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是一陣腳步聲,接着昏暗的屋子,光線頓時一亮,柳相國已經進門,滿頭大汗看着柳七七道,“七七,下人不懂事,爲父這就重新給你準備屋子!”
“爹爹也不要怪祥伯,他一直都是不能做主,況且我也在這屋子住了十八年,不是嗎?”柳七七反脣相譏道。
“七七,爲父錯了!”柳相國低着頭,老臉上滿是慚愧之色,那個時候只顧朝堂爭鬥,七七和晉王殿下的婚事,又所連甚多,所以他……
“爹爹,你遣散了相府的人,他們可有說,會去哪裡?”柳七七接着問道。
“如眉,如煙,如玉,如雨她們四人會去鄉下的老家,還有別的,大概跟她們的娘回舅家,下人,我都是給了銀子,讓他們離開,約莫也回老家吧……”柳相國道。
柳七七一點點的打量着屋子,並不開口說話,半響柳相國再次道,“七七,這裡不適合你住,你還是去如眉的康雅居吧……”
柳如眉是相府嫡女,所住的院子,當然是最好的,可是別人用過的東西,她一向不喜,搖頭道,“不,這裡就挺好!”
柳相國皺起眉頭,見柳七七心意已決,再也不相勸,而是派人將破敗的小屋,重新修整了一番。
剛剛走出柳七七的院子,前面已經傳來下人的聲音,“老爺,老爺,晉王殿下來了……”
柳相國頓住步子,回頭看了一眼柳七七的院子,雖然不知道爲什麼七七突然又願意嫁給晉王殿下了,可是他知道,恐怕這婚,沒那麼容易結成。
“去問問小姐,可願意相見!”柳相國篤定的道。
“直接回了,不見!”那下人還沒有進去問話,裡面已經傳來柳七七的聲音媲。
“就說七小姐不在相府!”柳相國接着道。
“是!”那下人應了一聲,慌張的朝着前院跑去,還沒有跑到前院,風晉寒已經信步走了進來,後面跟着白衣如故的初一十五。
“晉,晉王殿下……”那下人結結巴巴,“小姐說,她不在相府,不,是相爺說,她不在相府……”
畢竟所有伶俐的下人,都已經被打發走,所有留下來的,都是一些病殘,聽見那下人這麼說,柳七七也不以爲然,只是柳相國卻黑了一張老臉。
初一和十五忍着笑,風晉寒面無表情的瞟了那下人一眼,揹負着雙手,朝着柳七七的小屋走近。
“王爺,你不能進去……”柳相國急了,上前攔住風晉寒。
“哦?本王倒是不知道,你這相府,竟然還有不能進的地方!”風晉寒冷漠的掃視了柳相國一眼,闊步走了進去,柳相國還預再攔,卻被初一長臂一伸,攔住。
柳相國嘆息一聲,無奈的離去。
柳七七輕步踱在房間,腳下,如蓮花盛開,搖曳生姿,她面容清冷,看着對面那昏暗的銅鏡,一動不動。
當時的柳七七,就是在這個鏡子前面,盛裝打扮,等着良人迎娶,可惜,她始終沒有等到,等到的,只是晉王府那緊閉的大門。
“小姐,需要屬下出去阻止他麼?”雲影看着外面走近的風晉寒,蹙眉道。
“不需要!”柳七七輕聲,雖然那人十分討厭,甚至爲了碧落想要出手殺她,但是她一向恩怨分明。
義莊,也確實是他救了自己。
恩怨抵消,只剩下他對自己大婚被拒門外之事。
說話間,風晉寒已經進門,看着這破敗的屋子,他絕美的鳳眸,染上一層薄怒,她以前,就住在這裡嗎?他不知道的時候,她究竟在這裡吃了多少苦?
該死的柳相國,竟然這樣對她,還有那些欺負過她的女人,他一個都不會放過,隨即將眸光投向那一身清冷光華的女子,薄脣輕啓,“七七……”
“這裡似乎不是晉王殿下該來的地方!”柳七七冷聲道。
“我來,只是想跟你商議,十日之後大婚的事宜!”風晉寒輕聲道,她願意再給他一次機會,他很感謝,以後,他不會再讓她受任何的苦。
“不用了,你走吧!我不想見到你!”柳七七的眸光,清冷了幾分,絕美如畫的小臉,帶着一層薄薄的霜意,漂亮卻又讓人不敢接近。
風晉寒看着這樣的臉,不自覺,有些沉淪,明明是一個芳華十七的女子,卻總是表現出一種歷經滄桑的冷漠,他的七七,究竟遭遇了怎樣的事情?
