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晉寒的腳步頓在那裡,“我沒有說過要娶你爲後!”
他依舊在這個問題上糾結,他說,三天之內她要是醒來,他就娶她爲後,可是三天早都過了。
“那我就去死!”水粉哭着,朝着遠處跑去。
“站住!”風晉寒冷聲,回頭看她,“我沒有說話不算話,也沒有被你用死來威脅,你的死活,原本就與我無關!”
他冰冷的說完,水粉的身形已經踉蹌,臉色呈現死灰般的顏色,絕望的看着他,不住哽咽棼。
“但是,我娶你爲後,我能給你的,也只有這些,別的,不要再多做奢望!”風晉寒蹙眉,淡然的看着陽光下,那紙人般的女子。
水粉愣住,張大嘴巴,他說真的嗎?她可以成爲他的皇后?
“將長樂宮收拾一下,以後水粉就住長樂宮!”這句話,風晉寒是對着旁邊的初一說的,初一應聲,看了一眼陽光下那有些蒼白的女子,隨即轉身,朝着水粉走去單。
他恭敬的對着水粉請安,然後帶頭朝着長樂宮走去。
長樂宮,是皇后的寢宮,早在風晉寒登基以前,工布裝潢長秋宮的時候,已經將長樂宮一起收拾。
不過那個時候,所有人以爲,蝶夢國的皇后,會是七小姐。
所以有專門想要討好未來皇后娘娘的人,按照柳七七的繫好,將長樂宮裝潢的清新雅緻,卻又不是華貴大氣。
水粉看着氣派的長樂宮,還有站在旁邊伺候着的宮女,覺得一切都美好的不似現實。
他真的肯接受她了麼?他真的,要封她爲後麼?
水粉的手,緊緊的摁住了自己的胸口,那裡劇烈的心跳代表這一切都是真的。
她臉上展現出久違的笑容,看着這一切,她很想狂肆的大笑,終於,終於,她要嫁給他了。
經過一切繁瑣的商議,最終封后大典議在半個月以後,這半個月,水粉很不安,因爲她聽說,對於封后的事情,朝堂之上的老臣,齊齊反對。
每一天她都在心驚肉跳中度過,生怕這驚喜如竹籃打水,終於熬過了半個月,那日秋高氣爽,是她來到蝶夢國兩年,見過最美麗的天氣。
奪目色豔紅禮服的女子,裝扮華貴,在宮女太監的牽引下,一步一步朝着坐在正上方的絕美男子走近。
風晉寒看着一後四妃,俊美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似乎所有的事情跟他無關一般,只是淡漠的坐着,聽着禮部的官員用抑揚頓挫的聲音昭告文武百官。
下面黑壓壓,跪了一地的人,風晉寒看着這樣的場景,忽然就有些不耐。
他又一次想起了那個白衣冷漠的女子,她現在在哪裡?她在聽說他封后納妃的時候,會不會有一些失望?
隨即,他自嘲一笑,她怎麼可能會失望?她巴不得自己娶了水粉,然後她可以和蕭晨毫無愧疚的遠走高飛。
這樣繁沉的儀式,終於在第一天的羣臣叩拜之中結束,第二天是宮外的帝后祭天,第三天是宮內的宴會,三天結束,封后大典纔算真正結束。
第二天儀仗隊已經準備妥當,羣臣已經恭候在神武門,吉時已到,準備出發的時候,初一才發現,皇上不見了。
長秋宮,御書房,以及整個皇宮,根本沒有皇上的影子,皇上甚至在什麼時候消失,都沒有人發現。
所有人站在陽光底下,這一幕顯得有些可笑。
水粉大紅衣衫,坐在鳳攆之上,臉色略微有些蒼白,跟在後面的四妃,也是各懷心思,個個神色不安。
皇上不見了,這是大事,比起無法祭天完成封后大典,所有人更關心的是皇上的下落。
這些年來,皇上雖然恣意妄爲,可是從來不會這樣一聲不響的消失。
而且風晉寒的心腹之人都知道,沒有了內力的皇上,還能去哪裡?
他難道連自己的安危也不顧了嗎?
十五派人去找了柳七七,來人回報,柳七七早在半個月之前,已經離開了蝶夢國的京城,至於去向,無人可知。
蝶夢國,十里坡,柳七七站在那裡,臉色難看。
她削瘦的身影,在一簇一簇的人影中,顯得有些孤單。
所有人都可以看見,她隱忍的怒氣,還有緊咬的貝齒,七小姐很生氣,這是所有人都看出的事實。
柳七七確實很生氣,她怎麼可能不生氣,他騙她!
