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大廈前突然吹過了一陣寒風。
李天瀾。
王聖宵。
僅僅隔着幾米的距離,周圍的空間卻彷彿在這一瞬間完全凝固了一般。
冷厲而肅殺。
王聖宵表情不變,維持着恐怕他自己都沒有覺得僵硬的笑容,可他的眼神卻在不斷的波動着,不是怯弱和退縮,而是那種似乎隨時都會完全燃燒起來的戰意。
李天瀾不動。
王聖宵也沒動。
雙方僵持了片刻,直到清清冷冷的那道聲音響了起來。
“謝謝哥哥。”
皇甫秋水對着王聖宵微微欠身,緩緩走到了李天瀾身後站住了。
又是這句話。
從過去到現在。
謝謝哥哥。
這四個字,是皇甫秋水跟他說過的最多的四個字,兩人之間所有的聯繫,似乎也就只有這四個字。
王聖宵眼神微微眯起,看着皇甫秋水。
沒有預期中的愧疚,不安和慌亂。
這些情緒,皇甫秋水不久前在帝兵山上的時候有過,在跟他一起來華亭時有過,那種情緒很明顯,可更明顯的,還是皇甫秋水在這些情緒之下的堅定。
而現在...
所有的愧疚不安與慌亂全部消失了。
那張從小就長的格外妖嬈的臉龐此時全部都是冰冷。
她就站在李天瀾身邊,沒有半點退讓的直視着王聖宵的目光。
北海王氏,東皇宮。
兩個超級大勢力的主宰此時都在這裡,涇渭分明的立場,皇甫秋水從他身邊走到了李天瀾身後,毫不留戀。
忘恩負義狼心狗肺不知廉恥?
王聖宵突然懶得想這些了,皇甫秋水如此的堅決,堅決的甚至讓他都不知道這到底是愚蠢還是勇敢。
可無論是什麼,無論是哪種選擇,這個世界上,大部分人其實最缺乏的,就是這種可以放下一切去自由選擇的人。
皇甫秋水確實背叛了北海王氏,從各種意義上來說都是這樣,洗不清的,可她根本就不在乎。
如此決然的態度,甚至讓王聖宵連起碼的反感都做不到。
深深看了皇甫秋水一眼,王聖宵聲音平淡道:“不是威脅,說實話,我很欣賞你的勇氣。但還是那句話,我在路上說過的話,東皇宮不是好歸宿,李天瀾身邊更不是,你現在站過去,我只希望你有一天不要後悔。”
皇甫秋水默然了幾秒鐘,隨即點點頭,再次開口,還是那四個字:“謝謝哥哥。”
王聖宵忍不住苦笑起來,他看了李天瀾一眼,又看了看秦微白,語氣裡也不知道帶着一種什麼情緒,緩緩道:“月瞳是這樣,小秋水也是這樣,不,她甚至比月瞳還過分,你說,我是不是運氣不好?不然怎麼會遇到那樣的妹妹,我媽又怎麼會遇到這樣的學生?”
“其實你運氣很好。”
秦微白突然說了一句。
“嗯?”
王聖宵有些疑惑。
秦微白懶得理他了,再次沉默下來。
王聖宵和夏至的運氣很好。
這話是昨天李天瀾說的。
當時在場的有她和軍師,他們也都清楚李天瀾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李天瀾說的運氣好,不是誇讚什麼,他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或許北海王氏接下來會有天災人禍,或者什麼都不會發生,無論怎麼樣,起碼可以確定的是,在接下來北海王氏和東皇宮的衝突中,王聖宵和夏至的運氣會很好。
至少在有可能夏至和王聖宵必死的情況下,李
天瀾也許會放過他們。
原因?
自然是因爲那一把碎心劍。
秦微白不太喜歡李天瀾這個決定,但也不會太反對。
北海王氏組成了如今黑暗世界裡最高規格的反東皇宮聯盟,如果這個聯盟能夠在對抗李天瀾的行動中獲得勝利,那就意味着李天瀾徹底隕落,這時候說什麼仁慈和手下留情都沒有什麼意義。
但如果反過來看,如果這次是李天瀾取得勝利的話,那麼其實夏至和王聖宵死不死意義也不會很大,想殺他們,隨時都可以,而留下他們,對東皇宮同樣也很有意義。
李天瀾或許只是想要看在王月瞳的面子上留他們一命。
但秦微白沒這麼好心。
她這次將會跟隨李天瀾一起行動,需要的時候,夏至和王聖宵確實可以活着,但他們也必須要爲自己的性命支付足夠的籌碼。
而這些,現在卻是沒有必要告訴王聖宵的。
李狂徒知道她已經進入了超然境,可秦微白可以肯定現在他已經忘記了這個消息。
她會成爲這次行動中東皇宮給予敵人們的最大驚喜,秦微白不打算給他們任何心理準備。
“進來吧。”
李天瀾緩緩開口,轉身走進了盛世大廈。
氣氛不知不覺的似乎鬆了下來。
王聖宵笑了笑,跟着幾名東皇宮的絕對高層走進了同一個電梯,電梯一路向上,氣氛依舊安靜,但比起剛纔,已經可以算得上是絕對的平和。
這種感覺有點微妙。
只要一想到也許幾天後,也許十幾天後,雙方就要真正的生死搏殺不死不休,可現在卻乘坐着同一個電梯,也許一會還要喝喝咖啡吃個便飯聊個天什麼的,關鍵雙方對彼此的想法還都心知肚明。
即便是王聖宵,都沒怎麼經歷過這樣的場面。
“來華亭有事?”
