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奇瑜彷彿像是沒有聽見江楚寒的話一般,一拍驚堂木,沉聲道:“將門外的苦主帶進來!”
“是!”兩排的衙役們大吼一聲,轉身走了出去,只是沒過一會,鼓聲頓時消失,這時,揚州府臺衙門門口忽然閃進來一名書生模樣的男子,和一名一身短打的中年漢子。
那書生一見到端坐在大堂之上的陳奇瑜,立即“撲騰”一聲跪了下來:“草民宋秋,拜見青天大老爺!”
“有什麼事?說吧!”一見苦主是一名書生,陳奇瑜的臉頓時緩和了下來,微笑地說道。
“大人,這賊人......這賊人要搶我的銀子啊!”那書生一把揪住那一身短打的漢子,大吼道:“還我銀子!大老爺在此,你還敢狡辯麼!”
陳奇瑜一拍驚堂木,衝着那書生緩緩地道:“一點一點的說,據實稟奏。”
“是!”那書生咬了咬牙,便立即將事情的起因經過一點一點地詳細地說了起來。
原來這名叫宋秋的書生是一名進京趕考的秀才,途經這揚州府坐船時,不慎露了白,被那身穿一身短打的漁民給盯上了,強行搶了去,還堅稱是自己的銀子,那秀才氣不過,這才硬扯着那漁民來到了公堂之上。
聽明白事情原委和起因之後,陳奇瑜不由得點了點頭,衝着那漁民沉下臉色道:“好你個大膽的賊人,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搶劫!來人啊!將這賊人拉下去重打三十大板!”
“是!”兩旁的衙役大吼一聲,嚇的那漁民急忙顫抖着跪了下來,滿眼淚水地急急呼道:“大老爺,草民冤枉啊!”
“你還能有何冤情。”陳奇瑜冷冷一笑,“事實已然明瞭,你還想說什麼?”
“草民冤枉,草民冤枉啊,這銀子是草民我這麼多年在江邊上打漁攢下來,準備給家裡的兒子蓋房子娶親用的啊!”那漁民跪在地上滿臉淚水,大呼起來。
“狡辯!來人啊,加刑,拖出去再張嘴二十!”
“是!”兩邊走出來兩名衙役,大吼了一聲之後,冷笑着走上前來拎起那漁民的胳膊就要往外拖。
“冤枉啊大老爺,這銀子真的是我的啊!”那漁民又驚又急,早已被嚇破了膽,滿臉淚水不住地哭了起來。
陳奇瑜冷冷地一哼,彷彿完全沒有聽見一般。
“慢着。”就在這時,堂下冷不防傳來一陣聲音,陳奇瑜緩緩地擡起眼看着站起身子的江楚寒,淡淡地道:“江御史,你是有什麼要說的麼?”
江楚寒衝陳奇瑜淡淡地一笑,道:“下官以爲,本案還有許多疑點,還需要再細細審理一下。”
“既然如此,江御史請便吧。”陳奇瑜滿面的怒容,忍不住冷聲道。
眼見陳奇瑜心中的那一股悶氣還沒有消,江楚寒笑了笑什麼也沒說。話說起來,陳奇瑜這個二品大員當的可的確是有夠窩囊的,先是被督餉局狠狠地踩住了尾巴,爾後還得強行忍受自己這名七品芝麻官的慫氣,一名朝廷二品大員能做到陳府臺這樣的,也算是一朵嬌豔欲滴的奇葩了。
“宋秋。”江楚寒邁開步伐,緩緩地走了上去,眼神裡泛出一道精光:“我問你,你說,這銀子是你的,銀子現在在哪?”
“回......回大人話,在這。”宋秋從口袋裡摸出了一袋銀子,緩緩地遞到江楚寒眼前。
“嗯。”江楚寒接過錢袋,仔細地瞧了瞧,然後忽然間冷聲道:“你說,這銀子是你的,你有何憑據?”
“這......”宋秋愣了半晌,忽然間大叫道:“大人,我宋秋乃是秀才出身,又怎麼會平白搶人銀子?況且銀子又沒有長嘴巴,不會說話,哪裡來的憑據啊?”
江楚寒點了點頭,微笑着道:“你說的沒有錯,銀子沒有長嘴巴,是不會說話。”
緩緩地掃了宋秋和那漁夫一眼,江楚寒忽然轉身衝着陳奇瑜一抱拳,淡淡地道:“下官請求,現場捉一隻貓來,以辯真假。”
“去捉只貓來!”陳奇瑜冷冷一哼,衝着兩邊的衙役喝了一聲。乍聽江楚寒要尋只貓來,陳奇瑜雖然心中疑慮頓生,但是礙於面子,最終還是沒有出口相問。
不一會,一名衙役手裡捉着一隻大黃貓回到了公堂,江楚寒隨手一灑,將那些銀子倒在了地上,沉聲道:“把貓捉到這裡來。”
只見那隻大黃貓湊近了堆銀子以後,先是不住地聞了一聞,又過了一會,伸開它那猩紅的長舌,竟然不住地對着地上的那一堆銀子舔了起來。
“諸位請看。”江楚寒淡淡地一笑,“這隻貓在做什麼?”
