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世子失蹤,疑雲重重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西嶺月一直跪在寶華廳的正中央,雙腿漸漸沒了知覺。高夫人則閒適地飲着茶,等待李衡到來。

窗外天色漸沉,暮色漸濃,夕陽的餘暉鋪灑在寶華廳的地磚之上,形成了一道道光影,或明或暗。

曹司法早已餓得飢腸轆轆,蔣韻儀也是舟車勞頓,疲憊不堪,然而高夫人不發話,誰都不敢走,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明白今夜不把事情弄清楚,高夫人絕不會善罷甘休。

就這般等了足足半個時辰,廳外才響起一陣倉促的腳步聲,衆人循聲望去準備拜見,豈料進來的卻不是李衡,而是裴行立。

西嶺月自他進門起便擡頭望着他,試圖朝他使眼色,卻只換來他匆匆一瞥。西嶺月定睛一看,才發現他面色蒼白,絲毫不見以往沉穩的姿態,取而代之的是焦灼與慌張。

高夫人自然也發現了,立即放下手中茶盞,起身詢問:“怎麼是你來了?”

裴行立也顧不得行大禮,匆忙回道:“舅母,世子不見了!”

“不見了?這是何意?”

“自昨晚之後,再也無人見過世子。”

“無人見過?”高夫人覺得很奇怪,“昨晚出了這麼多事,衡兒都沒露過面?”

“沒有,我已問過所有侍衛,均未曾見過世子。”

高夫人這才流露出慌張之色:“怎麼可能!”

衆人也都感到驚慌。昨夜節度使府出了這麼多事情,劫

獄、縱火、婢女被殺……即便婢女的死無法引起世子的注意,可劫獄和縱火都是大事,且死傷了這麼多侍衛,還毀了李錡所住的內院,李衡身爲世子不可能不管不問不露面。

“連僕射都沒見過衡兒嗎?”高夫人趕忙追問。

裴行立否認:“我方纔從舅舅那兒出來,舅舅說他昨夜忙於追捕刺客、捉拿兇手,還以爲世子一直在陪着您。”

“這……這……”高夫人面露一絲茫然,“興許,興許衡兒出去辦事了?以前也不是沒有過。”

“事情沒那麼簡單,”裴行立蹙眉,“世子身邊的僕從、侍衛一個都沒走,門房也無人見過世子外出。尤其是……”

“是什麼?”

“昨夜世子進入內房歇息之後,再也沒出來過,人卻不見了。”裴行立言罷,眉頭蹙得更深。

“裴將軍的意思是,世子在內房憑空消失了?”李忘真問出關鍵問題。

裴行立點了點頭:“方纔舅母派人傳話,要找世子來寶華廳,可我差人將府裡尋遍也不見世子的下落,再問了昨夜當值的侍衛,才得知世子一直沒出過內房。”

高夫人越聽越是驚慌,再也顧不得審問西嶺月,連忙吩咐道:“快!快加派人手去找啊!”

“是!”裴行立領命,這才正正經經掃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西嶺月,假裝詫異,“蔣娘子怎麼跪在地上?”

“她是假的!我們都被她騙了!”高夫人無暇細說,指着西嶺

月對裴行立道,“先找個地方將她關起來!”又指了指蔣韻儀,“給她安排個住處。”

高夫人話還沒說完,人已匆忙往外跑,對李忘真命道:“快!快扶我去見僕射!”

李忘真攙扶着她,一邊走一邊安慰:“姑母放心,世子只要沒出這府裡,定然不會有事。”

西嶺月聽着這些話,一直都沒當真,還以爲是裴行立爲了救她而特意找的藉口。她擡頭望着對方,正想誇讚他這個計策使得甚妙,但見曹司法已從座上站起來,低聲下氣地詢問:“敢問裴將軍,下官該怎麼辦?是留在府上還是……還是回去等候差遣?”