“晉王殿下聽不懂我說的話麼?”柳七七冷着一張小臉,開始趕人。
“聘禮呢?你有沒有想要的聘禮?”風晉寒再次開口道,這一次,他一定讓她風光大嫁,彌補她上次被拒王府外的恥辱。
柳七七冷着臉,並不說話,只是擡步朝着外面走去,他不走,她走!
“七七!”風晉寒伸手,想要抓住她的小手,卻被一個冷厲的掌風劈的後退幾步。
“混蛋,現在她已經不是你的晉王妃,再敢動手,我剁了你!”一道較顯稚嫩,囂張卻狂肆的聲音響起,然後雲濤一身玄色的衣衫,落在了柳七七身邊,挑釁的看着風晉寒。
風晉寒的眸光,微微眯起,眼神明顯帶着憤恨之色,冷笑一記,“十一皇子,這裡似乎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本皇子愛去哪兒就去哪兒,你管得着麼?”雲濤個頭跟柳七七差不多,明顯矮了風晉寒一個頭,可是氣勢,卻絲毫不輸於他。
“你就不擔心,去了你不該去的地方,再也不能離開?”風晉寒森寒着聲音,威脅的道。
“本皇子就是被你嚇大的!”雲濤冷聲嘲諷,伸着胳膊,將柳七七護在懷裡。
風晉寒眉頭緊蹙,對着初一十五吩咐,“送十一皇子回雲水行宮!”
“是!”初一十五領命,齊齊的對着雲濤攻來,雲濤身邊的侍衛,頓時跟初一十五打成一片。
雲水國的侍衛,自然沒有初一十五訓練有素,幾個回合下來,已經落入下風,雲濤再次出手,身手矯健,初一十五又不敢傷人,頓時節節敗退。
風晉寒衣袖一揚,頓時冷風掃過,雲濤摔在銅鏡上面,頓時“撲通”一聲,塵土飛揚,整個屋子都塌陷了一半。
“小姐,小心……”雲影一聲驚呼,擡腿踢飛一個襲向柳七七的不明物體,拉着她,飛身而起,離開小屋。
隨着外邊屋子坍塌,風晉寒也衣袂翩然的飛了出來,只有雲水國的侍衛在裡面大喊,“殿下,殿下……”
想來是雲濤被埋在了裡面,柳七七看着,十分無語。
身邊一陣清涼的風越過,然後是光線一暗,似乎所有的陽光,都被身邊的人比的黯然下去,蕭晨的聲音響起,“七妹妹,這是怎麼了?拆房子麼?”
柳七七回頭看着蕭晨,眉頭蹙起。
身邊這人,長身玉立,一身綠衫,光彩四溢,所有的美好詞語,都難以形容這男子的美,天地萬物,在他身後,似乎都成了一道灰色的陪襯。
他只是站在那裡,輕輕的笑着,時光都彷彿停止,這樣的美,已經不能用驚心動魄形容。
“蕭太子?”柳七七挑眉,冷眸看着蕭晨。
“也是你的晨哥哥!”蕭晨伸手,攬住柳七七的腰肢,將頭擱在她的肩膀上,好笑的看着前方從土堆中爬出來的雲濤。
還來不及得意,一道森寒的殺氣已經迎面而來,他慌忙後退,風晉寒手持長劍,招招凌厲。
“喂,我現在是曼青太子,風晉寒你敢殺我?你想打仗麼你?”蕭晨邊罵邊退。
飛月這個時候翻牆而來,一見自己家的太子在跟人打架,而且似乎落入下風,隨即出手相助。
初一十五焉能不動?頓時所有人又打成一團。
從坍塌的房屋中爬出來的雲濤,灰土灰臉,一見風晉寒還沒住手,立刻大罵,“你奶奶的風晉寒,居然敢這樣對本皇子,看我殺了你!”
