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知道,熊文燦和金師爺乃是楊柳月在棲霞時候的心腹,所以江楚寒毫不疑它,直接張口問道。
“錯了錯了。”熊文燦搖了搖手指,一臉詭笑地道:“這個人,你絕對想不到!”
“那是誰?”江楚寒頓時一怔,想了想,復又問道。
“是楊閣老!”熊文燦喝了一口酒,彷彿是醉了似得,道:“楊閣老一紙文書將我推薦進營。咳,我老熊現在也算是抱上了一條粗腿了。你看看,怎麼樣?都指揮使!”
“原來是楊閣老!”江楚寒嘆了口氣,不過是半年多的時間沒見,熊文燦還是老樣子,楊嗣昌能一紙文書將熊文燦調進軍營做了個都指揮使,那還不是楊柳月的功勞?
不過,當着樂呵呵的熊文燦的面,江楚寒也不願說破,於是淡淡地一笑,然後繼續喝起了酒。
可是不想的是,熊文燦彷彿就像是喝多了似得,繼續樂呵呵地道:“唉,我說江老弟,我熊文燦雖然大的本事沒有,可是最起碼有一點,就是自知之明。我熊文燦自知不是個領軍打仗的料,可是楊閣老安能不知道?楊夫人安能不知道?”
聽了熊文燦的話以後,江楚寒想了想,臉上頓時露出了一股狐疑之色,說道:“此話怎講?”
“嘿嘿。”熊文燦彷彿喝醉了,頓時就是一陣冷笑,道:“我熊文燦雖然沒有什麼大本事,可是卻不傻!”
江楚寒頓時長嘆了一口氣:“老熊,你喝多了。”
“我纔沒有喝多。”熊文燦笑着搖了搖頭,忽然臉色一沉,冷冷地道:“江老弟,這天下就要亂了!”
“你說什麼?”江楚寒臉色急震,心裡猛地一跳,手中的酒杯也不自然地落在了地上。
要是換做任何一個人,恐怕當即就要笑話熊文燦危言聳聽,恐怕還會被人扣上一個犯上作亂,蠱惑人心的大帽子下來。可是江楚寒卻是來自後世,對於歷史有着清晰的瞭解,江楚寒知道,熊文燦所說的話,的確如此。所以,在熊文燦的乍一說出這等驚爲天人的話語來後,江楚寒的第一反應……就是震驚!
看着江楚寒那一副震驚的模樣,熊文燦嘿嘿一笑,沉聲道:“不知道你江老弟是否注意到了,這天下,這幾年是越來越亂了。”
“此言有理。”江楚寒頓時長長的喘出一口長氣,掰開指頭算上一算,離着滿清正式入關應當還有七、八年的時間,若是算一算日子,熊文燦所說的,倒也是言之有理!
“這半年來在京城裡,我身處於這個殿前步軍都指揮使,就算是其他的不知道,這風風雨雨的,也總會知道一些。”熊文燦帶着一絲的醉意緩緩地道:“江老弟,你是不知道,這天下已經亂了,人心亂了,嘿嘿,人心亂了。你當楊首輔這次去陝西,真的就是賑災去了麼?”
“楊首輔去了陝西?”江楚寒仔細地回想了一下,忽然記得,好像自己第一次登門去楊府看楊柳月的時候,那個自稱是什麼將軍的人,就阻攔過自己,提過楊首輔去了陝西,並不在京城裡面,莫非……這裡面還另有隱情?
於是,江楚寒倒也不急着說話了,淡淡地喝着杯中的米酒,靜靜的聽了下去。
“江老弟啊,你是不知道啊,陝西匪患已經是越來越嚴重了,韃靼後金又虎視眈眈地看着咱們大明這塊富饒之地,楊首輔此去陝西,嘿嘿,說是賑災,實則乃是練兵!不過,那羣士兵麼,自然不是開往邊疆的,乃是去剿匪!!”
聽到這裡以後,江楚寒終於忍不住發問了:“老熊,你說的亂相……究竟是怎樣的?”
“嘿。”熊文燦淡淡地一笑:“一條鞭法逼得百姓們走投無路,加上連年天災不斷,各地官吏又是層層盤剝,有的活不下去的就進山當了土匪,高迎祥、李自成、張獻忠、楊六、不沾泥等匪幫人數越來越多,勢力越來越大。前不久,京城就有一個大帥的公子因父親遭冤殺,被部將救走,去當了土匪!”
“大帥的公子?”江楚寒臉色頓時一陣鉅變,問道:“大帥的公子都去當了土匪……這天下該有多亂了?!”
“莫非你江老弟不知道這些事麼?”熊文燦醉眼朦朧,有些疑惑地看着江楚寒,但是見江楚寒很努力地搖了搖頭以後,熊文燦這才恍然大笑了起來:“怪不得怪不得,你江楚寒拿着尚方寶劍下了江南,形同欽差,那些宵小之輩又豈能告之欽差?那些官吏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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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也不會去管去問,再說,土匪嘛,哪個朝代還能沒土匪的?”