明明說好了,要一起攜手笑傲江湖,可是他,竟然自私的一個人深入焰族的地牢,去救蘇婉兒的那一縷魂魄。
蝶夢十里,將是他的葬身之地……
她沒有忘記那個預言,這麼多年過去了,她一度以爲,他脫離了以前的身份,不可能在魂斷十里。
可是錯了,原來,命運,終究是不可逆轉。
柳七七,這些年,你終究是癡情錯付。
蕭晨和你不同,你早該知道,你可以不顧人情冷暖,不顧荊棘坎坷,不顧世俗紛擾,可是他不同。
他在乎的太多了,他在乎蕭婠婠,他在乎姬薄情,他甚至在乎每一個不認識人的感受。
可是獨獨,他不在乎他自己……
其實,在蕭婠婠揭穿他身世的時候,她就應該能夠想到,他怎麼可能拋棄一切跟她走?
怎麼可能?
他不會看着姬薄情黯然落寞,他也不會看着蕭婠婠以淚洗面,他更不會,讓姬昀同時失去兩個兒子。
柳七七,醒來吧?蕭晨,終究不是你的良人……
秋風中,柳七七白衣風舞,她拿着一把短劍,黑瀑布般的青絲,飛揚在腦後,冷冽的眸中,已經有了霧氣氤氳。
動情者,必自傷!
所有人看着她,似乎她纔是今日的焦點人物,但是沒有人敢靠近她,都對她身上即將爆發的戾氣感到害怕。
冷紅兒遠遠的站着,眸中不再是往日的輕蔑之色,而是帶着一絲怯意看着柳七七。
飛月很着急,不停的走來走去,恨不得能夠自己飛入焰族地牢看個清楚。
可是他根本不知道焰族地牢的入口在哪裡,只能在外面等着着急。
蕭婠婠則是緊張的握着自己的手,低垂着臉,看着腳下的土地,若是沒有猜錯,她的腳下,應該就是地牢的位置。
可是沒有人可以進去,進去,則是神魂俱滅。
姬昀抿着薄脣,眸含了薄薄的怒氣,他右手撐着左手的手肘,而左手則虛握成拳,抵着自己的鼻尖。
微微起伏的胸膛,則表現了他的隱忍和憤怒。
另外一邊,則是站着女帝鳳清霞,她的身後跟着瑤雪聖女和一排護衛。
女帝的旁邊,是一個眼角有着鮮紅血痣的男子,男子絕美,風華絕代。
他靜靜的站着,臉上表情淡漠,眸光卻複雜無比。
驟然,他的眉心蹙起,似乎不安起來,圍繞着一個不大的山丘走來走去。
“怎麼了?”蕭婠婠上前,着急的看着自己的哥哥。
“焰族地牢,有伏兵——”蕭南風眉心蹙的很緊,轉而狠歷的看着鳳清霞,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你竟然,在地牢設下了伏兵?”
“笑話!焰族的事情跟我何干?”鳳清霞一把甩開蕭南風的手,冷笑連連道,“我只不過通知了焰族族主,你們終於找到了蘇婉兒那一魄,所以,讓他小心一些!”
“你真卑鄙!”蕭南風憤恨的看着她,轉而旋身離去。
“哥哥等我——”蕭婠婠伸手,想要抓住自己的哥哥,自己的手卻被姬昀抓住。
“你還嫌惹出的麻煩太少嗎?”姬昀疾言厲色,冷漠的看着蕭婠婠。
蕭婠婠冷笑一記,“我只是想要隨着哥哥一起,去幫晨兒,你急什麼?”
姬昀喘息,壓下了心中的憤怒,“你去只會添亂,讓南風去吧!”
“是啊,哥哥要是死在焰族的地牢,那最好不過,蘇婉兒的一魄歸體,等她醒來,你又可以跟她顛鸞倒鳳……”蕭婠婠的話沒有說完,人已經捱了一個清脆的耳光,她被打的愣在那裡,眸含淚光的看着姬昀。
“你這樣說,不過是侮辱婉兒,當年的事情,我已經跟你解釋過不下百遍,你可以不原諒我,但是你沒有權利這樣對蕭晨和蘇婉兒!”姬昀冷然,極爲失望的轉身,朝着另外一個方向走去。
他不是冰族之人,沒有辦法進入佈下了結界的焰族地牢,不過他要去救他的孩子,縱使是豁出去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辭。
婠婠一直說,在他的心裡,只有蕭晨。
可是她錯了,薄情和蕭晨都是他的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他怎麼可能偏向任何一個。
這麼多年,薄情是幸福的,爲了表示自己的存在,無數次薄情搶走了蕭晨的東西,可是蕭晨總是笑笑,將自己所有喜歡的東西讓給他。
甚至後來,蕭晨養成了一個習慣,所有好的東西,都先給薄情挑選,薄情不要的,他纔會接受。
縱使這樣,薄情依舊欺負蕭晨。
就算他不要的,他也不允許蕭晨得到,總是想要故意惹惱蕭晨。
可是蕭晨從來沒有生氣,從來沒有,甚至連抱怨一句都不會。
他總是抱着一顆感恩的心,對待自己和婠婠,還有他們的兒子薄情。
可是從來沒有人知道,蕭晨那溫和的笑容背後,是怎麼的蒼涼落寞。
自小沒有父母疼愛的孩子,在曼青國受盡排擠的太子,忍受常人不能忍受心疾的孤兒……
婠婠,你真的,真心關心過晨兒麼?