說完,揮拳衝了上去,那隨行的侍衛自然不能閒着,於是打鬥更加慘烈。
柳七七站在那裡,眉頭微蹙,不多時,另外半邊房子,“嘭”一聲坍塌,灰塵瀰漫。
“雲影,我們組建弄風門、雷煞門還有影馬堂還差多少銀子?”柳七七冷冷的問道,見對面飛來的瓦片,再次後退一步,那瓦片湛湛的落在她的腳邊,碎裂開來。
“初步算過,開始沒有盈利的話,需要八百萬兩,黃金!”雲影淡然的回答。
“好,我們的資金,馬上有了!”柳七七冷聲道。
半個時辰以後,房子盡毀,所有人終於住手,除了風晉寒和蕭晨以外,所有人一臉灰土,似乎從土堆中爬出一樣。
雲濤氣急,恨恨的瞪着風晉寒和蕭晨,如今,他終於知道自己和他們的差距了,不是一星半點,也不是練幾部速成秘籍可以追上。
蕭晨眸帶笑意,挑釁的看着風晉寒,風晉寒則目光冰冷,他一直都知道,蕭晨是他最大的威脅。
“你們打夠了?”柳七七森冷的開口,上前一步,看着坍塌的小屋道。
“七姐姐,他們欺負我,你也不幫我!”雲濤跑過來,一把抱住柳七七,卻被柳七七嫌惡的推開。
“七妹妹,以後你不開口,我再也不動手,可好?”蕭晨飛躍而來,落在柳七七的身邊,諂媚的笑着。
飛月則冷臉,走到蕭晨的身後,敵視的看着風晉寒。
風晉寒冷笑一記,並不說話。
“你們打夠,就該算算賬了!”柳七七上前一步道。
“七妹妹要算什麼賬?”蕭晨厚顏無恥的笑着,將俊臉湊上前。
“我這房子,可是被你們拆了,你們是不是該賠償我?”柳七七冷聲道。
“賠,當然賠!”蕭晨附和,歪着頭看着柳七七道,“七妹妹要多少銀子?”
“雲影告訴他們!”柳七七冷聲吩咐。
雲影上前一步,淡漠的道,“八百萬兩……”
“八百萬兩銀子,小意思,明天我就叫飛月給你送來!”蕭晨笑着,湊上前靠近柳七七。
“是黃金!”雲影再次道。
蕭晨似乎被噎了一下,八百萬兩黃金?七妹妹要那麼多錢幹嘛?若是八百萬兩銀子,他還可以動用所有身份,拼湊出來,要知道,八百萬兩銀子,已經很不少了,夠普通人揮霍十輩子。
看着蕭晨尷尬的臉色,柳七七冷哼一下,“八百萬兩黃金不是要你一個人出,而是你們平分,晉王殿下帶了兩人,雲崖皇子帶了兩人,蕭太子帶了一人,所以,晉王殿下三百萬兩黃金,雲崖皇子三百萬兩,而蕭太子,則是兩百萬兩……”
蕭晨吁了一口氣,還好是兩百萬兩,他能拿得出來。
“你這女人,你這破屋子有這麼值錢嗎?兩百萬兩黃金買你這十個丞相府都綽綽有餘了!”飛月不服,大喊道。
柳七七冷厲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他頓時縮縮脖子,這女人氣場怎麼那麼大,被她看一眼,都涼颼颼的。
“我這屋子就這麼值錢,不服的話,你將屋子給我蓋起來,我要原來的那些土,原來的那些樑,錯一樣都不是我的房子!”柳七七冷喝。
蕭晨轉身,打了飛月一下,飛月噤聲,只是依舊不服,他笑着上前,“沒有關係,兩百萬兩就兩百萬兩,七妹妹是要兌換成銀票,還是就要黃金?”
“還是蕭太子明事理,我要銀票,而且是德惠錢莊!”柳七七看着蕭晨,冷眸閃爍着寒光道。
“好,我這就回去取!”蕭晨說完,轉身想走,卻被柳七七再次叫住,“蕭太子還是先簽了這個賠償協議!”
