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輕微的聲響中,李華成手中的茶杯陡然出現了一道又一道的裂縫。
裂縫順着青瓷茶杯蔓延着,從上到下,整個茶杯到處都是裂痕。
茶水在茶杯中搖晃着,盪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李華成低頭看着手裡的茶杯,沒有說話。
秦微白的笑容也凝固了。
她的瞳孔收縮,死死的盯着那遍佈了裂痕的茶杯,瞳孔深處佈滿了無法掩飾的震驚。
青瓷茶杯並不堅固,在盛滿了茶水的情況下,能夠捏碎茶杯的人比比皆是,任何一個燃火境高手都可以做到這一點。
可在絕對的震驚下,心神動盪中,無意間震裂了茶杯,但茶水卻不灑半點...
想要達到這種力量不難。
可什麼樣的人能有這份對力量的精確把握?
秦微白怔怔的看着李華成。
她的眼神中第一次出現了一抹十足的警惕。
李華成...中洲總統...是不懂武道的。
全世界都知道這一點。
李華成低着頭,保持着握着杯子的動作,看上去有些怪異。
因爲是低頭的原因,秦微白看不到他的眼神,因爲被揭開了心中的底牌而暴露了另外一個秘密,這種感覺,李華成還是第一次體會到,或許能做到這一點的,也只有秦微白了。
犀利,直接,精準,突兀。
就在他以爲秦微白是來試探他的時候,就在她以爲秦微白或許會提出某些要求的時候,這個李華成從來都沒有小看過的女人卻直接掀開了他的底牌。
把中洲交給李天瀾!
這就是他的打算。
聽起來不可思議,聽起來荒謬絕倫,聽起來天方夜譚。
但只要去做,誰也不敢說沒有成功的機會。
中洲確實沒有出身於黑暗世界的總統。
可雪國也曾經有過特工出身的領袖。
他的存在並非是毫無作爲,他在任期間,雪國或許變化不大,可卻因爲他的存在,將當時已經處在絕境之中懸崖邊緣的雪國又生生推回了一個安穩的位置上,也正因此,纔有今天雪國的局面。
同樣,李華成也可以將中洲的前途交道李天瀾的手中。
這種交接不是象徵意義上的交接。
而是真正的,毫無保留的將中洲交給李天瀾。
這意味着什麼?
明確的說,李華成這次大選會連任,五年之後,坐在李華成這個位置上的目前還很難說到底是誰,李華成已經不太可能,到時有可能是王青雷,可能是文思遠,可能是其他人。
學院派,新集團,豪門集團的可能性不大,甚至可以說是很小。
李華成之後的總統,大概率出自於東南集團或者太子集團。
而新總統上位十年之後,也就是現在的十五年之後,僅僅是從目前的局面來看,即將掌控南粵的鄒遠山已經是勢不可擋。
新集團與豪門集團目前的重點佈局也是在鄒遠山身上。
十五年後的中洲,東城無敵,白清淺,白清朝等人肯定早已退休,那時的鄒遠山將強大到無可比擬,只要保持現在的勢頭,他登上總統的位置幾乎不會有什麼障礙。
到時隨着天南的迴歸和穩定,作爲軒轅城第一位市長的寧千城也必然會成爲鄒遠山的左膀右臂。
鄒遠山,寧千城。
這是目
前新集團可以確定的新集團十五年後的兩位領袖人物。
那時的新集團將比現在更加強勢,人才濟濟,高手如雲,富可敵國。
但那就是新集團的巔峰了?
或許之前很多人會這麼認爲,哪怕現在所有人也都這麼覺得。
可在掀開李華成底牌的這一刻,秦微白知道,不是。
十五年後,那遠遠不是新集團的巔峰。
他們的巔峰將在二十五年後。
也就是鄒遠山的十年之後。
那個時候的李天瀾將近五十歲。
他將成爲新集團的領袖,東皇宮宮主,中洲護國戰神,中洲總統!
李天瀾,總統。
這是何等瘋狂的底牌?
又是何等堅決的信任?
荒誕麼?
一點也不。
只要這張底牌掀出來,李華成和李天瀾之間所有的矛盾與衝突都會在一瞬間煙消雲散,李天瀾會交出李狂徒,會認可李華成的安排,同一時間,學院派也將成爲新集團最值得信賴的堅定盟友,不離不棄。
他們會支持新集團在接下來十年內保持穩定,在十五年內走向輝煌,在二十五年後徹底走向巔峰。
背叛?
沒有人是傻子。
或許這個計劃的時間跨度很長。
但東皇宮有底氣。
李天瀾也有底氣。
即便是時間流逝,學院也會遵從李華成的意志,不止是李華成的強大影響力,同樣也是因爲東皇宮。
現在的東皇宮已經可以說是黑暗世界最強的超級勢力。
二十五年後,東皇宮又會如何?