裴行立沉吟片刻:“你先回去吧,隨時聽候傳召。”

“是,是。”曹司法也知道這真假千金的案子是渾水,他早就想脫身了,便急急忙忙地告辭離去。

眼見曹司法走遠,蔣韻儀還愣在當場,裴行立又派人給她安排住處。直至把所有閒雜人等送走,他才把西嶺月從地上扶起來,急切地問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西嶺月倚着他站起來,三言兩語把阿蘿之死,還有蔣府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裴行立越聽臉色越沉,到了最後連雙手都狠狠收緊,將西嶺月的手臂捏得生疼。

她連忙將他的手拍掉:“你也別擔心,我又不是死定了。只要世子肯出面替我做證,證明昨晚我一直與他待在一起,我就能從這幾件事裡脫罪。至於蔣府

失火和阿蘿的死,我便有機會慢慢去查。”她邊說邊揉了揉手臂,自言自語道,“只是眼下這個情形,該如何說動世子呢?真是苦惱。”

裴行立深深嘆了口氣:“我方纔說的話你難道沒聽明白?世子不見了!”

“不見了?”西嶺月掩口,“這難道不是你支開高夫人的藉口嗎?”

裴行立沉默以對,眼中流露出濃重的憂色。

西嶺月一顆心陡然沉到了谷底,終於意識到此事沒這麼簡單!

“眼下這個情形,世子是能救你的唯一人選,可偏偏……”裴行立只將話說到此處,沒有說完。

西嶺月自然明白,李衡早不失蹤晚不失蹤,爲何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失蹤?這不是擺明了有人不想讓李衡替她做證,要讓她當替罪羊嗎?

然而裴行立想得更深:“世子失蹤我雖憂慮,但總想着他不會出事……可如今看來,恐怕是那些人在背後刻意操縱,想把罪名全推到你頭上,我只怕世子他……”

“只怕他凶多吉少。”西嶺月替他把沒敢說出口的話說完。

是啊,幕後那些人敢利用蔣府,敢燒死那麼多人,還殺了假冒的阿蘿……想必他們也不會忌憚李衡的身份。

裴行立望着西嶺月憔悴的模樣,又關切地問道:“你……還好嗎?”

“我還好。”西嶺月深吸一口氣,“我就是覺得奇怪,爲何有人要陷害我,我到底是得罪了誰?”

裴行立又如何答得出來:“眼

下這個情形,我也保不住你,唯有先找到世子再說。”他的語氣很勉強,可見沒什麼把握。

西嶺月點了點頭:“我明白,於我而言,保不準地牢纔是最安全的地方。”

“你能這麼想就好。”裴行立拎起她的一隻胳膊,做出押解的姿勢,“先委屈你在那兒住幾宿,餘下的事情,我再想辦法。”

西嶺月不承想自己竟然在一天之內來了地牢兩次。頭一次是劫囚,這一次自己倒成了囚犯,且守衛還增加了三倍,這下就是插翅也難逃了。這算不算是自作自受?

從昨夜到今夜,整整十二個時辰,她經歷了太多的事,驚險、刺激、詭異、恐怖……真是前所未聞、畢生未見。

這一趟來鎮海,她原本的目的很單純——不過就是聽說李忘真在節度使府上做客,想要說服對方與憶哥哥解除婚約……

只這簡簡單單的一個目的,她怎麼也想不明白,爲何就發展到瞭如此地步,讓自己變成了階下囚?