姬昀憤憤的走着,蕭婠婠看着他的背影,驟然害怕起來,她驚慌的上前,一把抓住了姬昀的胳膊,“你要去哪裡?”
“我相信,去地牢還有別的路,我要去救晨兒!”姬昀冷然,一把甩開了蕭婠婠的手。
蕭婠婠措手不及,摔倒在地,眸中含淚看着姬昀離開的背影。
柳七七似乎有些動容,她回頭看了一眼姬昀,欲言又止。
“七小姐有話說?”姬昀擡眸,腳步頓了一頓,開口道。
“你救不了他!”柳七七幾乎是牙縫中迸出這幾個字,這幾個字的發音十分不清晰,姬昀幾乎聽不清楚,只是蹙眉看着她,不理解她話的意思。
柳七七深吸一口氣,面色冷漠,“焰族地牢,我去過,蕭晨進去這麼久,已經……”
她說到這裡,已經說不下去,淒涼的美眸,卻是盈滿了淚。
“我不信,縱使救不了他,我也要親眼看見他的屍體!”姬昀冷笑,開始朝着不遠處的山嶽走去。
柳七七上前幾步,叫住他,“我知道焰族地牢的入口,若是你不怕死,隨着我來!”
姬昀狐疑的看着她,只見她抓住了他的衣袖,閉上了眼睛。
“你一定可以在半個時辰內,趕到蝶夢國京郊的蝙蝠洞,是嗎?”柳七七幾乎是篤定的開口。
姬昀看着這個閉上眼睛的女子,遲疑片刻,隨即點頭,雖然很困難,但是也不是不可能辦到。
不過她要去那裡,究竟做什麼?
柳七七也不敢保證,姬昀能不能在半個時辰內趕到,畢竟這裡離京城的距離,一般人得走三天,縱使她不眠不休,快馬加鞭,也是兩天兩夜趕到。
不過風晉寒說過,這個世上,武功最高的人,是姬昀。
所以她相信,他一定會有辦法的。
所有人聽說京城蝙蝠洞的時候,臉上露出詫異的神色,蕭婠婠事先反應過來,身形一掠,朝着京城的方向飛去。
衆人紛紛效仿,倒是冷紅兒遲疑了片刻,看了一眼蕭晨消失的山嶽,隨即紅影飛掠,離開了十里之處。
柳七七看着連在一起的蝙蝠洞,忽然心裡有了一種僥倖,或許蕭晨不會死,因爲這裡已經不是蝶夢十里,而是京郊。
驟然,她臉色一白,蝶夢十里……
這裡的蝙蝠洞,離京城的皇宮,剛好十里。
不會的,不會的,柳七七安慰自己,指着蝙蝠洞上一塊嶙峋的怪石,“當年我被安年挾持,掉下了焰族的地牢,後來是蕭晨捨命相救……”
她上前,模擬着當年安年的動作,可是在她的手劈上旁邊怪石的時候,姬昀阻止了她,“七七,你沒必要爲晨兒如此,晨兒負了你!”
柳七七微微一笑,卻是嘲諷無比,“他的確負了我,可是,我不怪他,今日就當去送送他吧!”
姬昀看着柳七七一掌劈開了怪石,火石電光之間,柳七七的手被一隻冰涼的大手抓住,她回頭,看見了一身白衣的風晉寒。
風晉寒臉色蒼白,抓着她的手,死死的不肯放開。
腳下的縫隙,已經在擴大,有灼灼的熱氣傳來,柳七七看着風晉寒,一掌向着他的胸口襲來,“放開我!”
風晉寒身形一閃,另外一隻手卻抱住了她纖細的腰肢,他將她整個人圈禁在懷中,身體直直的朝着裂縫墜去。
姬昀看着那擁成一團的男女,無奈的搖頭,世間自是有情癡,此恨不關風和月……
“我陪你!”風晉寒淡漠的開口,在失重狀態下,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如果有可能,我替蕭晨去死,你和他,好好的活着……”
柳七七的身體僵直,驟然想起了多年前,她在安年的挾持下,墜入地牢的時候。
那個時候,父親苦苦哀求,可是他,始終不肯救她。
這就是,愛與不愛的差別嗎?
風晉寒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苦澀一笑,“原本以爲,蕭晨墜入地牢必死無疑,以後我還有很多機會,那個時候,我錯了,其實,從我將你拒婚門外開始,我已經再也沒有機會!”
他的話說完,兩人重重的摔落地面,柳七七雖然感覺到一陣不適,但是卻遠遠沒有第一次被困這裡來的嚴重。
風晉寒的臉色,卻難看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