲附和。
蘇夢葉在屏風那邊急得不行了,只好出聲提醒道:“不能讓蔡斐在牢裡說實話!”
廖昌英等人都習慣了,只有吳世道嚇了一跳,衝着蘇嵐秋使了個眼色:“五小姐在?”
蘇嵐秋點了點頭,說道:“你有什麼想法,但說無妨。”
蘇夢葉便道:“父王可有確切的把握,知道這指使蔡斐的幕後之人是誰?”
蘇嵐秋和幾個幕僚對了對眼色,道:“已經知道是那人,但他目的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
這蔡斐雖然沒有加入任何黨派,卻是言官御史,一心維護正統,維護太子百里冥的。那位到底是個什麼打算,便不言而喻了。蔡斐不管是否清白,對太子百里冥來說都是一個不小的打擊。
“敢問父王和諸位先生,你們敢保證蔡斐就有確切的證據指證那個人嗎?”
衆人又互相看了看,就連廖昌英的眼中也滿是失望:“五小姐,就算是蔡斐有確切的證據,指認那人恐怕也是不成的。”攀扯進一個皇子來,可是天大的事情。蔡斐不管能不能把那個人拉下馬來,都是一個“死”字。
朝野上下也會因爲這件事情而震動。蔡斐的話至關重要。
“既然橫豎都不成,那又何苦讓蔡斐在三司會審中說出這話來呢?不如就讓蔡斐糊塗地認了賬,只讓他說,是因爲女兒被人綁架了,那人用蔡小姐的安危來要挾他,他不得已才這樣說的。反正先前查出來的證據不也正是這般嘛,蔡斐這樣說也是事實。
至於那要挾的人到底是誰,只讓蔡斐推說不知道,自讓刑部的人去查去。這樣一來,蔡斐也算是情有可原,不至於丟了性命。
父王再在皇上面前爲他美言幾句,只着重說他是如何愛女如命,皇上也是極其寵愛昌華公主和昭華公主的,自然能夠理解蔡斐這一片拳拳愛女之心,說不定還會赦免蔡斐無罪,讓蔡斐官復原職呢。蔡斐自然會十分感激父王,以後自然有他的用處了。”
蘇嵐秋等人都覺得蘇夢葉說的很有道理,禁不住點頭,吳世道更是十分得意,衝着廖昌英挑釁地一笑,好像是在對廖昌英說,瞧呀,這是我的學生呢。
廖昌英極其不服氣,衝着屏風那邊問道:“蔡斐的骨頭硬得很,五小姐怎麼敢保證他會被咱們所用?又怎麼會保證他會聽咱們的話,不在三司會審中說出那幕後之人?”
蘇夢葉輕笑一聲,說道:“廖先生大概忘了,蔡小姐還在咱們的手中呢。”
廖昌英冷哼一聲:“用強勢逼人,那蔡斐恐怕不會服氣。”
“廖先生錯了,這蔡斐可是一個例外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