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轉涼,微風拂面時,只讓人覺得愜意,樹木依然鬱鬱蔥蔥,只是枝頭的花少了,空氣中的花香淡了。
一絲一縷,夏天的痕跡在一點點被秋季佔滿,湖面有微風吹過,柔軟的柳枝若有似無的劃過湖面,引得湖中的小魚喧喧鬧鬧。
蘇夢葉有些奇怪,明明那些小魚無聲無息,可是她就是聽到了它們的熱鬧。
“世子大人嘴饞想吃魚了?”
聽到一聲譏諷的男聲,蘇夢葉轉頭,便看到向遠川。
說實話,在蘇夢葉的印象中,向遠川是個沉默寡言的人,有的時候剛硬,有的時候又顯得有些陰鬱。
自從燕海國使臣進入京都,她和向遠川也僅僅是點頭之交。
像這樣輕佻的取笑,他們似乎還沒有這樣親近過。
“洛西郡王是要找霓裳郡主吧?”蘇夢葉看了他一眼,又轉頭看向湖面,“沿着石子路走到底,摘星樓!”
霓裳郡主和洛西郡王到京都的時候,霓裳郡主住進了攝政王府的摘星樓,洛西郡王則住進了皇家準備的行館。
不管是祭禮之前還是祭禮之後,洛西郡王向遠川就沒有來過攝政王府。
今天來了,倒是稀客!
“本王是來找你的!”向遠川找了一個相距比較遠的位置坐下。
蘇夢葉挑了挑眉,“福親王王妃過世,驚鴻國也該過去表示一下,你這個時候跑我這裡來,不會是找我一起去……悼念吧?”
向遠川冷漠的臉上難得露出一絲笑意,“人死爲大,去悼念也要有一顆誠心,沒有那個心去了反而是對死者的不尊重,所以,本王就不去了!”
蘇夢葉眼睛一亮,沒有想到平日沒有表情的向遠川,還能說出這樣的至理名言,雖然聽着很冷漠,可是卻挺對蘇夢葉的胃口的,“我以爲洛西郡王不苟言笑!”
向遠川果然還是面癱臉,沒什麼表情道,“望月天朝的祭禮已過!”
蘇夢葉微微皺了皺眉,她有些不習慣向遠川的說話風格,好像每句話說出來都是半句,下半句還要自己猜,“你是說要回去了!”
向遠川點了點頭。
“一路順風!”蘇夢葉頓了頓忍不住問道,“霓裳……也一起走?”
向遠川點頭,“她也一起走,你……也一起走!”
不是詢問,而是通知。
蘇夢葉皺眉,雖然蘇嵐秋因爲皇上給百合封妃的時候,她曾經怒氣衝衝的說要離開攝政王府去燕海國,可那絕對只是氣話,現在聽到向遠川的話,有些震驚,“這事兒……我才知道,謝謝你告訴我!”
向遠川目光不動的看了她一會兒才道,“父皇想要見見你!”
蘇夢葉目光放遠,“可是我不想見他!”
自己的女兒在異國他鄉被人欺負,這個兄長竟然沒有絲毫動作,蘇夢葉很懷疑這位皇上也是個冷情冷性的人。
“不僅父皇想要見你,皇祖父也想要見你!”向遠川繼續道,“姑母出事的時候,燕海國與望月天朝的關
系忽然變得緊張,兩國甚至不通商。”
蘇夢葉瞭然的挑了挑眉,她母親去世,就是皇上和百合兩人造成的,既然已經預料到母親會出事,皇上自然會將所有的威脅都扼殺在搖籃中。
不過,向遠川果然不是什麼能說會道的人,枯燥的解釋,若不是蘇夢葉理解力驚人,誰能知道他想說什麼?
蘇夢葉沒有說話。
向遠川繼續道,“皇祖父病了,活不到年底,我聽霓裳說你很惋惜福親王妃的突然去世!”
說完,向遠川站起身,展了展衣袖,“你自己決定!”
看着向遠川走遠,蘇夢葉收回目光,再次投向微微泛着漣漪的湖面。
她確實惋惜福親王妃。
福親王妃是伯恩侯家的嫡女,據說在閨中的時候便是難得的賢淑才女,嫁給福親王之後,在皇親之中也是最受人喜愛的,和睦妯娌,疼愛幼妹。
唯一的缺憾就是嫁給福親王一年半無所處。
也許正是因爲她的賢良淑德,所以皇上才下旨給瞭如此顯赫的身後榮耀。
半城素白,是隻有貴妃過世纔有的級別,親王妃過世,雖然是皇親,可是也只是比同級的外命婦多了一層明黃色。
二十歲去世,在最美好的年華里零落紅塵,確實讓她覺得惋惜。
可是,在蘇夢葉的心中,性命,不分年紀,不論性別,也沒有階級,只要是隕落,對她來說都覺惋惜。
所以,她爲福親王妃的去世難過,也不可能漠視一個老人的行將就木。
那位向遠川口中的皇祖父說希望見她,這,很可能是最後一面,也可能是那位老人的最後一個心願。
不過,讓蘇夢葉好奇的是,這種勸說人的事兒讓向遠川一個沉默寡言的人來做,爲什麼不是霓裳郡主?