“舔......舔銀子。”兩旁的衙役頓時好奇起來,不住地道。
“沒錯。”江楚寒淡淡地一笑,“這隻大黃貓舔銀子,只是因爲銀子上有魚腥味,宋秋,這銀子既然是你的,爲什麼上面會有那麼重的腥味呢?”
“大......大人......”跪在地上的宋秋終於驚駭起來,忍不住渾身顫抖起來。
江楚寒嘆息了一聲,冷冷地道:“虧你還是個讀書人,這銀子分明就不是你的!你搶人銀子在先,爾後又污衊原告在後,罪加一等!”
“大人......大人饒命!小人之時糊塗啊大人!”江楚寒此話一出,宋秋的心理防線頓時全線崩塌,跪在地上不住地顫抖起來。
“把這個書生拉下去!重打二十大板!掌嘴十下!收監十天!”一見此情景,陳奇瑜臉上頓時青一塊紫一塊,忍不住重重地一拍驚堂木,大喝了一聲。
“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啊!”宋秋跪在地上睜大眼睛滿臉驚恐,兩旁的衙役走上前來,冷冷地一哼,使勁一拽就往外拖!不一會,只聽到門外一聲慘呼聲傳來,重重的板子落在了宋秋的臀上,那陣慘叫初時叫的尖銳無比,活如生豬進了沸水,隨着那板子不斷地重重的打在宋秋臀上時,爾後那陣尖銳的慘呼,便復又慢慢地弱了下來。
做完這一切後,江楚寒復又重新坐回了椅子上,衝着坐在上首的陳奇瑜淡淡地一笑,道:“大人英明。”
“哼。”陳奇瑜冷哼一聲,臉上青一陣紫一陣的,猛地一拍驚堂木,大叫道:“下一個!”
平日裡冷冷清清的揚州城府臺衙門門口此時早已聚集起了一大羣看熱鬧的百姓。平日裡從不開衙的揚州府臺衙門裡在宋秋被伏法以後,陸陸續續地終於開始有苦主壯着膽子前來告狀。
只見江楚寒與陳奇瑜二人忽地同氣連枝,一致斷定結果。忽而又不斷髮起分歧,每當分歧並起時,這位平日裡顯得無比威嚴的陳府臺總會冷哼一聲閉上嘴巴讓上一步,緊接着只見江楚寒奇招遍出,把公堂裡的那些個原告被告們說的目瞪口呆,江楚寒的這一手手奇招,活活把門外聚集看熱鬧的百姓看的呆若木雞,每當一件案子被江楚寒完美地破了時,門外的百姓總會拍掌叫好。
大約過了未時以後,前來告狀的人開始絡繹不絕,熙熙攘攘的人羣活活把府臺衙門大門外的整條街道都給賭上了。陳奇瑜臉色深沉,每當分歧一起時,陳奇瑜便任由江楚寒去鬧,他倒要看看,這個江御史肚子裡的水平究竟值幾斤幾兩。
可慢慢的,隨着江楚寒的奇招迭出,如有神助之下,陳奇瑜的心也不由得開始微微動搖了起來。眼前坐在堂下的這個年輕人看起來毫不起眼,二十剛出頭的年歲,顯然還是一個毛頭小夥子。用俗語來解釋便是嘴上沒毛,辦事不牢。這句話用在江楚寒身上,卻似乎就不那麼準確了。只見江楚寒心思慎密,神態沉穩,每當門外的老百姓高聲大呼着替江楚寒喝彩時,江楚寒的臉上卻沒有顯現出一絲一毫的驕燥之色,那副淡淡的微笑總是掛在嘴邊,這讓宦海沉浮幾十年的陳奇瑜看在眼裡,也不由得爲之側目。
“眼前這個年輕人,將來前程不可限量啊。”陳奇瑜在心中不由暗歎了一聲,年紀輕輕便有如此沉穩的心態,且能力出衆,品行端正,假以時日,將來前程定然不可限量。
看着堂下還在不斷做着動作的江楚寒,陳奇瑜不由的又暗歎一聲,看來自己是真的老了,長江後浪推前浪,看來這個時代終究還是要由這些年輕人來主持了。
隨着告狀的苦主不斷增多,就連陳奇瑜也開始慢慢地感到疲憊,大口大口地喘了幾口氣,江楚寒索性提議在門外在設兩堂,由揚州府的兩位推官自主主持,陳奇瑜立即點頭應允。即便是這樣,告狀的苦主那熱情高漲的氣氛也不由得讓江楚寒和陳奇瑜二人應接不暇,疲憊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