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俞其章已經不主持永宏廠的工作，但永宏廠是個什麼德行他再清楚不過了，哪兒有什麼合作項目。
便詫異的看着秘書問：“究竟是什麼情況？”
秘書見領導詢問，便把自己聽說的講出來，結果俞其章是越聽越糊塗，因爲秘書大部分也是道聽途說的，翻來覆去就那麼一句，飛行機械研究所聲稱跟咱們廠弄了個電傳飛控項目。
在其他地方還好，問題是現在是在部委，再過兩個月他就要上調這裡工作，可不能出什麼岔子，眼看從秘書這裡問不出來什麼東西，就乾脆拿起電話撥了一個號碼，等接通後便開口問：“劉局長，部裡臨時要召開一個技術評估會，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
“哦，原來你關心的是這個呀！”電話那邊的劉局長語氣慢條斯理：“飛行機械研究所大部分技術隊伍被抽調北上了嘛，有點兒不甘心，就說跟你們下屬的什麼二十三分廠的合作，搞了一套試驗性的電傳飛控系統，部裡的專家都覺得飛行機械研究所瞎胡鬧，沒太當回事兒。
也就懶得去叫永宏廠的人過來了，就把你這個掛名廠長拉過去充個數，我知道你對老廠子有感情，但我也要給你打個預防針，別太抱太大希望。
還有啊，你原先的那個下屬分廠有點兒不像話啊，部委的人過去做工作連人都見不到，有時間你得說一說。”
電話那頭的劉局長顯然不知道二十三分廠就是那個鬧得很兇的下屬分廠，說得是風輕雲淡，但俞其章聽了臉色卻很難看，不管二十三分廠怎麼樣，也是永宏廠下屬單位，被人這麼說俞其章的老臉還是有些掛不住。
卻又沒辦法發作，他在永宏廠可以橫着走，在部委就只能當個鵪鶉，於是敷衍了幾句，就掛了電話，秘書見俞其章臉色不好，便試探着問：“那咱們……還……去嗎？”
“不去行嗎？”
俞其章丟了這麼一句，拿起桌上的記錄本兒，就陰着臉走出的辦公室。
……
部委臨時召開的技術評估會的會場設在辦公樓五層的小會議室，規格並不高，俞其章走進去就感受到部委的不得已和敷衍的味道，還有各種複雜而又古怪的眼神。
俞其章見狀心裡不由得暗歎一聲，他不是自己的那位秘書，覺得有廠裡沾邊兒的技術評估一定是露臉兒的大好事兒。
若是一個弄不好，丟臉的大丑事兒也說不定，這麼多年來，類似的事情可沒少發生，俞其章就親自見過好幾次。
想想老劉在電話裡所說的內容，以及眼前規格低到如此地步的技術評估會現場，俞其章有種調頭就走的衝動。
很明顯部委對飛行機械研究所的電傳操縱究竟是個什麼情況心裡是有數的，如果能成，絕對不是當下這樣的牌面兒。
看來部委裡不少人對飛行機械研究所很不滿，與其說是搞這麼個技術評估會，還不如說是弄了個找茬會，批鬥會，把飛行機械研究所那點兒小心思徹底打沒，掐斷，免得以後總來找麻煩。
這是上級對待下屬單位最常見也是最有效的辦法，俞其章只希望到時永宏廠這邊能少受點兒牽連。
“呦~~俞廠長，哎呀~~你看看我這張臭嘴，應該叫俞主任纔對。”就在俞其章準備低調的找個不起眼兒的位置時，身邊便有人衝他打了聲招呼。
俞其章擡頭一看竟然是剛纔在電話裡的劉局長，沒想到來得這麼快，連忙直起身，謙虛道：“劉局長，您看您說的，部委就是有這麼個說法，正式的任命還沒下來……”
“黨委會都確認了，任命那是早晚的事兒。”劉局長說話依舊跟電話裡一樣不溫不火，亦如他的人一樣，謙和而又儒雅。
只不過話音剛落，便想起了什麼似的，趕緊把俞其章拉到一個人面前：“你看看，光顧着說話了，忘了跟你介紹，這位是咱們部委技術部門的高級工程師，黃治國，黃工，這次是技術評估會專家組的成員之一。”
“黃工，這位就是我跟您說的，剛從永宏廠調過來的俞其章。”
“你好，俞其章同志，早就聽說永宏廠在你的領導下取得顯著的改革成效，沒想到竟然跟飛行機械研究所合作，取得了電傳操縱系統的突破，我們接到消息後，很吃驚，沒想到永宏廠還有這樣的實力，看來俞廠長在永宏廠的成績很卓著啊。”
話說得十分客氣，但俞其章怎麼聽怎麼覺得彆扭，不過想想這個在部委裡出名的小心眼兒，俞其章便不覺得意外了。
黃治國雖然現在任職部委，不過在此之前卻是長期擔任飛行控制研究所的要職，正是在他的任上，飛行控制研究所纔去的電傳飛控的研製項目，也由此上調部委，擔任該領域的高級工程師。
由他擔任飛行機械研究所電傳飛控評估專家組專家，那不明顯是找茬的嘛，要知道黃治國小心眼兒可是出了名的，自從他將電傳飛控項目弄到飛行控制研究所後，就視該項目爲自己的禁臠，更是在公開場合稱自己的國內電傳飛控領域的權威專家。
如今飛行機械研究所拿着電傳飛控過來，自然是挑戰了黃治國的權威，這位能讓飛行機械研究所好看纔是見鬼了呢。
於是俞其章想都不想立馬客氣應道：“黃工您真是過獎了，我們也就是給飛行機械研究所提供了些力所能及的機械加工，沒啥深入參與，您是電傳飛控領域的權威，怎麼可能不知道我們一個普通機械廠，哪兒能玩兒得轉這麼高技術的東西？”
話很實在，頭低得更實在。
一旁的劉局長見狀，立馬開口打圓場：“時間快到了，咱們等開完會再好好聊。”
說完就跟黃治國坐到了前排，落座後，俞其章隱約聽見黃治國小聲跟劉局長說永宏廠還挺識時務，不禁長舒一口氣，走到了最後一排的角落裡頹然的坐下。
這個二十三分廠啊，自己鬧也就算，還給總廠招禍，算了二十三分廠愛怎麼地就怎麼地吧，自己徹底放手不管了。
俞其章這邊想着，技術評估會就已經開始了。
郭曉波在一衆異樣的目光中走到會場的正中央，什麼也沒說，直接把做好的幻燈片放在放映機上，隨着燈光熄滅，幻燈片的投影便映在身後的幕布上。
隨後一排排令人眼暈的字符便呈現在衆人眼前，黃治國等人見狀差點兒沒笑出聲來，飛行機械研究所弄得都是什麼？無字天書？
可就在他們準備開口駁斥時，在專家組中的一位三十多歲的年輕工程師突然驚呼：“飛控軟件？天啊，真的是飛控軟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