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監生暴動,奉命彈壓
在對朱厚照小盆友執行完誘導式教學後,秦韻還是沒拿定主意,她承認,在自己替考這件事上,她是非專業人士,還是缺少足夠的自信呀。
否則,僅憑她從朱厚照這熊孩子身上聽到的信息,一般考生還不欣喜若狂,哪裡有她這種不知足的。
可惜,突然發生了另一件大事,促使她必須先要出宮了。
發生了何事?說起來,這件事表面上與秦韻並沒有直接關係,卻對大明朝來說,影響很惡劣的。
古代每朝每代面對龐大的官員體系,也有相對應的一系列考覈手段來確認,這當官的在自己的職位上是否盡忠職守,廉潔奉公了,如果考覈成績好的自然就有機會升遷,可如果考覈成績不好的,甚至涉及貪污腐化的魚肉百姓的,等等這一類人,自然就會面臨懲罰,或者罷官,或者降職甚至殺頭的。
說起來呢,錦衣衛一般來說,並不直接參與官員的考評,官員的考評那是吏部也就是大明朝的組織部和都察院的職責,只是涉及到要查證一些官員的罪證時,錦衣衛和東廠這些特務衙門纔會冒一下頭。
大明朝對地方官吏的考覈這裡咱們就不說了,與這件事無關,這裡要提到的是大明朝的京察制度。
京察顧名思義,自然就是對在京官吏的一種考察,一般地方上官吏那是年終考覈,可京城的京察多半都是發生在第二年的春天。
這種京察制度,要說起內容來,那非要囉囉嗦嗦一大篇,也說不清楚,這裡也不說這種考察制度到底科學不科學,反正還是有一定的積極作用的。
可今年的京察過後,卻發生了一件很有爭議的事情,那就是京城某個衙門有個姓許的四品官,這位許氏官員,在京城的官聲還是很好的,在許多人的眼中,他都是廉潔奉公的典型,住的地方跟清朝田文靜有一比,寒酸的不能再寒酸了,在外邊的名聲,直線逼近大清官海瑞的勢頭。
當然,現在的海瑞可能還在海南島,不知出生了沒,總之,這許氏官員在這次京察事件中竟然落馬了。
落馬了就落馬了唄,這大明朝那一年還不落馬幾個當官的呀,更別說,錦衣衛的詔獄裡關的大多數都是官職不低的官吏,進了詔獄,那個悲慘。
可這許氏官員的家人那是不服的,覺得許氏官吏是受了誣陷,爲了聲援關在牢中的許大人,京城的國子監的監生們就騷動起來了。
京城的國子監是什麼地方呢?大明朝最有名的學府,這樣的學府也只有南京和京城有國子監,這可是帶着官方性質的高等學府。
這些國子監的監生們,被有心人鼓動起來後,他們就開始明朝版的示威遊行了,不僅示威遊行了,他們還打算衝擊京城的吏部衙門。打算爲這位許大人討個說法,覺得京城這次京察有貓膩,是不公正的。
想想,大明朝最高學府的學子們示威遊行,這是多大的政治事件呀,這些國子監的監生們,他們的身份許多都是大明朝的官二代,官三代,甚至官n代呀,且不說這些學子們身後的勢力,就僅憑這些孩子們正當青春,還沒變成官油子,正義感爆棚,在被有心人這麼一鼓動,這個政治事件就這麼發生了。
難道這些國子監的監生們不知道,衝擊吏部衙門,是很嚴肅的政治事件嗎?他們中的許多人並不是腦殘,可法不責衆,在許多時候,人們都是存在着這樣的心理。