蕭晨回頭,看着雲影已經寫好的賠償協議,眉頭蹙起,擡眸看了柳七七一眼,拿起雲影手中的筆,簽下自己的大名,然後加蓋了曼青國的印璽。
“蕭太子拿着銀票,自可贖出這張欠條!”柳七七道。
“好!”蕭晨點頭,飛月在一邊仰頭望天,爲什麼他跟了這麼一個沒有出息的主子?明明那個女人是訛詐。
“走了,以後機靈一點!”蕭晨拍了拍飛月的頭,轉身離去,飛月緊隨其後。
“哼,從來不知道,姐姐你是個財迷!”雲濤憤憤不平,上前,也簽下了自己的名字,蓋了雲水國的印璽,旋身離開。
雲影拿着協議走到風晉寒身邊,風晉寒淡漠的看了那協議一眼,抿脣,眸底是隱藏的黑暗,一言不發的簽下自己的名字,初一拿出印璽,蓋下,幾人離開,小院頓時恢復了安靜。
“晉王殿下記得三日之內送來,不然七七可不敢保證,會不會將這合約公佈天下!”柳七七淡漠的道。
十五有些驚恐的回頭看着柳七七,八百萬兩黃金啊,王妃可真是,富可敵國。跟着這樣的主子真拉風,他有些羨慕一直跟着柳七七的雲影,忍不住多看了雲影一眼,雲影卻依舊是淡漠冷清的神色。
衆人走盡,一片狼藉的小院,頓時寂靜起來。柳七七站着,迎風而立,白色的衣衫,裙裾蹁躚,如一個誤入凡塵的仙子,她站在那裡,如一幅絕美的畫卷。
雲影靜靜的站在她身後,一言不發。
半響,身後響起略微有些急亂的腳步聲,還沒有回頭,柳相國的聲音已經傳來,“七七,發生了什麼事情?晉王殿下呢?”
他看着坍塌的屋子,眉頭皺起,又看了一眼站在那裡的柳七七,慌忙上前,“七七,你沒事吧?”
“我沒事,恐怕這裡不能住人,相府可還有別的院落?”柳七七回頭,看着柳相國,淡漠的道。
“有,有一個蘇鑫雅苑,七七要是不想住如眉的房間,可住去那裡!”柳相國急切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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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這房屋坍塌了,讓他很奇怪,可是塌了也好,最起碼七七就不會住在這裡。
“爹爹帶路。”柳七七面無表情的道。
柳相國走在前方,一路不斷介紹,蘇鑫雅苑,原本是先皇來相府住過的地方,後來就封了起來,視爲相府的禁地,任何人擅自闖入,都是大不敬之罪。
柳七七淡淡的嘲諷,“如今爹爹將這蘇鑫雅苑給女兒住,就不怕落的一個大不敬之罪了麼?”
“怕什麼?七七在爹爹的心中,是最重要的,如果皇上要治一個大不敬,恐怕我早死了幾百回了!”柳相國憤慨的道。
“爹爹就不擔心你其他的幾個女兒兒子了麼?”柳七七再次開口道。
“擔心有什麼辦法,能爲他們做的,我都已經做了,如今,只能聽天由命!”柳相國面帶苦澀的道。
以前總是一心想着朝堂爭鬥,家裡的事,他從來不管,可是現在過了半輩子,他突然才發現,家人是最重要的。
柳七七脣角噙笑,並不說話。
來到了蘇鑫雅苑,她頓住腳步,靜靜的打量着這一片園子。
恐怕這個蘇鑫雅苑,佔了半個丞相府的面積,湖光山色,美不勝收,一看就知道,經過精心打理,絲毫不遜色與皇帝的行宮。
不過這裡本就是皇帝的另外一個行宮,看來丞相這個老頭子,年輕的時候,頗得皇上的恩寵,否則也不會將行宮設在了相府。
“七七,你可滿意?若是缺什麼,我這就叫人去買!”柳相國道。
“甚好!”柳七七點頭。
不遠處走來四個丫鬟個兩個家丁,遠遠的對着柳相國行禮,“拜見老爺!”
“起吧,以後七小姐就住這裡,你們要盡心侍候!”柳相國捋了捋鬍鬚,威嚴的道。
“是,老爺!”六人齊齊行禮,再次對着柳七七道,“拜見七小姐!”
柳七七並不應聲,只是緩慢,在院子裡轉悠了起來,柳相國見柳七七並沒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隨即走了出去。
半響,祥伯帶着兩個丫鬟到了,卻被攔在了蘇鑫雅苑的門口,有下人去通報了柳七七,柳七七點頭,祥伯才被放了進來。
祥伯辦事,還是很利索的,兩個丫頭,眉清目秀,一看就是經過了良好的培訓,柳七七滿意的點頭,祥伯這才鬆了一口氣。
“雲影,帶她們去換衣服,順便告訴她們一些規矩,還有,給她們取個名字!”柳七七淡漠的道。
“是!”雲影躬身,帶着兩個丫鬟離去,柳七七依在湖邊的欄杆上,看着湖中的倒映,眉心緊蹙。
相國府遣散的人,全部失蹤,現在連火影也不見了,究竟是誰擄走了他們?
思索間,背後一個溫暖的懷抱,驟然將她摟緊,她揚手,飛刀還未出手,已經率先被人握住了柔荑,她扭頭,清眸迸射出森寒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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