義父說得太對了,自己只有小聰明,沒有大智慧……

西嶺月心情低落,靠坐在牢房的角落裡,將臉頰埋在臂彎之中。須臾,一陣響動傳來,是有人正在用鑰匙開牢門。

有人來劫獄了!這是西嶺月的第一反應。她猛然站起身來,滿目期許地望着門口,然而等牢門打開時,她大爲失望。

李忘真身着一襲水藍色襦裙,款款走進牢門內,朝身後的侍衛命道:“夫人

讓我單獨問她幾句話,你們先下去吧。”

“是。”兩名侍衛躬身領命,將手中燭臺遞給她,從外頭把牢門關上。

李忘真徑直上前,將燭臺擱在牢中唯一的小案上,淡淡地望着西嶺月,只說了四個字:“我見過你。”

西嶺月勉強笑回:“李娘子說笑了,我們自然是見過的,兩次。”

“不,更早。”李忘真端詳着她的面容,“去年在淄青,我見過你的畫像……他隨身帶着。”

西嶺月的臉“唰”一下白了,隨即轉紅,繼而她眼眶一熱,低下頭去。

“你叫西嶺月。”李忘真語氣平靜地揭穿她,“你來鎮海的目的,我大約也猜得到。”

西嶺月咬着下脣,不知該說些什麼,卻明白自己不能輸了陣勢,便將腰桿挺得筆直。

“眼下這情形,你是如何着了道?”李忘真開門見山。

西嶺月更加一頭霧水:“我初來乍到就遇上阿蘿,說是蔣府接到簪花宴的帖子,但蔣韻儀與人私奔了,讓我假扮她赴宴。我……我想着能借機見到你,我就答應了……我也不知道這是個陷阱!”

李忘真聽完並未多言,沉默片刻道:“此事雖然複雜,但也不是沒有辦法,倘若你能說出實情……”

“不行!”李忘真話還沒說完,便被西嶺月打斷,“你也看到了,我被人陷害至此,這麼多罪名扣在我頭上。我若是說出實情,只會連累他……”

“可你若不說,你這罪名更加

洗脫不了。”

西嶺月卻固執己見:“你也知道,我義父家道中落,被朝廷摘了皇商的頭銜……這時候我更不能再把他們牽扯進來,我……我自己能承擔。”

“你確定嗎?”李忘真眉心微凝,清潤的面容在燭火的映照下有些憔悴,更添了一絲西施捧心之美。

西嶺月連連點頭,終於在她面前服了軟,流露出幾許乞求之色:“求你……別告訴高夫人。”

李忘真沒有迴應,只是再次打量西嶺月,幽幽嘆道:“看來你是真的喜歡他。”

西嶺月沒法否認,低下頭去:“我們一起長大……十七年的情分。”

十七年的情分,她與她的義兄蕭憶青梅竹馬,早已彼此傾心。可是去年,義父因劍南西川節度使叛亂而受到牽連,被剝奪了皇商的帽子,抄家下獄。當時蕭憶正在淄青爲節度使之女李忘真治病,分身乏術,淄青節度使便乘人之危,提出讓他娶李忘真爲妻,而作爲交換,義父不僅能安然出獄,還可以拿回被抄的家產。

甚至淄青節度使還許諾,待他與李忘真成婚之後,義父便能重新入選皇商,重振門楣。作爲義父的獨子,眼看着家人身陷囹圄,蕭憶只能無奈接受。

後來義父果然被放出來了,家產也討回一半。她得知內情後,原本想等蕭憶從淄青回來商量此事,卻無意中聽說李忘真去了鎮海做客,還要參加什麼簪花宴,看起來病是全好了,

情場還萬分得意。於是她衝動之下離家出走,想去找李忘真討個說法,試圖解除這段婚約。卻未承想自己不但沒把事情辦成,還落到如此境地。

“乘人之危,不是大家閨秀所爲。”西嶺月絕望地問,“你真的不能放手嗎?”

“不能。”李忘真似乎回想起了什麼,面容漸漸變得溫和,“我十四歲那年發病,所有大夫束手無策,是他拉着我的手,鼓勵我不要放棄。自那之後我才知道,世上還有這樣一個人,能讓我爲他生,爲他死,爲他活下去。”李忘真說着,面容漸漸變得堅定,“我這一生從沒苛求過什麼,唯獨對他……要向你說聲抱歉了。”

“可你明知道他不喜歡你!”西嶺月的情緒有些激動,“你既然見過我的畫像,你就該知道我們……我們是青梅竹馬……情投意合的!”