李天瀾隨口問道。
“這不是把你的人送回來麼。”
王聖宵笑眯眯道:“如果小秋水在北海發生意外的話,後果不堪設想,所以我乾脆親自送回來了。”
事實上本應該是帝江來送皇甫秋水的。
但事到臨頭帝江慫了。
他倒也沒說什麼不來這種話,但是上飛機前那一臉悲壯讓王聖宵看的都有些不落忍,所以在飛機即將起飛的時候,王聖宵親自將帝江換了下去。
他能理解帝江的心思。
放眼整個黑暗世界,帝江絕對可以算得上是最頂尖的天才,不,絕對可以算得上是最頂尖的強者。
出身於豪門姜氏,自幼就得了自家老祖宗天刀的全部傳承,同時吸收了帝兵山上的刀道精髓,身具雙雷脈,三十來歲的無敵境,無論怎麼看,他都是這個時代最耀眼的那幾個人之一。
北海監獄兩年多的時間,名義上是囚禁,可帝江在北海監獄卻不是真的被關押。
他可是住在王天縱隔壁的。
毫不誇張的說,他比王聖宵要更早的接觸到了王天縱的劍氣,兩年多的時間,帝江雖然沒有如同王聖宵那般弄出一件劍氣外衣,可王天縱的劍氣與他自身的刀意已經融合到了一起,雙雷脈幾乎被激發到了極致,現在的帝江雖然不是巔峰無敵境高手,但卻完全可以面對面的硬剛王逍遙。
這樣的實力,絕對是可以站在黑暗世界頂峰的。
可是在李天瀾面前...
不夠看。
帝江真的不夠看。
這裡是華亭。
如果他送皇甫秋水來華亭,李天瀾想要留下他的話,說如同對待螻蟻有些過了,但真的不會廢什
麼力氣。
這等於是針對東皇宮的行動還沒有開始,北海就先少了一位干將。
所以王聖宵親自來了。
他知道自己現在不是李天瀾的對手,但這裡可不是東皇宮,而是華亭,李天瀾想要在華亭跟他動手,除非他瘋了,只要他不發瘋,王聖宵一旦反抗,李天瀾短時間內根本拿不下他,後果就是華亭附近所有的街區所有的平民都將在他們這次的戰鬥中死於非命,李天瀾沒這個膽子。
“戰場沒有設在北海,你是不是鬆了口氣?”
王聖宵嘿嘿笑了起來:“你猜猜,戰場在哪?”
“鬆了口氣?”
李天瀾冷笑着看着王聖宵:“別鬆口氣了,就在北海怎麼樣?把你們能叫的人都叫上,約個時間,我過去,正大光明的來,怎麼樣?約不約?”
“不約。”
王聖宵毫不猶豫的搖頭:“妹夫,咱不約。”
妹夫...
李天瀾嘴角抽搐了下,淡淡道:“打算怎麼對付我?不在北海的話,你們沒有勝率的,組成一個看起來很強的聯盟,但終歸只是看起來很強而已,小貓小狗兩三隻,放棄了北海這個大本營,你們能做什麼?”
“會給你足夠的驚喜的。”
王聖宵笑道:“我可以肯定,是你想象不到的驚喜。”
李天瀾不動聲色。
他也給北海王氏準備了足夠的驚喜。
這一刻雙方可以說誰都認爲自己是有底牌的那一方,自信爆棚。
電梯一路上升到了頂層。
李天瀾走出電梯,點點頭道:“那我就拭目以待了,不過善意的提醒你一句,大舅哥,這次如果你們殺不了我,那北海就沒有翻身的機會了,你最好提前想好對我下跪的姿勢,我心情好了,也許會給北海一點喘息的餘地,你好好想想,我要最有誠意的那種。”
他的腳步頓了頓,道:“軍師?”
“陛下。”
軍師向前一步。
李天瀾笑了笑:“給我大舅哥倒一杯自來水,讓他喝完趕緊滾蛋,我累了,要休息。”
他說着話,頭也不回的走向了自己住着的那套公寓。
秦微白麪無表情的看了王聖宵一眼,轉身跟上。
一直沉默的皇甫秋水張了張小嘴,看着李天瀾的背影,有些茫然,就在她想要回自己昨晚住着的房間的時候,一旁走了幾步的秦微白突然轉過身來,聲音平淡道:“你跟我來。”
皇甫秋水愣了愣。
軍師聖徒包括王聖宵的臉色都有些古怪。
王聖宵想到了夏至在梟雄臺上說過的話,一時間看着秦微白的眼神變得有些複雜。
“哦。”
皇甫秋水乖乖應了一聲,抿了抿小嘴,快步跟在了秦微白身後。
李天瀾進了房間。
秦微白帶着皇甫秋水也進了房間。
房門關上了。
所有的聲音被完全隔絕。
房間裡,李天瀾有些意外的看了看秦微白,又看了看皇甫秋水,隨即問道:“你帶她進來幹什麼?”
“裝。繼續裝。”
秦微白似笑非笑的看着李天瀾:“你會不知道我帶她進來嗎?”
李天瀾乾咳了一聲,有些尷尬的摸了摸鼻子,似乎想說點什麼轉移話題。
“你進房間。”
秦微白看着皇甫秋水,指了指她和李天瀾的臥室。
皇甫秋水漲紅了臉,氣息迷離。
秦微白輕輕瞪了李天瀾一眼,聲音輕微,低聲道:“今晚便宜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