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一個怪夢。
夢裡面四處都是黑的,像是一條黑色的小路,盡頭很光亮。
我隨着亮光走,走出了那條不知道多深的小路時,在光亮的另外一頭看見了另外一個人。
那個人是我最熟的人,可是他現在的樣子又跟我平常時候看見他時不太一樣。
站在光亮處的是學長,他穿着平常的黑袍衣服。可是他跟平常不一樣,滿頭像是血也像是火的紅髮隨着不知哪邊來的狂風飛散,血紅色的眼睛看着光亮處的另外一頭。
他沒有直視我,給人的感覺異常冰冷。
不知道該怎麼說,就是不太對勁。
光亮處那方飛過來一個東西,有翅膀,好像是隻很大的鳥,渾身發亮,所以我看不清楚那東西的模樣,只知道他就棲息在學長的手臂上。
四周很冷。
那隻應該是鳥的東西身體越來越亮,慢慢的將周圍的景物給浮現出來。
是個天然的地下石窟。
一個我曾經來過的地方,冷得像是地獄、葬着精靈族最大禁忌鬼王之地。
我跟學長就站在河的旁邊。
然後,學長面無表情的看着河水。
記得那個下面有鬼王的屍體,而且他還曾經復活過一次。
基於人本好奇之下我也小心翼翼的移動身體,然後墊了腳往水下看。
或許這一輩子,我最後悔的事情就是看到水下物。
「褚,醒一醒。」
還沒睡醒,我突然就被人拎起來然後迷迷糊糊之間感覺的兩頰就是啪啪的劇痛傳來。
嚇醒,瞪大眼睛我看見學長扯住我的衣領,另外一手還高高的舉起來,明顯就是行兇過的動作。
如果我沒醒你老大是還打算多給幾巴掌是吧?
「幹、幹嘛。」我連忙兩手捂着臉頰,很怕他一時興起又來個兩巴掌。
人家睡得好好突然被賞巴掌到醒,我想如果被賞的這個人不是我而是五色雞頭大概早就我們出去外面一決生死、不死不罷休之類的了。
學長鬆開手,從我牀上跳下去,「你剛剛夢到什麼?」他整理凌亂的衣服跟長髮,看起來好像也是剛剛睡醒的樣子。
我看了一下落地窗外面的天色,昏昏暗暗的黑藍色,還很早。
外面在下雨,雨頗大的,整個落地窗玻璃上面都是雨水,可以從不斷飛過去的雜物來推測風應該也很大,不過這裡有做隔音,所以聽不出來。
「你剛剛夢到什麼?」
學長就站在牀邊重新發問。
我剛剛夢到什麼?
「也沒什麼,就夢到上次去的那個什麼鬼王的地方。」我不知道學長幹嘛要問這個,因爲怪夢我常常做啊,又不是第一次。
不過話說回來,剛剛我明明有往下看,看到一個我覺得應該不該看見的東西,怎麼起牀之後完全沒有印象那個是什麼?
學長把手擡起來,我這下子纔看到他手上抓着一個黑色小小的東西,「這個東西叫食夢鬼,專門吃有力量的夢。」
「有力量?」啥鬼?睡到一半靈魂出竅那種嗎?