李忘真早就知道這件事,也早就有了心理準備:“我知道,你們一起長大,我的確遲了一步。但我有信心,倘若你我公平競爭,他未必會選你。”

“呵!你所謂的‘公平’,就是用我義父的生死威脅他,讓他與你定親?”西嶺月無法剋制自己的憤怒,“這個手段也太……太卑鄙了!”

於這件事上,李忘真無話可說。的確,是她得知心上人家道中落,纔拿捏着這個把柄,許諾會用孃家的勢力幫他重振家族,以此換來他同意這門親事。手段是卑鄙了些,可

她沒有別的辦法,她遲來了十七年,爭不過西嶺月。

“人這一生很漫長,以前如何,並不是以後就如何。我必須先設法留在他身邊,纔有機會贏得他的心……”李忘真輕輕嘆息着,“你沒有輸過,你不會明白。”

“是啊,我真不明白!”西嶺月咬牙切齒地諷刺。

李忘真聽着那句句指責,並不動怒,相反異常坦誠:“你可以說我不擇手段,也可以說我厚顏無恥,我只是想追求自己的終身幸福,你義父一家也能重振門楣……我並沒有錯。”

“是啊,你追求終身,你沒錯;他振興家族,他也沒錯……錯的是我。”西嶺月喉頭哽咽,突然感到悲從中來,身體順着牆壁緩緩滑落,想哭又哭不出來。

她因着捨不得這麼多年的情分而來鎮海,這一趟如此艱辛,可自己不僅沒能爭取到一絲轉圜,反而身陷大獄,還要在情敵面前自取其辱!西嶺月雙手掩面,只覺得無地自容。

李忘真見她如此傷心,亦感到一絲愧疚,嘆道:“沒見到你之前,我曾想過讓你做側室……如今見了你的才貌性情,我想你也是不會答應的。”

此時此刻,李忘真的每一句話,都似一根針重重紮在西嶺月的心頭,她幾乎用盡全身的力氣才咬緊牙關,遏制自己不說出惡毒的言語:“你示威夠了嗎?你可以走了。”

“我不是來示威的。”李忘真望着燭臺上的幽幽燭火,“我

是想幫你。”

“不必了。”西嶺月強忍悲憤,神態倔強,“我自己會想法子。”

“幕後主使心機深沉,你以一人之力根本無法脫身。”李忘真也不欲多說,執起燭臺淡淡地道,“無論你同不同意,我都會修書給他,倘若此事解決不了,我會向姑丈說出真相。”

西嶺月驚訝地擡頭看她:“你居然會救我?”

“我不是救你,我是救我自己。”李忘真執着燭臺轉身往外走,直至走到牢房門口,才續上一句,“你若死在鎮海,我無法向他交代。”

她打開門走出牢房,“吱呀”一聲,牢門重重關上。

西嶺月這兩日實在太過勞累,雖然地牢內陳設簡陋,她還是睡得很沉,一覺直到天明。她剛醒來不久,牢門上的小格子便被人打開,是有侍衛送了吃食和水進來。許是裴行立或李忘真提前交代過,飯菜居然還不錯,水也清澈能入口。

西嶺月不知下一頓飯會等到什麼時候,便一口氣把飯菜全部吃完,正打算從頭到尾把事情梳理一遍,此時牢門突然又打開了,這一次出現的是裴行立。

他掃了一眼她手邊的碗碟,見吃得乾乾淨淨才略感放心:“不錯,我就怕你自暴自棄。”

“不會的,但凡有一絲希望,我都會努力爭取。”西嶺月神色堅定。

裴行立讚許地點了點頭:“不過也不能掉以輕心,僕射要親自審問你。”

“現下嗎?”