按理說,這樣的政治事件應該不關秦韻什麼事,可誰讓秦韻是那個倒黴的內西城千戶所的千戶呢,這京城的禮部衙門就在內西城的範圍內,如今,吏部衙門被衝擊了,她還能繼續坐在東宮涼涼的喝茶吧。
這起影響比較惡劣的政治事件,一看,都是個很棘手的事情,現在她還是個典型的大明官場菜鳥,根本就沒這方面的經驗,如果能躲避過,秦韻真的不想強出頭,實在是她這幾日遇到的事情太多了,甚至有些透支自己的精力了。
可偏偏,錦衣衛都指揮使牟斌派人到宮中傳信,通知了她。並命令內西城千戶所的錦衣衛們彈壓處置,不要讓事態進一步擴大。
接到這樣的命令後,秦韻有一種囧囧有神的感覺,她怎麼都覺得自己現在扮演的角色,跟某些電視劇上上世紀二三十年代鎮壓學生示威遊行的劊子手有點相似。
“師父,我也要跟你去。”朱厚照這熊孩子本身就是個跳脫的性子,現在雖說有秦韻進宮陪他,可這幾日也沒有出宮了,聽到這麼嚴重的政治事件,他不但沒有政治敏銳感,還滿眼的興奮。
秦韻見狀,很是沒有好聲氣,伸手就在他的後脖子上一巴掌道:“帶你去也可以,不過事後,關於今日這件事,你要寫一篇策論給爲師審閱。另外,去找幾套錦衣衛的飛魚服,你們幾個都換上,出宮後一切行動必須要聽我號令,你可能做到。”
按理說,這麼嚴重的政治事件,亂糟糟的,將朱厚照這熊孩子帶出去,不是給她添亂嗎?可秦韻知道,如果她真的想在她的手底下爲大明朝培養出一位優秀的儲君人選,就不能將對方當着溫室的花朵,關在皇宮中,只想通過書本上的知識,就要將對方變成有道明君,那是癡心妄想,所以必須讓這熊孩子對某些事情有個很直觀的印象,他纔會真正去神思他背後的這個國度到底是怎樣的。
“我一定聽秦師父的號令。”朱厚照這熊孩子聽到秦韻允了自己的請求,又可以出宮去看熱鬧,至於秦韻說的其他話,他根本就沒放在心上。
這次,出宮爲了安全起見,秦韻對扮成錦衣衛的幾名大內侍衛還有劉瑾這個太監道:“太子殿下既然要跟着出宮,你們唯一的任務就是時時刻刻保證太子的安全,然後站在一邊看着就行,可明白了?”
“明白!”幾名大內侍衛齊聲應道。
“那就好,出宮。”秦韻手一揮道,一羣身穿飛魚服的錦衣衛從守衛皇宮的大漢將軍面前呼嘯而過。
出宮途中,秦韻也詳細地詢問了那位報信的錦衣校尉,從這校尉的口中得知,吏部這次京察固然有各種不公與貓膩,可真沒冤枉這位許大人,這許大人不僅沽名釣譽,還喜歡收買人心,背後卻是個大貪污犯,還給許多地方官吏提供了保護傘,他的家人甚至還涉及多條人命,總之,是罪證確鑿的,是真的沒冤枉了他。
更主要的是,這個許大人,他還不是個草包,學問怎麼着也曾達到教授級別了,國子監的監生們之所以能被鼓動起來,也是因爲這位許大人在國子監曾經任過職,在這些學生面前,他的面目都是很清正的,這也是京察過後,爲何許多人不相信吏部的結論的最大緣故。
可秦韻卻憑着職業本能,覺得這件事裡面有着些許的陰謀的味道,因爲京察過後,連這位許大人自己都承認了自己所犯的罪行,他的家人們爲何偏偏卻能弄出這麼大的動靜呢,只是不知這次陰謀最終矛頭到底對準的是誰?
這許大人現在雖然關在錦衣衛詔獄裡,可秦韻覺得應該跟自己沒什麼關係,可她同時也知道,這?...
