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末斂眉,淡問:“你們三個,去過勾欄院嗎?”
語不驚人死不休。
座上一片死寂。
兩個小丫頭俏臉漲得通紅,頭低得幾乎埋要埋進碗裡,鮮豔欲滴的紅色一直延伸到後頸。
蒼昊眼神似笑非笑,卻不言語。
月蕭嘴角笑容僵了一下,隨即恢復平靜,淡定搖頭:“回末主子,未曾。”
南雲南風乾咳了一聲,耳際如火在燒,不知如何回答,半晌才囁嚅道:“沒、沒有。”
“有過侍妾?”
“也沒有。”雖不明白她問此些話何意,月蕭仍是據實回答,儒雅臉龐只在方纔一閃而逝的僵硬,此時已不見半分異樣。
蘇末容顏淡淡,絲毫不見扭捏矜持的小女子羞態,聞三人回答,只微微點頭:“如此說來,並不清楚自己的身子如何了?”
什麼意思?
幾人一愣,隨即反應過來,臉色不由青一陣白一陣,末主子……是擔心他們……不行?
但凡是男人,沒有人能忍受那方面的能力被懷疑,即使從來未曾有過女人,也不代表有問題。可出言的是他們的主子,他們能怎麼樣?幾人嘴角微見扭曲,卻只是低頭不語。
蒼昊不由搖頭笑嘆了一聲:“你一個深閨小女子,爲何語言總是如此驚人?這些話,大多男子都羞於啓齒,你倒是面不改色。”
蘇末看了他一眼,淡然道:“男歡女愛是最正常的事,世間男子也大多重欲,這是不容否認的事實,也並無不可告人之處。爲何做得,卻說不得?”
這是事實,可見過有人在大庭廣衆之下談論嗎?
蒼昊無語,不解她爲何突然提及這類話題,卻仍是淡淡道:“但凡練武的男子,只要沒受過特殊意外的傷害,身體大抵都是不錯的。”
蘇末淡淡點頭,表示瞭解,也不再說話,安靜地吃了幾粒點心,視線沒有再往外瞥去一眼。
衆人不知她到底什麼意思,卻也沒人敢或者沒有願意出口詢問,桌上一片靜悄悄,只有蘇末面不改色,鎮定自若地享用美食,其他人卻是面對山珍海味也吃不下去了。
恰在此時,樓下一陣驚人的騷動,吸引了衆人的注意力。
“有眼無珠的賤民!找死是不是?!大爺肯來你們客棧是給你面子,別敬酒不吃吃罰酒!”譁拉拉的一陣巨響,連續幾張桌椅被暴怒地踹倒,酒菜茶水散落一地,用餐的客人膽小的早已一聲不吭逃出客棧,膽大的則一個個怒目而視,有的瞬間拔出腰間佩劍。
他們所在二樓的包廂窗戶很大,衆人的座位又正對着窗口,剛好可以將樓下一切盡收眼底。
入目所見,一個身穿深藍色華服的青年手執一條金色皮鞭,跋扈地對着剛纔見到的客棧夥計大聲怒罵,後面尾隨的十幾個勁衣手下一個個垂眼望着地面,雖目不斜視,強烈的殺氣卻毫不掩飾。
月蕭看了看淡然無緒的蒼昊,和徑自用餐看不出表情的蘇末,低聲道:“主子,是薛淺的第三兒子薛猛,和負責貼身保護他的薛家十八暗衛。”
“雖看起來氣勢十足,然雙目黯淡無神,下盤虛浮無力,這是縱慾過度的症狀。身上還有濃厚的脂粉味,這一位,顯然就是剛從勾欄院出來的。”蘇末說話的語氣依舊淡淡,像是根本不曾看見桌上幾位正常男子的不正常神色。
月蕭道:“末主子說的不錯,這位薛公子,從小得盡榮寵,因父母對他過分寵愛,導致上面兩個庶出兄長嫉恨交加,經常以聯絡兄弟感情爲由,引誘他做出一些惹人怒罵的不良勾當,妓院只是中間最不值一提的小小插曲。當然,迄今爲止,他的父親薛淺尚且不知道,他這唯一嫡子變成如今這般驕橫兇殘的性格,他的兩個庶子功不可沒。”
“人無欲則剛,倘若他自己有足夠強大的意志力,和對善惡的分辨力,無論別人如何引導,他做的始終是他自己,可見他的本性便是如此。”蘇末道,“不過,連他父親都不知道的事情,你的小道消息倒是蠻靈通的。”
月蕭沉吟了片刻,道:“幼童無知,若自小便被引入岔道……”
蘇末淡淡看了他一眼,道:“剛纔你既已說了,他打小受盡寵愛,倘若他父親真的愛他,以南越第一將軍的爲人,自小就該悉心教導,男子在世何爲該爲,何爲不該爲,斷然不會任由他驕橫墮落至此。”說到此處,蘇末顯然不想再浪費時間於談論此等人物身上,淡淡道:“若今日我廢了此人,是否於你們的計劃有礙?”
月蕭笑道:“不會,但請末主子隨意。”
青年夥計似是不只一次遇到這種場面,面上並無驚懼之色,只淡淡道:“實在抱歉,樓上確實沒有座位了,客棧有客棧的規矩,不管什麼身份,都得講究先來後到,若公子非要在樓上用餐,就請耐心等待,稍候客人吃完離開了,小人必定安排公子二樓就坐。”
藍衣青年大怒:“你是什麼東西?居然敢叫本少爺等!樓上的不管什麼人,叫他們立刻滾!否則,別怪本少爺不客氣!”
青年夥計還未開口,那薛猛剛巧一擡頭,視線透過窗口看向了月蕭這邊,頓時手往此一指,口氣是不容拒絕的霸道:“本少爺就坐那裡,叫他們滾!”
青年瞬間臉色一變,冷冷道:“若公子再無理取鬧,就請馬上離開,本店不歡迎公子。”
“找死!”薛猛狂怒,舉起右手一個鞭子就要甩過去。
青年目光一冷,在中途輕鬆將他手腕擒住:“公子損壞本店桌椅茶具,嚇跑本店客人,打碎十三位客人的膳食,本店需向受驚客人賠禮致歉,還要賠償客人損失,請公子留下五百兩銀子,否則,今日恐怕在下很難和老闆交待。”
“你——”薛猛驚得臉色青白,氣急敗壞朝身後怒吼:“你們都是死人嗎?!給本少爺殺了他!”
“是,公子!”十八人恭應一聲,同時拔劍出鞘——
“這是做什麼?”突如其來的男音及時傳來,成功讓十八人手中長劍愣了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