熊文燦只是剛剛說完,江楚寒的臉色就是立即一紅,說句良心話,江楚寒倒是的確從來都沒有真正的在江南各地巡視過,盡過“代天巡狩”的職責,手持王命,做的卻是那等糾察百官風氣的事情。所以,要說江楚寒從江南而來,倒還真不知道這些事情。
“可惜了,那袁公子何等豪傑,我老熊跟他最是臭味相投,可惜了,以後就算是在戰場相見,也是生死仇敵了,唉。”說着說着,熊文燦彷彿有些唏噓起來,可是落在江楚寒的耳邊,身形不由得又是立即一震。
“你說的那個袁公子,叫什麼名字?”心裡面,隱隱的一種直覺在江楚寒的腦海中忽地蹦了出來,於是急忙追問道。
“袁承志!”熊文燦眼皮子一擡,卻見江楚寒滿臉寫着驚駭,不由得問道:“怎麼,你認識他?”
“歷史上果有此人。”江楚寒深深的吸了口氣,在心裡暗道了一聲以後,然後這才淡淡地道:“不認識。”
復又趕緊轉移話題,不經意地問道:“去了哪?”
“好像是陝西吧。”熊文燦頓時嘆了口氣,嘿嘿冷笑着道:“楊首輔此去陝西練兵,就是對付闖匪的,闖匪勢大,這種對朝廷毫無體面的事情,朝廷自然是不會拉出來說的,想來楊首輔天兵一到,闖匪羣賊就得乖乖受降了。”
接下來,熊文燦又是一陣的喃喃自語,江楚寒也沒有任何心思在聽下去了。楊首輔去了陝西練兵,要對付闖王的農民起義軍,那麼……此時此刻的陝西,又會是怎麼樣的情況呢?
江楚寒表面的平靜下,內心裡實在是暗潮洶涌,按照所記憶的歷史來看,西北的大規模叛亂也應當還在兩年以後,難道,自己所熟知的那段歷史,已經因爲自己的不經意的出現而被更改了麼?
江楚寒不知道是不是這樣,然而內心裡,一股隱隱的恐懼感,卻在江楚寒的內心裡開始不經意的滋生了出來,如果,歷史真的是因爲自己的出現而使得原本所熟知的歷史出現了偏差,那麼,滿清入關的時間,還會因爲自己所熟知的時間而發生嗎?
如果是提前的話,那麼……江楚寒已經不敢在往下想了!
可是偏偏,這種駭人聽聞的事情還不能夠張揚開來,若是江楚寒大刺刺的跑到皇帝面前告訴崇禎,幾年以後闖王李自成的起義軍會打進順天城,還把聖上你老人家逼得在煤山上吊自殺,估計崇禎皇帝想也不想,就會立刻把江楚寒給推出午門斬了。
想到了這一節以後,江楚寒就連喝酒的心思也都沒有了,不住地想着只屬於自己的心事。卻冷不防聽到熊文燦彷彿醉了似得冷笑着說道:“我老熊能進京,說白了不過就是楊首輔對他姓高的不放心,嘿嘿嘿,大明自高祖建國以來,便是內閣掌兵,而監軍統兵,能把我老熊安排到這個位置,還不是爲了防他姓高的一手。”
“姓高的?誰?”感覺熊文燦的話中大有深意,江楚寒急忙沉聲問道。
“還能有誰?高起潛高總監唄。”熊文燦胡亂地道:“高總監掌管全國的兵馬,楊首輔自然得防他一手,一個殿前步指揮使,說大不大,但是卻也是極重要的,所以才落在了我老熊的身上。”
江楚寒深深的嘆了口氣,說道:“你醉了。”
等了半晌以後,卻在也等不來熊文燦的聲音了,江楚寒擡頭一看,只見熊文燦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趴在了桌子上,已經沉沉的睡去了。
“睡的可真是快。”江楚寒嘆了口氣,喝完了杯中的最後一點兒酒後,從帳外招過一名小兵扶起他們家將軍躺牀上休息了以後,江楚寒這才搖搖晃晃的上了馬,緩緩地向着家的方向繼續走了去。
一路上,江楚寒心裡的思緒何止千千萬萬,這一頓酒席吃下來,江楚寒不僅得到了關乎與天下安危的信息——大明匪患嚴重,還得到了一個重要的信息,高起潛與楊嗣昌不和!
按說,內閣掌兵,監軍統兵,本就是風馬牛不相及的機構。內閣一道文書一下,監軍只管督促將士們打好仗就行了。可是按照大明那條走將制來看,江楚寒又是立即心中一片瞭然。
說白了還是擁兵自重而已,用現在的話來說,楊嗣昌就是軍委主席,而高起潛就是軍委副主席兼國防部長,高起潛有統兵權卻無調兵權,楊嗣昌有調兵權卻無統兵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