些監生們形成的羣體力量,如果不能將他們說服,那自己在內西城千戶所剛建立的威望就會轟然倒塌,要是出現什麼極端事件後,說不定自己就是那隻替罪的羊。
所以說起來,這起政治事件原本跟她沒有什麼大的關係,可繞了這麼一大圈回來後,她卻發現,自己自從接到上司的命令後,纔是那個最難做的人。
大明朝文人的地位那是真的高,別看國子監的這些學生們手底下沒幾分力氣,可他們衝擊的又不是軍隊衛所,更不是錦衣衛衙門,他們衝擊的是文官統治下的吏部衙門,他們表示在吏部衙門前罵娘毫無壓力。
可要是任憑這事件繼續惡化下去,還真不好說。尤其是,用錦衣衛來彈壓,秦韻也猜出,錦衣衛都指揮使牟斌別看一副忠厚的長者模樣,他將命令傳到宮中,何嘗不存在借勢的念頭,怎麼說,自己還是東宮洗馬,這幾日已經在東宮站穩了腳跟,博得了弘治帝夫妻倆的寵幸,在牟斌看來,萬一這起政治事件真的惡化到難以收拾的局面,自己這個身份爲錦衣衛出馬是再適合不過了。
秦韻帶着朱厚照這熊孩子一行回到內西城千戶所之後,手下的幾位副千戶,還有百戶們大概也接到了北鎮撫司的命令,正焦急地等待她的出現呢。
朱厚照這熊孩子雖然換了一身衣服,可那日給這些百戶們的印象還是相當深刻的,此時,齊齊上前見禮,這些百戶們早就把先前的焦急丟在了一邊,有太子殿下跟着,他們還怕什麼,那些心存異心的,看到秦韻這個上司竟然可以將太子殿下就這麼帶在身邊,心中那些別樣的念頭,再一次被他們摁了下去。
這兩日,他們分別通過一些渠道,得到了一些市井流言,那些流言隱隱說,這位新任上司是個女子,想想,他們一個大老爺們,怎麼能被女人壓在下面呢?可現在看來,不管這上司是男是女,都不是他們現在翻身農奴把歌唱的時候。
“各位兄弟們,事情是怎樣的,你們都知道了,本千戶就不在這裡廢話了,我現在要告訴你們的是,這次,行動你們必須統一聽指揮,要是誰不聽號令,出了什麼岔子,那就別怪本千戶不講情面,只要你們聽從本千戶的號令,就算出了岔子,本千戶也會一力承擔,絕不會將你們推出去頂缸,你們可聽明白了?”
“屬下謹記大人號令,不敢有違。”
“那好,你們每人帶着二三十精幹校尉在吏部衙門前的那條街街口與本千戶回合。”
“謹遵大人號令。”這些百戶們當着朱厚照這熊孩子的面,正是表現的時候,怎敢在跳出來搗亂。
秦韻是什麼人,她之所以帶着朱厚照這熊孩子,何嘗也不是給自己弄一份人身保險。
吏部衙門距離內西城千戶所是真的不遠,秦韻帶着朱厚照這熊孩子,還有千戶所的幾個精幹校尉,以及幾名大內侍衛,很快就步行到了事發地點的街口。
她沒急着上前彈壓,而是指着遠處穿着國子監服飾的監生對朱厚照這熊孩子現場教學道:“看了他們那些人,你這個當太子的心中是怎樣想的?”
這國子監的監生聚集在一起,數量還真不少,他們此刻都在罵娘,只是大多數的罵娘方法比較文雅,只有少數人比較粗俗。
這些監生們之所以還沒闖進去,是吏部衙門大門緊閉,那些堂官們此時都在做縮頭烏龜。
朱厚照小盆友看着這些罵街式的國子監的學生們,片刻後,才結結巴巴地道:“他們真的是國子監的?”