“嗯。”裴行立沒

有多說。

西嶺月便拍了拍身上的塵土:“走吧。”

裴行立卻站着沒動,突然走近幾步到她面前,慎重問道:“眼下無人,告訴我你到底是誰?來鎮海有什麼目的?只有說實話,我才能想法子幫你。”

西嶺月咬着下脣搖了搖頭:“多謝您的好意,但我不想連累家人。”

裴行立也能理解她的想法,更知她心意已決,不禁嘆了口氣:“既然如此,我們走一步看一步吧。”他說着已拿出一副鐐銬,準備給她戴上,“你暫且委屈一下,我不能太徇私。”

西嶺月見他拿起鐐銬,腦中猝然火花閃現,後退兩步躲了過去:“裴將軍,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你問。”

“那夜你攔着我逃跑,讓我假扮蔣韻儀進府,還幫我出謀劃策,究竟是爲什麼?”

裴行立身子一僵:“你懷疑我?”

“如今我懷疑任何人。”西嶺月警惕地道。

裴行立並未生氣,只是覺得無奈:“你太傻了,此事若真是我主使,你在這種四下無人的時候質詢我,豈不是給了我滅口的機會?”

西嶺月頗爲篤定:“你纔不會在牢房裡動手,那麼多侍衛在外頭看着,豈不是坐實了你殺人滅口的罪?”

“說得也是。”裴行立故作一笑,把鐐銬戴在她的雙手之上,頓了頓,最後問道,“那晚……與你一同劫獄的男人,你還是不能說嗎?”

西嶺月緊抿着脣,意思不言而喻。

裴行立自知無權

置喙,唯有嘆道:“好吧,他若還是個男人,但願能想法子救你。”

兩人一併離開地牢,前往世子內院。

西嶺月還未走近,便聞到院子裡充滿一股濃重的檀香味,她腳步一頓:“這什麼味道啊?”

“是世子最喜歡的薰香。”裴行立並未覺得異常。

西嶺月卻使勁聞了聞:“不對,前晚我來這裡見世子時,並沒有這麼濃的味道。”

“你還有心思想這些,先進去再說。”裴行立故意板起臉重重推了她一下,裝出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

西嶺月被推得踉蹌一步,也刻意與他拉開三分距離,兩人一前一後跨入院門,走進正廳。

李錡、高夫人、李忘真早已在此等候。西嶺月不等吩咐便主動跪下,朝幾人見禮問候。

李錡早已聽說了事情的經過,便直奔主題:“上次在書房,本官與你打過交道,聰明人不說暗話,你說是不是?”

西嶺月知道李錡的厲害,不敢敷衍:“李僕射有話請講。”

“很好。”李錡雙手負在身後,走到西嶺月面前,“你與蔣府的恩怨,本官沒興趣聽。劫囚之事本官心裡也有數,不過是常州一羣逆賊所爲。本官只想知道你來這府裡有何目的,接近我兒意欲何爲?”

聽聞此言,西嶺月暗暗在心裡盤算。李錡這番話透露出了好幾個信息:其一,他已經知道了自己與“蔣公”的交易,他對誰是真千金誰是假千金並不關心;其二

,福王李成軒沒有被捉住,否則李錡不會說是“常州一羣逆賊所爲”;其三,他只關心世子李衡的去向。

這般一分析,西嶺月心裡也有了底,忙道:“稟僕射,民女與蔣府既沒有恩也沒有怨,只是拿錢辦事。昨夜府上又是失火又是劫獄,民女也一無所知;民女更加沒想過要接近世子,相反一直在想法子逃離貴府。”

李錡自然是不信,眼中閃過厲色。

西嶺月在牢中早已打好了腹稿,忙解釋道:“此事說來話長,民女本是個孤女,來鎮海是想尋親,奈何親人沒尋到,卻遇上了蔣公……”