「例如預知夢、真實夢、詛咒夢、呪殺之夢那些東西。」學長皺着眉然後手指掐緊,那個黑色小東西發出一個小小細細的尖銳聲響然後整個消滅,連灰都沒有剩下來,「食夢鬼是有害的,如果就放任讓他啃食有力量的夢,輕則就是醒來虛脫,重則就是永遠醒不過來,但是也不會作夢。」
我愣一下,然後開始冒冷汗了。
自從進到學校以後我發現我好像經常不經意的身在某種詭異的危機之中。
「食夢鬼平常很少見到,我想大概是颱風的自然現象也有某程度的影響。」一邊走下放牀的挑高樓樓梯,學長打了個哈欠,「突然跑進來害我沒睡飽就醒來抓......」完全的抱怨口氣。
其實我覺得我應該比較有資格抱怨。
學長是被驚醒的。
我是被呼巴掌醒的。
怎麼想都覺得我比較痛。
房間的燈一下子給打開的通明,整個室內立即又閃亮的讓我眼睛刺痛。
學長在下面走來走去,我聽見浴室傳來水聲,應該是在盥洗。
我又偷偷眯了一下,才清醒過來。
「你要叫客房服務的早餐嗎?」整理完衣着之後,學長在下面的小廚房翻出了土司跟牛奶,然後徑自丟到烤箱裡面烤起來,然後端着牛奶走出廚房到下面的小客廳沙發坐着。
看見學長吃早餐的動作,不知道爲什麼我突然有點鬆了一口氣。
這樣就代表今天晚上要去看的什麼卷之獸應該不會很難對付,不然學長就不會吃東西了。
「不用了,我也吃麪包就好了。」我從軟綿綿的牀上跳下來,摺好棉被也跟着下了樓梯,下面已經傳來烤麪包的香氣。
果然不愧是高級套房,連麪包都香成這樣子。
「在廚房裡面,自己去弄,好像還有料理包。」學長按開了電視,上面是新聞,正在播報臺風事宜,還有今日停止上班上課等等。
外面的風雨果然很大。
我看了一下窗戶外面還是很暗的天色才走進廚房。
小廚房的設備很完善,昨天剛住進來時候還沒有發現,裡面幾乎什麼都有,從冰箱到瓦斯爐、流理臺、烤箱和微波爐等等,幾乎廚房用具全部都有。小冰箱裡面塞得滿滿的食材,看起來應該是有在定期更換。
麪包是擺在一邊,用塑料袋封着,很軟,我想應該也是很新鮮的東西。
大概是昨晚住進來之前已經全部都用上新食物了。
另外壁櫥裡面還有一些快餐包飲料罐,可以馬上衝泡還是隨便煮點東西來吃。
快餐包的材料項目太高級了我不敢開,一秒就放回去原位。烤箱裡的燈熄了,我想起來剛剛學長烤了麪包,先找了一個盤子把裡面的麪包舀出來裝,然後再放一份下去,「學長,你要什麼種抹醬?」
我打開櫃子,裡面有好幾瓶未拆封的果醬。
「隨便。」學長連回頭也沒有就直直盯着電視看。
不過就是報導颱風天的電視有啥好看的?
我每年都會看個四五次,看到都習慣了。
就在我把兩份麪包舀出廚房同時,學長忽然把電視給關了,「颱風天還真是會引來一些不必要的東西。」
基本上,我完全不想問是引來什麼東西......
大概可以猜得到答案。
約八點過後我與學長出了飯店的大門。
一塊寫着xxx健身中心的牌子從我的正前方飛過去,哐啷哐啷之後滾三圈飛走投奔更遠的彼方。
颱風天。
也太強了一點吧!
「這種天氣如果要使用移動符要很小心。」學長看着狂風暴雨,突然很鎮定的說着,「我記得去年有一個一樣是從這邊世界來的學生,爲了在朋友面前耍帥,也是颱風天用了移動符,結果被氣候波動給干擾,整個人嵌在牆壁裡面出不來,還是醫療班聽到消息去救人才了事。」
我看着第二塊飛過去的招牌。
「學長,你可以放心,我想我應該不會在臺風天用移動符的。」我不想耍帥,因爲我很有自知之明的知道我自己是個衰人,一定是傳說中的『百發百中』,我暫時沒有想要和醫療班的人混熟。另外還有一個重點,就是應該沒有人想看我耍帥,想看我耍衰的纔有一大票。
「我想講的不是這個。」
紅眼看了我一下,「像符紙類的東西在使用上有時必須考慮到氣候因素,因爲它們是固定式儲存法咒類,極爲容易因爲環境周圍的因素而出問題。」
我發現學長現在好像是在有感而發。
我們前面飛過兩塊招牌和一棵樹,他老大還很有閒情逸致的慢慢講解。
現在我好怕下一秒飛出去的是我們。
「先送你回去,別忘記今天晚上我們還要去看卷之獸以及你接下來的那個工作。」
呃,那個就是算我接的嗎......