“怎麼,你不相信?”秦韻挑眉道。
“我要跟他們學罵人,太厲害了。”朱厚照小盆友由衷地感嘆道。
秦韻聞言,腳下差點摔一跤,伸手在這熊孩子頭上又是一拍道:“你剛說什麼,爲師沒有聽清。”堂堂的太子面對如此嚴重的政治事件,竟然是這等感想,讓她這個當老師的情何以堪。
“師父的意思是將他們全抓起來?”這熊孩子試探地問道。
“抓你個頭呀,你想爲師成爲天下讀書人的公敵不成?還是覺得爲師對你的壓迫太狠了,打算借刀殺人,弒師不成?”
“不不,還請師父教我。”朱厚照這熊孩子見秦韻的面色不善,也知道自己說錯了話,馬上恭敬有加地道。
“哼,好好看着點,學着點。”秦韻沒有多加解釋,這時,已經有幾個百戶們帶着手下的校尉與她匯合了,當着這些人的面,有些話她也不能隨便亂說。
中國人向來就有看熱鬧的習慣,更別說看這些國子監的監生們鬧出的熱鬧了,此時,吏部衙門這條街上,還聚集了許多看熱鬧的人。
百姓們雖然不敢走近,可這遠遠地看着,偷偷地議論紛紛,看着秦韻這一行錦衣衛走了過來,很自動地給他們馬上讓開了路。
而這條街上也不只是吏部衙門這一個衙門,還有其他的衙門,此時這些衙門的人,也都不辦公了,站在衙門前,遠遠地圍觀,總而言之,一眼看過去,真的也算人多勢衆了。
除了這些人之外,發生了這等事情,五城兵馬司和順天府衙門也驚動了,這些衙門也來了許多人,除了當官的就是暫時維持秩序的巡城兵士。
可惜這些兵士的身份在大明朝那是相當低微的,哪裡敢對這些國子監的學生硬來,你以爲他們是天朝的城管不成?
所以,他們只能乾着急,不敢強行驅趕這些監生們離去。
不過,現場除了這些人之外,還有東廠的番子們,只是這些番子在老百姓和讀書人心目中的名聲比錦衣衛還要臭的多,此時,他們在沒有得到上司的命令下,也不敢輕舉妄動,唯恐演變成監生們跟東廠的衝突。
當秦韻帶着一羣身穿大紅飛魚服,以一種無比瀟灑的步態登場時,將在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給吸引了過來。
那些剛纔還在罵街的監生們,見到秦韻這一行,就不約而同地衝了過來,那狀態,就像餓急了的人看到一大片肥肉一樣,雙眼都冒着綠光。
秦韻他們就是那片肥肉。
朱厚照這熊孩子,原本還挺興奮的,也比這些像瘋狗一樣衝上來的監生們給驚地退後了幾步,才站穩身子。擡頭一看,秦韻卻直直地站在最前面,雙手後背,那姿態一點狼狽感都沒有,這熊孩子當即在心中感嘆,師父果然是師父,非常人也!
其實,秦韻心中並不像表面看起來那麼輕鬆,她越發覺得今天這事陰謀的味道很重了,看來,這些監生們鬧事,不僅要給吏部找事,還是要給錦衣衛找事呀。
這些監生們,自然沒有將秦韻他們直接吞下去,可看到秦韻身上的錦衣衛服飾,當下就跟打了雞血似地喊起了口號:“廠衛陷害忠良,乃是國之奸賊也!”
“大明朗朗乾坤,奸賊當道,這些奸賊們在廟堂一日,社稷危矣,我輩讀書人,豈能坐視不理,除奸臣,除奸臣!”
這兩人一喊口號,其他的監生們也被再次鼓動起來,一個道:“說的好,忠君討奸,原本就是我等讀書人的本分,奸賊們迷惑聖上,京察時弄虛?...
作假,誣陷忠良,此時又守在衙門裝聾作啞,諸君要是不怕廷杖,我們一起衝進去。”
“衝進去,衝進去!還大明一個朗朗乾坤!”這些監生好像是在對錦衣衛示威似的,話音一落,不再像先前那般,只是站在吏部衙門前罵娘,而是直接衝上臺階,去砸吏部衙門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