背叛?
學院派傻麼?
爲了背叛而背叛有什麼意義?
“你是怎麼知道的?”
李華成低頭保持着握茶的姿勢,聲音平和的問道。
“我猜的。”
秦微白的表情逐漸放鬆,再次無懈可擊的微笑着:“總統這一手,非常的高明。”
現在或許沒有任何人可以想到,學院和新集團針鋒相對互相博弈的強勢背後,是李華成十足的善意,十足的欣賞,十足的誠意。
這絕對可以算是出乎所有人預料的神來之筆。
而前提則是李華成對李天瀾的信任。
也僅僅是這份信任。
李華成在爲中洲考慮,也在爲學院考慮,站在總統的角度上來說,李華成這十年來是極爲合格的,甚至可以說是相當出色的,但站在集團領袖的位置上,李華成難免有些失敗,最起碼在他待在這個位置的十年時間裡,學院派並沒有崛起,也沒有預想中的那麼強勢,他們到現在甚至都沒有完善自己的晉升體系。
現在李華成雖然還有五年的時間,但這五年,時間太過緊張了。
而且可以預見的是,隨着五年時間逐漸接近,五年後,李華成走下前臺,學院派隨之就要面對各大集團的聯合擠壓,不斷擠壓他們的生存空間,這也符合平衡的原則。
可是李華成顯然也不想讓學院變成一個地方上的集團。
所以他將籌碼壓在了李天瀾這裡。
他對李天瀾的承諾極重,李天瀾想要拿到中洲,需要李華成和學院的支持。
成爲總統。
這個瘋狂的想法李天瀾自己甚至都沒有想過。
但李華成想了。
李天瀾不可能拒絕。
只要他接受,最起碼在他上位之前和在位的時間裡,他必須保證學院要處在中洲頂尖集團的序列中,而且他支持的,必然也是李華成支持的人。
這樣李華成的影響力長盛不衰,東皇宮越來越強,學院派越來越穩,這樣的相互影響下,各種鏈條等於是徹底鎖死了新集團和學院未來的關係,不可能在出現任何變數。
而這所謂的未來,則是可以預期的三十五年!
三十五年的時間,無論是李天瀾還是李華成,都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這是真正的雙贏。
“你覺得荒謬嗎?”
李華成繼續問道。
“如果我覺得荒謬的話,我也不會猜出這個答案。”
秦微白淡然道。
“呵...”
李華成笑了笑,輕聲道:“目前我還無法肯定這個決定的對錯。”
秦微白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李華成會將中洲交給李天瀾。
但他是把中洲交給那時接近五十歲的李天瀾。
而不是現在二十多歲的李天瀾。
現在把中洲交給他,那等同於是讓中洲自殺。
他需要李天瀾變得成熟起來,變得各方面都成熟深沉,都無懈可擊。
這二十五年,就是李華成培養李天瀾的時間。
他會給他樹立一個又一個的敵人,各方面的敵人,不斷的彌補他的缺點。
“時間會證明一切。”
秦微白淡淡道。
“這麼說,你是答應了?”
李華成擡起了頭。
他的眼神溫和而明亮。
“我給不了你答案。”
秦微白輕聲道:“這是天瀾的事情,應該是他做主,也只能讓他做主。”
“好,懂分寸,識大體。”
李華成的眼神中帶着一抹讚賞:“對天瀾,我是很期待的。但對你在中洲,我很放心。”
“您過獎了。”
秦微白的表情柔和。
她低着頭,看着李華成拿着茶杯的那隻手。
“本來我還以爲遼東和盛世基金的問題會繼續僵持下去的,可你把我的老底都漏了,看來我是要主動找那小子談談了?”
李華成有些自嘲的笑了起來。
“您已經展示過力量了。”
秦微白看着他的手,意味深長:“學院派,也展示過力量了。”
李華成思索着,他握着茶杯的手緩緩移開。
秦微白知道,如今讓中洲動盪的交鋒,從這一刻起已經算是結束了。
接下來,便是亂戰。
那一盞青瓷茶杯靜靜的立在茶几上,一道又一道的裂痕遍佈茶杯,帶着一種均衡的完美。
茶水在杯子裡靜止,沒有一絲一毫的泄露。
秦微白伸出手,輕輕點了點茶杯。
無聲無息間,茶杯變成了一片碎末。
茶杯裡的茶水如同一片幻影,在茶杯粉碎的瞬間悄然消失。
秦微白沉默了很長時間,才緩緩道:“您是什麼境界?”
“沒有境界。”
李華成笑容溫和:“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和你是一樣的。”
頓了頓,他輕聲道:“和李狂徒,也是一樣的。”
“我知道,你和他不同。”
李華成靜靜道:“但我和你們,都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