「就是你接的。」學長很快的給我加了肯定句,「放心,跟卷之獸一起處理時候我也在旁邊,死不了人。」
好吧,反正死不了人。
「對了,學長你還要去哪邊嗎?」我聽他剛剛說要先送我回去晚上再去看卷之獸,那剩下時間裡面他要幹嘛?
「沒有,可能在附近一帶打發時間。」
打發時間?
說真的我很難想象學長所謂的打發時間。
叩一聲學長直接往我腦後賞一拳,「你家到了。」
不知不覺我已經站在家門口的雨棚下,外面還是大風大雨,一堆樹枝斷的到處都是亂七八糟的。
我突然想起來這個畫面好眼熟。
就跟剛開始認識學長的某一次很像。
原來那時候學長送我回去沒有看到他用移動符的原因是他用的是移送陣。
謎底揭曉了。
就在我要按門鈴的同時,門突然自己開了。
這種狀況我只有在學校時候看到,一般都當成見鬼,可是在我家看到就很驚悚了。
我才兩月多沒回家,我家已經晉級變成鬼屋了嗎!?
「你站在外面幹嘛?」
開門的居然是我老姐,過了兩個多月沒看見她,不知道爲什麼我突然有一種得救的感覺。
從異星球回到家之後大概都會有這種懷念感。
「你發神經喔,在臺風天才想到要回家,剛剛被招牌打到是不是?」過兩個月嘴巴依舊很毒的褚冥玥用一種看神經病的眼神看我,然後纔打開門,「先進來吧,老媽纔在說你這不肖子去住兩個月連電話都沒有想到回家一趟,等你回來就等着好看你就回來了。」
不是我不想回家。
是發生的事情太多了,完全是處於一言難盡的終極狀況。
「我先走了。」學長把帽子戴在頭上,壓的很低。
「外面風雨那麼大,你要不要進來等雨小一點再走?」
意外,褚冥玥居然喊住學長還留人。
學長轉過來,先看了我老姐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他們兩個感覺上不太像是剛認識不久的人。因爲剛認識的人感覺上都會比較陌生,而他們表情上完全找不到陌生這兩個字。
可,我老姐不可能認識學長才對。
就算之前學長來過我家一兩次互相看過一面,應該也不可能熟吧?
「反正學長你也沒有特別要去哪邊,要不要來我家玩?」看看外面風雨真的很大,應該外面的店家都關着纔對,學長還可以去哪裡打發時間?
沒地方吧。
玄關之後傳來聲音,我很熟悉的聲音。
「小玥你在跟誰講話啊?我好像聽到漾漾的聲音。」
我老媽出場了。
現在的地點是在我家客廳。
我老媽出場,學長就算想走也不能走了。
「你這個死小孩還想到要回家喔!你老孃我還在想你是不是直接死在新學校被埋屍,每天晚上等你託夢回來好去挖屍體,沒想到你還知道給我活回來!」一進到客廳我老媽劈頭就是長長一串給我好久不見的開場白。
「因爲學校忙啊......」我捂住耳朵,我老媽直接在我耳朵旁邊吼,有種被雷打到的錯覺。
「忙你的死人骨頭!你以前在學校怎麼不忙現在才忙。」我老媽完全不接受反駁,一手拽了我的耳朵用力扭,「死小孩啊,你是翅膀長硬了閒住家裡太悶一出去就給我到處逍遙是不是,皮太癢了繃不緊是不是?」
「沒有啦沒有啦,學校真的事情很多啊,好痛好痛......」
「你還知道痛!」
相較於我們這邊的吵鬧,沙發電視區就顯得非常悠閒。
某兩個無關己事的人一人坐一邊捧着馬克杯喝飲料配我老媽最自豪的手工餅乾,整個看起來就是另外一個世界。
「你家還蠻熱鬧的。」閒人一號的學長如是說。
「常常這樣,見怪不怪,看久了就習慣了。」閒人二號的褚冥玥如此回答。
兩個人很一致的繼續喝茶。
喂喂!你們好歹也一個過來勸一勸不行嗎!?
半晌,我老媽約是教訓夠了,就把我像破抹布一樣丟到旁邊認我自生自滅纔想到招呼學長起來。
兩個月沒回家,我在家裡的微弱地位都消失了,好可悲......