西嶺月將自己如何與“蔣府”達成協議,如何在金山寺偶遇李衡和裴行立,如何被“蔣氏夫婦”脅迫來做客,又是如何讓李衡誤會自己是故意接近……這一系列事情全說了出來,一直說到前晚自己與李衡的最後一次見面,只是隻字沒提裴行立在其中的作用。

“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民女不敢有任何欺瞞。”西嶺月故作委屈地說完,重重磕了個頭表示誠心。

李錡、高夫人與李忘真都不知這其中經過,也是頭一次聽個完整。幾人既覺得匪夷所思,又覺得有些道理,均是半信半疑。

高夫人最先提出疑惑:“尋常女子若是得了我兒青睞,不知要多開心,你爲何要逃?”

“因爲我是假扮的啊,我怕被揭穿!”西嶺月忍住翻白眼的衝動,心道天下的娘都一

樣,看自己的兒子最好。

高夫人想了想,似乎也是,遂住嘴不言。

李錡的提問比較尖銳:“你若真想遠離世子,爲何要主動幫本官尋找刺客?你難道不明白,你表現得越聰慧,世子越是中意你?”

西嶺月自然不能說是爲了裴行立,便半真半假地回道:“不瞞您說,民女是擔心有朝一日身份被揭穿,因而纔想……想在您面前表現一番,求個恩典……萬一民女露了餡,您能看在民女替您抓住刺客的事上大發慈悲,不追究民女欺瞞之罪。”她邊說邊假裝恨恨地道,“誰料那天福王突然出現,打斷了民女的話,民女這份私心便一直沒機會說出口。”

她此言說完,見屋內突然沒了動靜,不禁擡起頭來,發現李錡等人都望着門外不作聲。

西嶺月“啊”了一聲,連忙轉頭看去,就見到福王李成軒身穿一襲黑色錦袍,正站在門外面無表情地看着她。

“看來你對本王很不滿。”李成軒邊說邊跨入門內。

西嶺月擡頭打量他,見他面色紅潤有光澤,聲音洪亮氣不喘,便猜到他的傷勢已無大礙,當晚也順利脫身了。她不禁鬆了口氣,旋即又提起一口氣:“是民女失言,還望王爺恕罪。”

屋內幾人也紛紛下跪拜見李成軒。

李成軒略客氣幾句,徑直詢問李錡:“事情查得如何了?世子還沒有下落嗎?”

李錡拱手致歉:“是下官無能,府裡接連出事,

讓王爺受驚了。”

李成軒擺了擺手:“僕射客氣,本王也想略盡綿薄之力。你若不介意,本王想旁聽這場審問,不知是否方便?”

“這……”李錡張口,正想說一句“這是家事,不好勞駕王爺”,卻見李成軒已經自覺坐下,還淡淡朝身邊人命道:“小郭,好好跟李僕射學着。”

小郭侍衛連連點頭,退到一旁。

李錡遂走到李成軒身邊,低聲請罪:“這幾日下官忙於家事,只得讓賤妾婉娘代爲招待王爺,不知她可有什麼不妥之處?”

李成軒先是看了西嶺月一眼,才淡笑道:“婉娘很好,多謝僕射割愛。”

李錡便不再說話。

西嶺月茫然地看向這兩人,不知他們的話語間是什麼意思,難道說這短短兩日沒見,李錡就給李成軒送去了一名美人?還是他自己的妾室?

呃,好亂。西嶺月環視一週,見衆人都假裝沒聽見,便也低下頭去,繼續等候審問。

李成軒的到來顯然打亂了審問的進程,因他對前因後果不甚明瞭,西嶺月只好又重頭解釋了一遍,只覺得嗓子都快要冒煙了。李錡也把世子李衡失蹤的經過、詳情逐一稟報。

李成軒聽後,對李衡的失蹤頗感興趣,追問:“前晚世子見過這位娘子之後,便直接回了內房歇息,再也沒有出來?”

