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逐漸黑了下來,山中漸漸瀰漫起一層淡淡的薄霧,白色的霧氣在夜色之中顯得有些迷幻色彩。
歐陽璟將兩匹馬拉到一棵樹下綁好,任由它們悠閒的開始吃草,他到附近打了一隻野兔,回來時正好見到柳傾城已經抱來柴火,於是兩人開始爲晚餐忙碌。
盯着跳動的篝火逐漸將叉在樹枝上的野兔烤得焦黑,歐陽璟突然生將目光投在一旁的柳傾城身上,眼神中有一絲愧疚之意。
“不知道從何時開始,你跟在我身邊,便總是過着如此流離失所的日子 ,你可曾後悔過?”
“後悔?”柳傾城淡笑着挑了下眉頭,轉眼看進他深邃漆黑的眼眸之中,那裡有跳動的火焰,還有自己坦然的微笑,“我做事,何曾後悔過?”
她的回答萬分篤定,沒有絲毫的猶豫與停頓,目光溫和淺淡,令歐陽璟的心底升起一股愛憐之意。
他坐近了幾分,伸出一隻手將柳傾城攬入自己的懷中,他將下巴擱在她的額頭上,兩人在跳動的篝火前緊緊依偎着,似乎外界的一切風起雲涌都與他們無關。
此刻的他們,只屬於彼此,不被世事所累。
枕着他的肩膀,柳傾城只能靜下心來,就能聽到他強有力的心跳聲,這令她異常安心。
她像一隻慵懶的貓咪一樣在歐陽璟的懷中蹭了蹭,緩緩的閉上了眼睛,嘴角勾起一抹恬淡的笑容:“你知道嗎?在你被抓走的那些日子裡,我每天都在想你,可也每天都在怨你。”
聞言,歐陽璟沒有說話,只是加大了手上的力氣,將柳傾城摟的更緊。
他知道柳傾城爲何會怨,那是出於關心和擔憂而產生的怨。
柳傾城輕輕嘆了口氣,伏在他的懷中,輕飄飄的聲音在寂靜空曠的山野之中顯得有些飄忽:“你什麼都不同我講,便被帶走了,我每天都在提心吊膽的過日子,心想着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可以再見到你。”
用手輕柔撫摸着她的髮絲,歐陽璟偏過頭在她的額前輕輕落下一吻,聲音有些沙啞的說道:“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你明知我會擔心,爲何還不肯同我說出你的計劃呢?難道你認爲,若是我知道了一切,我會拼命阻攔你嗎?”
柳傾城突然直起身來,翦水秋瞳亮晶晶的盯着歐陽璟的面龐,不想錯過他的任何細微的表情反應。
見他只是專注於烤兔子而默不作聲,柳傾城突然心裡一沉,她傾過上身,伸手捧住歐陽璟的面龐,讓他無法避開自己的注視。
“根本就沒有什麼計劃對嗎?你束手就擒,根本就沒有想過會出來,對嗎?”
柳傾城的眼中滿是受傷的神色,她定定的注視着歐陽璟,她在等他的答案。
然而,許久之後,歐陽璟只是淡淡的將手中烤好的野兔遞到她面前,俊美無暇的臉上是淡淡的笑容:“烤好了,拿去吃。”
香氣撲
鼻,令人不禁食指大動,但柳傾城卻全然沒有想要接過來的心思。
她只是冷冷的將他的手推開,態度十分強勢:“爲何不回答我?”
歐陽璟見她如此固執,他輕嘆口氣,將野兔重新放回到篝火之上,防止它變得生冷。
“並非沒有計劃,我與皇上商定好要先麻痹歐陽驍,再找個機會可以帶着玉璽逃離皇宮,這樣便有機會可以與歐陽驍抗衡。只是計劃並不完整,因爲中間可能會出現許多無法預知的變數。若是我將這件事告訴你,你肯定不會同意我去冒險。”
火光不停跳動着,映在他漆黑的眼眸中,有一種獨特而別緻的魅力,引人移不開目光。
“我知道你會擔心,但我卻不想讓你更加擔心,所以只能對你隱瞞了其中的一些事。若是犧牲我一個,就能換來所有人的自由與安寧,我願意自縛雙手任人宰割,因爲那樣值得。”
“你真的以爲,歐陽驍就單純的只是想要殺了你一個人嗎?”
柳傾城的眼中突然有晶瑩的淚水充盈,她忍着鼻酸,強力鎮壓着內心洶涌的情緒,道:“他想要的是報復所有人,他要看到所有人都痛苦,他要親手摧毀所有人的希望,難道經過這麼多事,你還是看不明白嗎?”