「外面風雨大成這樣你們是怎麼回來的?」
我老媽起疑了,因爲我跟學長身上都乾乾淨淨的沒有泥水,不太像是颱風天出門的人。
我一秒撲上去把學長的嘴巴捂起來,「我們剛剛有穿雨衣啦,可是回來時候脫掉雨衣就飛了。」我知道學長不會說法陣的事情,不過與其聽到很靈異的答案,我覺得我解釋應該會比較快一點。
雖然答案很勉強。
「這樣喔。」我老媽看起來好像還是有點懷疑,不過沒有繼續問下去。
啪一聲學長把我的手打掉,還附帶凶惡的瞪了我一眼。
「外面風雨那麼大,漾漾的學長你要不要今天先住這邊?反正我們家還有空的房間可以睡,還是你家裡父母會擔心要先打個電話回去問一下嗎?」我老媽很和藹可親的問,跟剛剛教訓我的表情完全是兩級化。
話說回來,經過昨天住宿之後,我在想叫學長住我家會不會太委屈他一點了?
學長看了我一眼,我下意識覺得學長可能想拒絕,可是又不好拒絕。
「那就打擾阿姨了。」學長慢了好幾秒之後才很有禮貌的跟我老媽道謝。
「不會不會,家裡多幾個人還比較熱鬧一點,對了阿姨還不知道你的名字。」我老媽問到重點了。
「真奇怪的名字,你們這幾年代的小孩名字越來越藝術了。」頓了頓,我老媽纔看了一眼客廳的時鐘,「對了,阿姨剛剛纔在弄午餐,你跟漾漾看要不要先去洗個手洗個臉,等等就可以吃午餐了。」
接着,我老媽轉過頭面對我,一秒變臉,「快帶你學長去洗手會不會!」
差別待遇要這麼大嗎?
「謝謝阿姨。」學長繼續很有禮貌的道謝,然後才拖着我往客廳外面走廊走去。
現在這是我家吧,你怎麼走的比我還順啊?
走到外邊走廊時候我突然愣了一下。
我家有這麼擠嗎?
走廊上的裝飾沒有變,燈飾掛照也都沒有變,不知道爲什麼走廊好像比我記憶中來的狹小一點。
好像有某種我看不到的東西擠在走廊的樣子。
「你現在才注意到嗎?」學長看了我一眼。
「呃......真的有?」
學長點點頭。
「通常夏天會比較常出現這種狀況,尤其是颱風時候,其實大部分沒有惡意只是進來借地方避避,不管他們也沒關係,颱風一停就會自己走了。」一付沒什麼大不了表情,學長不用我帶路就自己找到浴室,進去洗手洗臉。
他還真聽話,居然真的照我老媽的話做。
搞不好學長在某方面來說是異常聽話的人。
「可是我還是第一次在我家看見這種情形耶。」靠在浴室門口,我突然懷疑了。就過去颱風天而言,我好像從來沒有注意到走廊有這種變化,這還是第一次看見。
浴室的門猛地被打開。
「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爲你現在在學院裡面。學院因爲有結界輔助的關係,所以能力時間遠比所有的世界來的快。打個比方,你在未進到學院之前的能力如果按照這世界而走,可能要十年的時間潮流洗刷纔會看清楚走廊的東西。而進學院之後,因爲受到輔助結界的影響,你很可能只用了一個月甚至不到的時間就可以感覺到有東西的存在。」學長淡淡的說,感覺很像只是在陳述某種書上的知識,「所以我們學校纔會叫做異能開發學院。」
「原來是這樣......」
難怪我總覺得最近怪事越來越多,原來是學校搞的鬼。
兇手終於出現了!
叩的一聲學長往我後腦一敲。
「如果不是那個『兇手』幫忙,你還可以安然到現在都沒發生事情嗎。」
這麼說好像也是。
自從進學校之後我的受傷率大大減低了。
等等,照這樣說起來,難不成我以前很衰到處受傷是有原因的?
我不懂。
如果有原因的話,那會是什麼原因?
我轉過頭,看見學長深沉而血紅的眼。
「總有一天,你會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