“是啊王爺,”高夫人指了指後面的內房,“就是那裡,奶孃劉氏還去伺候他更換過常服。”

“值守

的侍衛也一直守在四周,不曾見過世子外出。”裴行立上前補充。

李成軒越聽越覺得可疑,撩起衣袍下襬徑直起身:“走,帶本王去看看內房格局。”

他當先邁開步子,幾人只得跟上,西嶺月一直跪着,見他們一個個全都離開,不禁長舒一口氣。

誰知李成軒已經跨過了門檻,又轉過頭對西嶺月道:“這位娘子也是推理案情的一把好手,不跟去看看?”

王爺發話,李錡自然也不好說什麼,西嶺月便揉了揉痠痛的膝蓋,起身跟着走去內房。

相比高夫人的奢華、李錡的講究,世子李衡算是極爲簡樸的,房間裡的陳設並不多:一張烏木鎏金寶象纏枝牀佔據了北面正中的位置,牀前是四扇烏木雕花刺繡窄屏風,屏風外擺着一張古樸的黑漆三圍羅漢榻,左右各是一具黑漆嵌螺鈿高腳案几,其上擺放着幾件珍玩。東西兩扇窗戶也是相對着,方便通風,東面窗戶旁放着同是烏木製成的面盆架、鏡臺,西面窗戶下是一張檀香小案,上面放着一鼎青銅三足香爐。整個房間格局簡單大方。

李成軒帶頭繞過屏風,走到牀榻前,還能看到緞面被褥上的褶皺。他不禁問道:“世子失蹤之後,這屋裡有人動過嗎?”

“分毫未動。”裴行立回話。

李成軒似乎想到了什麼,轉頭看向西嶺月:“你有何見解?”

西嶺月“呃”了一聲:“民女以爲,世子絕不可

能憑空消失。要麼就是世子離開此處時,侍衛們沒瞧見,要麼就是有人使了什麼障眼法。”

李錡似乎也作此想,點了點頭:“不錯,這世上沒人會無緣無故消失。”他邊說邊嗅了嗅,蹙眉,“怎麼有如此重的檀香味?”

高夫人便上前一步回道:“是我請了金山寺的大師來作法。”

李錡聞言立即斥責:“胡鬧!衡兒失蹤纔多久,你作什麼法,豈不是要傳得盡人皆知!”

高夫人竟似要流下淚來,急忙回道:“最近府裡出了太多事,又是刺客又是劫獄的,我這心裡實在不安……”

她沒把話說完,李錡也沒再追問,只是嘆了口氣:“家宅不寧啊!”

他話音剛落,卻見一箇中年婦人神色慌張地跑進來,一下子跪倒在地:“僕射、夫人,二位快去瞧瞧……那兩扇黃金屏風突……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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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丟了?”高夫人率先問道。

中年婦人喘得上氣不接下氣:“沒……沒丟,是……是……”

“既然沒丟,作甚大驚小怪!”高夫人看了李成軒一眼,斥她,“敢在王爺面前丟人,還不退下!”

那中年婦人喚作“劉氏”,正是李衡的乳孃,照顧李衡二十年,在這府裡頗有分量。她斗膽跪着沒動,一把拽住高夫人的裙裾,急得快要哭出來:“請恕老婢失禮,實在是出了大事啊!那兩扇黃金屏風好似中了邪,上頭的圖案突然……突然變了!”

“變了?變成

什麼了?”高夫人很是詫異。

“變……變成……世子出事了!”