“我懂,這些我早就看透,所以最開始的時候我就曾經警告過你,不要和歐陽驍有所往來。”
歐陽璟點了點頭,他偏過頭,認真的看着柳傾城含着眼淚的眼眸,道:“只是我和皇上一樣,都曾希望他能懸崖勒馬。”
畢竟是曾在一起成長的人,眼睜睜的看着他走上衆叛親離的錯誤道路,他會爲歐陽驍感到惋惜。
但是,這並不代表縱容,他知道一次次的退讓只會讓歐陽驍變本加厲,所以他必須要站出來,站到歐陽驍的對立面,抽出長劍與他進行殊死一搏,纔有可能會阻止他繼續錯下去。
這也是他願意冒險被捕的原因,歐陽璟知道,只有令歐陽驍完全卸下戒心,纔有可能給予他更爲沉重的打擊, 他纔有可能帶着歐陽溪、月黛等人逃出生天,纔有可能令局面有轉圜的餘地。
他伸出手爲柳傾城擦去眼角的溼潤,嘴角勾出一抹溫柔的笑意,道:“慶幸有你和妙玲在暗中相助,我們現在不是很安全、順利的逃出來了嗎?歐陽驍也自認爲他已經掌握了天下大權,事情如此順利,爲什麼要哭?”
柳傾城擡起手,用袖子狠狠抹了一把自己的臉,苦笑道:“是啊,我爲什麼要哭?我根本就是瞎擔心,反正你自己一個人也會挺好的,我幹嘛整天爲了你提心吊膽的?”
知道她是在說氣話,歐陽璟伸出長臂,強硬的將她重新摟入懷中,道:“是我的錯,我不該對你有所隱瞞,害你如此擔心,都是我的錯。別在生氣了,好嗎?我們現在不是好好的麼?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柳傾城不是會輕易掉眼淚的人,然而她卻爲了身邊的這個男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像個柔弱不堪的孩子一樣傷心難過,最重要的是,她聽到他的解釋之後,根本沒辦法真正對他生氣,這讓她感覺非常無力。
是的,一
種強烈的無力感吞噬了她。
或許,愛情就是有如此神秘的力量,會讓人在不知不覺間就有了弱點,有了無數次想要割捨卻根本無法狠下心來的無力感。
她趴伏在歐陽璟的懷中,抽動了兩下肩膀,沒好氣的捶了一下他的胸口,聲音悶悶的說道:“我餓了,要吃雞腿!”
歐陽璟聞言淡淡一笑,他將兔腿扯下來遞到柳傾城的鼻尖晃了一圈,寵溺的笑道:“雞腿沒有,倒是有兔腿,你吃不吃?”
見柳傾城只是嘟着嘴巴不肯與自己講話,他故意收回了手,嘆氣道:“既然你只想吃雞腿,那便暫時委屈你的肚子一晚上,明天到了有煙火的人家,我再去給你討雞腿吃,這隻野兔我就獨自享受了。”
說着,他就作勢將那香噴噴的兔腿往自己的嘴邊送。
柳傾城笑着捶了他一拳,上前搶過了他手中的美味,沒好氣的說道:“那我只能委屈一下,嚐嚐你這村野匹夫烤的野味了。”
“我是村野匹夫,那你豈不是成了鄉村山姑了?”
歐陽璟淡笑着傾過上身,捧着她的臉龐,偏過頭用嘴巴從她手中的兔腿上撕下一塊肉,送到了她的脣邊。
柳傾城含着笑作勢躲避,但男人的侵襲帶着不容拒絕的野性與霸道,那塊肉最終消失在兩人膠着的脣齒之間,唯有濃郁的香味證明它曾經存在過。
短暫的不愉快,被一個吻輕易化解,大概這就是愛人之間獨有的默契與魅力。
然而,兩人之間的甜蜜很快就被樹林中突然 傳來的異常聲響打斷,歐陽璟警覺的抽出腰間佩劍,下意識的將柳傾城護在了懷中。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他長劍一揮,猛然將旁邊的篝火段斬斷,而柳傾城也眼疾手快的將她方纔從山溪打來的水潑在了篝火之上,火焰瞬間熄滅,兩人頓時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柳傾城也將手按在了腰間的軟劍之上,趴在歐陽璟的胸口,側耳傾聽林中的動靜。
她單膝跪在地上,準備隨時站起來迎接敵人的侵襲。
而歐陽璟也運起內力,仔細辨別着樹林中的異常聲響傳來的方向,他微微垂下頭,黑暗之中,他的面色異常沉重,附在柳傾城耳邊輕聲說道:“小心跟在我身邊,對方來頭不小,似乎有幾百人。”
聞言,柳傾城的心驟然一沉,她下意識的屏住了呼吸。
幾百人?!縱然歐陽璟武功再高,能以一當百,但是若來人果真有上百人的話,那他們不宜迎戰,否則只會是一場同歸於盡的死戰。
眼下,還是要隱藏身形比較妥當。
正當柳傾城思考該如何更好的避免令人發現時,樹林中窸窸窣窣的聲音突然停了,似乎對方也察覺到了他們的存在。
歐陽璟摟緊了柳傾城,輕聲道:“小心,他們來了。”
話音未落,只聽長劍出鞘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周圍黑暗的叢林中突然冒出許多黑影,將他們兩人團團圍住。
完了,這下逃不掉了。
柳傾城看着突然冒出來的黑影,心中頓時涌起一股悲壯和絕望的情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