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宮裡是要大慶的。--
這小半年來,大大小小的皇家宴會,她也參加了不少,早已沒有了初來的新奇感。心裡想着,春節的宴會也沒什麼特別,與平常的宴會一樣,只是宴會的時間和名義不同而已。
越是期盼,時間就過的越慢,反之,時間就會顯得越快。
轉眼間,除夕就到了,宮裡選在了玉華宮大肆慶祝。
夜晚的玉華宮,幾百盞華麗的琉璃燈,點亮硃紅鏤金的長廊,透過薄膜如蟬翼的紗窗,穿過鏤刻雕花的朱漆木窗,散着曖昧的金光。堂中諸多錯落有致的火盆熊熊燃燒,曖如春日,亮如白晝。庭院中,秀石伴流水,樹影相交映襯,精緻的宮燈在夜色中自顧散着寒光。
除夕夜,堂中衆人皆盛裝出席,身着淺紫薄紗的侍女們輕盈地穿走在大堂與庭院中,暗香涌動,熱鬧非凡。
蘇易容只穿了件煙雲蝴蝶裙,外着軟毛織錦披風,一張俏面也素素淨淨的,不似這大堂內其他的脂粉那般做作,倒顯得清新素雅。
她早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來,來了已有一個時辰,在身側火盆的暖意下,她有些想睡去了。不知爲何,對今天的筵席,她實在提不起精神。也不管場面有多大多熱鬧,她卻甚是沒心情去理會。
今日清晨,她早早的就被小雪從牀上拉了起來,洗漱、更衣幾乎都是在迷糊中過來的。待到馬車上,她也不忘尋着這個時間睡了一覺。
因着筵席到要晚上開始,蘇易容也是趁這個時間去了太后的永壽宮。太后的永壽宮很是熱鬧,一早皇上就攜衆妃嬪去了永壽宮,緊接着就是各皇子攜妻進宮。一般宮裡的筵席,皇子們有妻妾的,也只能攜妻進宮,妾只能留在府裡。
一時間,太后的永壽宮熱鬧不已。
蘇易容安靜的坐在太后的身旁,偶爾太后與她講話,她便回之一笑,回答着。其他的時候,她都是在安靜的聽他們說着話。
冷炎汐時不時的看了她一眼,中覺得她今晚有些怪。等到太后去歇息的時候,冷炎汐走至她面前,問道:“你今天怎麼了?”
蘇易容輕輕一笑,“我怎麼了?”
冷炎汐的眉毛微微凝了一下,“本王是在問你。”
蘇易容輕輕一笑,“我沒事。”
“沒事就好,若是有事,堅持到晚上筵席開始,本王再尋個時間帶你離開。”
蘇易容輕輕點了點頭。
待冷炎汐他們那些皇子離開,蘇易容獨自一人安靜的走在青石路上。與冷冽逸的不期而遇,令她微微一驚。
他正坐在一處安靜的涼亭內,四處也無人打擾。
他看見了她,她也看見了他。
四周很靜,聽得見蟲鳴鳥叫聲,清脆悅耳。
當時,他正坐在涼亭內吹着笛。而正是他的笛聲,引得她到了他所在的一處花園內。她靜靜的站着,希望不要打擾到對方。但他似乎感覺到了她,停止了吹笛。
蘇易容走進涼亭,微微施了禮,問,“皇叔,今兒皇嬸怎麼沒來?”
冷冽逸淡淡一笑,“她素來不喜歡這樣的宮廷筵席,就算是今日這樣重要的筵席,但她性子來了,就是不想來。我拿她也沒辦法,只能由着她。”
聞言,蘇易容微微一愣。她倒從未想過,葉若楓耍性了,會是怎樣的一個模樣。
“你怎麼沒有跟炎汐在一起?”
她微微一笑,“他們兄弟在一起聊天,我一個女兒家的呆在一旁,只會讓他們說話也變得侷促,我也覺得無聊。索性就獨自一人來逛逛皇宮裡的花園,心想着也是不錯的。”
冷冽逸輕輕一笑,沒有再說話。他把弄起手中的長笛,放在嘴邊吹了起來。悠揚婉轉的笛聲立刻響起,縈繞在耳邊,給人一種安靜。
兩人坐在涼亭內,一坐就是三個時辰。只是安靜的坐着,卻也不覺得尷尬。一直到有人來尋他,他才離開了涼亭。
蘇易容一個人坐在涼亭內,看着他坐過的位置發着呆。
忽然,不知從哪裡飛來一個用紙撮成的小球,砸到她的頭上。蘇易容掃了四周一眼,打開紙條一瞧,上面只寫着幾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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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戌時,思雨湖涼亭內見面。
蘇易容立刻站了起來,目光在四周掃了一遍,也未看見任何人的身影。捏着手中的紙條,不免心中疑惑。
究竟會是誰約她?又會不會是紙條扔錯了人?