第四十六章 文章解析驚天秘密第一章:佛門偶遇,巧言脫身第十二章:飛來橫禍,天降豔福第三十二章:知子如母,一再試探第三十二章:知子如母,一再試探第四十一章:故人重逢,心跡泄露第三十三章:寺廟血案,疑竇漸生第四十六章 文章解析驚天秘密第二十七章:執迷案情,一意孤行第十一章:先人指路,山雨欲來第二十二章:皇族宗親,各有所求第二十一章:傷勢初愈,身世初揭第十三章:密室玄機,兇手成謎第二十六章:暗處蟄伏,諱莫如深第二十一章:傷勢初愈,身世初揭第五十二章 鋌而走險艱難出逃第十四章:戲中有戲,局中有局第四十三章 宮廷舊事暗藏殺機第三十一章:皇家無情,人心叵測第五十三章 乾陵探秘步步驚心第五十三章 乾陵探秘步步驚心第二十一章:傷勢初愈,身世初揭第五十五章 赴湯蹈火齊力營救第三十九章:宮廷一弈,落子無悔第四章:青煙成精,怨靈作怪第十四章:戲中有戲,局中有局第三十六章:地下寶藏,露出端倪第四十二章 懸案未決又添新愁第四章:青煙成精,怨靈作怪第七章:驚魂一夜,死裡逃生第三十八章:聯姻之舉,取捨之間第五十一章 危機四伏義無反顧第四十五章 血案釋疑陰謀心機第三十三章:寺廟血案,疑竇漸生第十二章:飛來橫禍,天降豔福第七章:驚魂一夜,死裡逃生第一章:佛門偶遇,巧言脫身第五十三章 乾陵探秘步步驚心第五十四章 情深不壽反目成仇第一章:佛門偶遇,巧言脫身第三十四章:摒棄前嫌,通力合作第二章:誤入紅塵,進退兩難第三十五章:壁畫浴血,藏物於腹第五章:美人心計,男兒隱衷第四十二章 懸案未決又添新愁第四十八章 知我心憂謂我何求第十五章:刺殺未遂,查案有果第三十一章:皇家無情,人心叵測第二章:誤入紅塵,進退兩難第五十五章 赴湯蹈火齊力營救第四十一章:故人重逢,心跡泄露第三十一章:皇家無情,人心叵測第三十五章:壁畫浴血,藏物於腹第四十九章 乘人之危成人之美第十六章:以怨報德,助紂爲虐第三十九章:宮廷一弈,落子無悔第二十五章:僥倖逃脫,意外線索第十七章:愛恨難抵,恩怨難消第十三章:密室玄機,兇手成謎第十六章:以怨報德,助紂爲虐第七章:驚魂一夜,死裡逃生第三十一章:皇家無情,人心叵測第五十四章 情深不壽反目成仇第二十六章:暗處蟄伏,諱莫如深第三十二章:知子如母,一再試探第五十一章 危機四伏義無反顧第八章:百口莫辯,迷霧遮月第五十三章 乾陵探秘步步驚心第二十七章:執迷案情,一意孤行第四十一章:故人重逢,心跡泄露第五十八章 自投羅網絕處逢生第三十七章:嫌兇落網,手段通天第二十九章:死前嫁禍,誤會叢生第五十三章 乾陵探秘步步驚心第五十七章 兩情相悅患難與共第六章:宴無好宴,人無完人第三十七章:嫌兇落網,手段通天第三十一章:皇家無情,人心叵測第二十一章:傷勢初愈,身世初揭第五十五章 赴湯蹈火齊力營救第三十二章:知子如母,一再試探第三十四章:摒棄前嫌,通力合作第二十七章:執迷案情,一意孤行第十三章:密室玄機,兇手成謎第五十七章 兩情相悅患難與共第五十九章 孤注一擲破釜沉舟第五章:美人心計,男兒隱衷第八章:百口莫辯,迷霧遮月第三十五章:壁畫浴血,藏物於腹第三章:明月初現,鋒芒初露第一章:佛門偶遇,巧言脫身第三十五章:壁畫浴血,藏物於腹第一章:佛門偶遇,巧言脫身第七章:驚魂一夜,死裡逃生第七章:驚魂一夜,死裡逃生第二十六章:暗處蟄伏,諱莫如深第四十七章 辭舊迎新線索漸明第三十七章:嫌兇落網,手段通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