福親王妃停靈三七二十一天,以她二十歲的年紀真的是很隆重的葬禮了,因爲即便是貴妃,也只停靈十八天。
蘇夢葉真是太好奇爲什麼皇上對這個福親王妃如此厚愛,難道是因爲她母家勢大?
正式封棺葬禮那天,蘇夢葉去了。
真的是幸虧天氣涼下來,不然停靈這麼多天,屍身該早就壞了,不過即便是天氣涼了,靈房中還是放了很多的冰盆。
葬禮上,來祭奠的女子都一身素服,不過卻還是繁複的裙裝,只有蘇夢葉是立領的黑色世子儀制的禮服,看上去更加傾向於男裝,有些突兀。
其實,蘇夢葉真的不太在意別人的目光,可是當對上福親王略顯陰鬱的目光時,她卻心裡一顫。
福親王的目光陰沉而壓抑,眼底醞釀着涌動的風暴,讓蘇夢葉十分的不安。
她有惹過他?
想到福親王妃剛剛過世,難道他是受刺激過度?
蘇夢葉蹙眉,不自覺想到以前福親王看到她時的情景,雖然沒有多麼的親厚,卻也禮數周到,絕不會如此陰鬱的瞪着她,彷彿看到殺父仇人一般。
蘇夢葉不着痕跡的掃了一眼福親王,卻發現他已
經轉移了目光,臉上帶着悲痛,面對每一個來安慰他的人,禮貌溫和。
這就更不對勁了。
蘇夢葉記得消息中說,福親王爲人有些偏執,陰狠,手段激烈,掌管刑部的時候,雖然沒有聽說什麼冤假錯案,但是懲罰犯人行刑逼供此類的事情,卻手段過於殘忍。
而福親王平日的爲人也絕對算不上是什麼溫和有禮之人,相反,卻是有禮中帶着傲慢和清貴的。
現在,福親王彷彿變了一個人一樣。
蘇夢葉深深蹙眉,反常即爲妖。
蘇夢葉在福親王府看到了百里琛,兩人只是交換了一個眼神便各自去了自己的宴席桌。
所謂宴席其實很簡單,都是素齋,且涼菜居多,酒水也都是茶,甚至連果酒都沒有上,由此可以看出福親王對福親王妃還是很重視的。
蘇夢葉有世子之位,那是男子纔能有的爵位,和一般的內命婦或者外命婦又或者有品級的郡主縣主不同。
因爲只有她一人身份特殊,並不好安排位置,所以蘇夢葉這一桌人並不多,有她見過一面的蔡明珠,還有已經訂了親的溧陽縣主,其他幾位郡主或者縣主,蘇夢葉並不熟悉,所以也只是點點頭,她這一桌還給霓裳郡主留了位置,可惜,霓裳郡主根本都沒有露面。
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蘇夢葉都很少參加這樣的場合,以前是瘋瘋癲癲沒有機會參加,後來她參加了一兩次後,發覺應付這些小姐夫人比讓她去邊界攔劫毒販還要困難,她也懶得去參加了。
現在一桌人圍在一起,很明顯,蔡明珠在衆位小姐中十分的有威望,且還長袖善舞。
從頭到尾,蔡明珠自始至終都是一個聲調,可是,蘇夢葉卻能從她平淡的話語中感覺到遠近疏離,真的是特別奇怪,而且,讓蘇夢葉奇怪的是,蔡明珠的父親蔡大人是太子太傅,太子一脈倒臺,竟然沒有牽連到蔡家,可見不僅蔡明珠長袖善舞,蔡大人也不可小覷。
“蘇世子?”蘇夢葉聽到有人叫她才猛然回神,便看到蔡明珠一臉關心滿眼疑惑的看着她,“蘇世子,溧陽縣主剛纔問你平日都看什麼書呢?”
蘇夢葉挑了挑眉,抱歉的一笑,“不好意思,我剛纔有些走神,我就不是那種能坐得住看書的人!”
不知道爲什麼蘇夢葉覺得溧陽縣主聽到答案的時候臉色卻不怎麼好看,難道是覺得她的回答太過敷衍?
天知道,她說的是真的,如果她真說出她經常看的書,估計這羣小姐郡主縣主的,一定嫌棄死她。
蘇夢葉心中有些失望,原本還覺得溧陽縣主是個不錯的,現在看來,似乎也有些……
卻不想溧陽縣主沉着臉道,“蔡小姐若是對蘇世子平日的生活感興趣,就直接問,何必拖本縣主下水,用本縣主做擋箭牌?”
原來,剛纔蘇夢葉走神,並沒有聽清這幾人說話。
蔡明珠用平日看書繡花當做話題,與一衆小姐聊的開心,蘇夢葉坐在旁邊一直沒有出聲,蔡明珠就覺得蘇夢葉是看不起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