蘇易容覺得後者的可能性比較小,但又想不出會是誰約她。今晚戌時,筵席已開始了兩個時辰。若在那時候偷偷離開筵席,就算嘉仁皇帝看見了,也不會怎麼樣。
在還未確定是何人扔的紙條,蘇易容本不想去。但下意識的,她將紙條收了起來,還是決定晚上去看看。
思至此,她緩步離開了涼亭,往太后的永壽宮去。估摸着時間,太后應該也起來了。
到太后的永壽宮裡,天已經慢慢的黑了起來。她扶着太后往玉華宮的方向走,一路有說有笑,倒也開心。
看着玉華宮內,舞姬正在跳舞。
衆妃子也在想盡辦法,想吸引嘉仁皇帝的注意。
蘇易容又在筵席上坐了將近一個時辰,才起身,往思雨湖的方向去。
夜色迷離,安靜如斯。
玉華宮離思雨湖也有一段路程,蘇易容花了將近半個時辰纔到思雨湖。夏天的時候,思雨湖開了整整一湖的荷。而在冬季,這裡空蕩蕩的,只有湖邊幾株柳樹,略顯得有寂寥。
月,悄悄的爬上柳樹枝頭。
蘇易容緩步朝湖中的涼亭走,她不知道到底是誰一紙信箋約自己來這思雨湖。帶着這絲疑問,她慢慢的靠近了涼亭,直到看到兩抹熟悉的身影在眼前相擁着,她才驟然停下,躲在一旁的柳樹後。
她看見,涼亭內,自己的夫君竟與皇帝的妃子柳貴妃抱在了一起。
朗月清風下,花海碧樹內,一對璧人,相依相偎,教人忍不住一嗟三嘆。
蘇易容震驚的看着眼前的一幕,臉上自嘲的笑意愈來愈濃。她實在無法相信眼前所看到的這一幕,震驚令她忘卻了離去,纖指一寸一寸的嵌入到了柳樹皮中。
一陣撕心的痛意傳來,她低眸,這才發現自己手指的指甲已經滲出了血珠。
痛意拉回她的思緒,她沒有了再看下去的意願,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樣離開的思雨湖,又是一路跌跌撞撞的去了哪。
涼亭內,看到那抹踉蹌的身影消失,柳貴妃臉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
一股力道將她推開,冷炎汐擰着眉,“你約我來,究竟有什麼事?”
女子卻是答非所問,“汐,你告訴你,我要你老實的告訴我,你喜歡上她了嗎?你真的喜歡上她了嗎?”
冷炎汐軒眉緊蹙,“沒有。就算喜歡上了,她是我的妻,我喜歡她又有何不對?”
“不。”女子再次緊攀住他的手臂,美眸噙着淚珠,“你曾經說過,只會喜歡我一個,你怎麼能變心?”
“初夏,你已經變了。”冷炎汐忍不住一聲低嘆,“是,我曾經說過,只會愛你一個。現在也依然沒有改變,我的初夏還活在我的心中,而你不是初夏。”
女子吃驚的往後退,直直的撞在柱上,流着淚哭道:“汐,你不要逼我。”
冷炎汐眉目一擰,上前,雙手緊拽着她的臂膀,“是你在逼我,是你一次次在逼我。你既然已經變了,爲何不變得徹底一些,變得讓我忘記這世上還有一個叫柳初夏的女人。”
柳貴妃透着朦朧的淚眼,驚懼的看着他,“汐,你終於怒了。”
“我是瘋了,被你逼瘋了。”
柳貴妃突然嫣然一笑,“你會爲我而怒,就證明你心裡還有我,對不對?”
冷炎汐眸光一凜,“夠了,說這些還有什麼意義。”
她看着他,笑了起來,流着淚,“我只要知道你心裡還我,這樣,我就有堅持下去的意義。”
冷炎汐閉上雙眸,再次睜開時,眸底一片平靜,“貴妃娘娘若是沒事了,本王就先離開了。”
“等一下”柳貴妃抱住他,臉抵在他的背上,“讓我再抱你一會,一會就好。”
冷炎汐再次閉上眼睛,將覆在腰跡的纖指掰開,聲音裡平靜的無一點波瀾,“以後,還請娘娘自重。”
話落,彷彿間,能聽到兩顆心在同時碎裂的聲音。
柳貴妃再也沒有了力氣去喚他,去抱他,跌坐在地上,看着他的背影在夜色中慢慢消失。
冷炎汐離開了思雨湖,快步趕到了玉華宮。目光將整個玉華宮都掃了一遍,都不見蘇易容的身影。他微微一驚,衝十三揮了揮手,示意他過來。
待十三一近,他忙問,“有沒有看到容兒?”
十三下意識的往殿下掃了一遍,道:“六嫂會不會是提前回府了?”
冷炎汐吩咐了太監去找,自己則坐在席間等着。依他對她的瞭解,她應該不會率先回府也沒留個話。
正想着,他的目光落到了高臺旁的鳳座上,柳貴妃安靜的坐到了鳳府上,眸光卻是透過人羣投在了他的身上。
冷炎汐微微側頭,避過了那道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