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輪向北。
王逍遙向南。
滄瀾江浩浩蕩蕩，奔流入海。
天邊的殘月在奔涌的江面上反射着清冷的光輝，王逍遙雙腳踩在水面上，隨着起伏的江水微微晃動，注視着越來越遠的遊輪。
王聖宵同樣也站在甲板上，靜靜的看着王聖宵。
遊輪不斷向前，將叔侄兩個的視線越隔越遠。
天邊響起了直升機的旋翼聲。
一架小型直升機呼嘯着在甲板上降落，穿着一件黑色大衣的宋詞從機艙裡走了出來。
“你怎麼過來了？”
王聖宵轉過身看着宋詞，下意識的伸手將她有些冰涼的雙手握住。
“你的飛機停在遼東了。”
宋詞說道：“大概能想到怎麼回事，不放心你，來看看。”
王聖宵點點頭：“昊天呢？”
“早就睡下了，有人照顧。”
宋詞的聲音很溫柔：“你見到二叔了？”
王聖宵回首示意了一下遠方的江面。
江水起伏中，宋詞隱約看到那道站在水面上的身影，一動不動，如同雕像。
宋詞靜靜的看着。
她的眼睛裡沒有憎恨，只是有些複雜，帶着疑惑。
“我們回去吧。”
王聖宵主動開口。
他拉着宋詞的手掌走進直升機，在巨大的呼嘯聲裡，直升機緩緩升空，飛向帝兵山的方向。
滄瀾江已經越來越遠。
王逍遙的身影徹底消失不見。
王聖宵坐在機艙裡，半晌，才輕輕感慨了一句：“二叔還真不好對付啊...”
“你們談的怎麼樣？”
宋詞整理了下自己的頭髮。
“秋水市，是我們的了。”
王聖宵慢慢開口，說話的時候，眉頭卻下意識的皺了皺。
宋詞靜靜的看着王聖宵。
這明明是個好消息，可王聖宵卻並沒有多振奮的神色。
很顯然，這次跟王逍遙之間的交易雖然成功了，可付出的代價卻並不小。
“二叔提了什麼條件？”
宋詞輕聲問道。
“他的條件...”
王聖宵搖搖頭：“關鍵是，此事還有一個第三方。”
“李天瀾？”
宋詞怔了怔，隨即喃喃道：“難怪...難怪他當初敢對東島出手。”
“這是王逍遙的承諾，如果他能拿下南方三市的話，秋水市會送給東皇宮。”
王聖宵臉色有些怪異，帶着屈辱：“只不過現在李天瀾又打算把秋水市賣給我或者二叔，他暫時沒打算參合北海內部的事情，所以，我和二叔需要彼此競價才能拿到秋水的掌控權。”
宋詞嘴角有些牽強的動了動，一時間沒有說話。
“所以，你明白了麼？”
王聖宵苦笑起來：“我和二叔交易的並不是秋水市，我和他交易的內容，只是讓他放棄跟我競價的權力。”
“所以，二叔想要什麼？”
宋詞深深呼吸，生育過後顯得更加挺拔的峰巒出現了極爲誘人的起伏。
“他想要原本屬於他的東西。”
王聖宵淡淡道：“我給了。”
原本屬於王逍遙的...
宋詞的臉色變了變，她突然覺得這句話的意思有些可怕。
北海王氏，有什麼東西是原本就屬於王逍遙的？
這個有些模糊的概念一旦具體到他的身份，一切就會變得無比清晰。
王逍遙，是王天縱的親弟弟。
如果認真算起來...
北海王氏海量的產業，王逍遙自己的人脈，掛在他名下的實驗室，屬於他的君團...
這一切，都可以算是屬於王逍遙的。
他沒有族長的名頭。
可王天縱對待自己的弟弟真的不差，他享受的待遇，也是北海王氏所有人中享受待遇最高的人之一。
宋詞甚至沒辦法統計到底有多少家底是屬於王逍遙的。
如果把這些都給出去...
“值麼？”
宋詞腦海中突然閃過了一個念頭，然後順勢問了出來。
“沒什麼值不值的。”
王聖宵搖了搖頭，有些疲憊道：“既然他想要，那就都給他拿走，目前的階段下，人心纔是最珍貴的，把秋水市拿回來，意義很重要。”
“但這些換來的只是王逍遙不競價，這也意味着我們想要拿到秋水市，還要繼續給李天瀾報價，一座城市的價值...”
宋詞的聲音有些柔弱。
這種場面是她根本就沒有想過的。
把屬於王逍遙的東西都還給王逍遙，這基本上相當於分家了，這本身就會讓帝兵山實力大損。
在加上如今北海王氏的經濟體系正在被盛世基金不斷的壓迫，他們還要給李天瀾開一份可以買會一座城市的價碼。
一筆筆的投入砸出去。
對於此時的北海王氏來說，真的負擔的起碼？
“沒關係。”
王聖宵聲音低沉：“最低限度的穩定，我們還是可以做到的。”
“然後呢？”
宋詞目光有些茫然：“我們接下來該做什麼？”
“穩。”
王聖宵苦笑了一聲，目光卻變得前所未有的清明：“我們接下來最需要做的就是穩定。
所以接下來，我們只需要全力防守就好，不與二叔起衝突，退出黑暗世界的爭鬥，至於東南集團，關鍵時刻也可以妥協一下。
有什麼事情，忍着就是了。”
他掏出一盒香菸抽出一支，點燃深深吸了一口，輕聲道：“忍到父親痊癒，也就不需要再忍了。”
他輕輕笑了笑，想着今天當面威脅他的李天瀾，想到已經完全失去控制的晨曦君團，想到如今咄咄逼人的盛世基金，想到已經突破了的李狂徒，一幅幅畫面在他的腦海中閃爍，王聖宵喃喃自語着：“快了，就快了。”
......
“支持文思遠？”
涌動的江潮中，王青雷有些愕然的聲音從手機對面傳了過來。
“是啊。”
王逍遙從江水中來到岸邊，隨意踩了踩地面，聲音和緩道：“這是王聖宵提出的條件。”
“不是...”
王青雷的聲音帶着些許的費解：“我暫時沒聽懂，你剛纔是說，秋水市我們不要了對麼？”
“是啊。”
王逍遙拿着手機，靜靜的看着滄瀾市的燈火，帶着滿眼的笑意。
王青雷沉默着，沉默了足足一分鐘，才試探的開口道：“所以，這到底是怎麼個思路？我們放棄了秋水市，把秋水市讓給北海王氏，王聖宵還要給我們開出條件，讓太子集團支持文思遠進內閣？”
他差點氣笑了：“怎麼？如果我們不同意支持文思遠的話，秋水市他是不是就不要了？”
“是啊。”
王逍遙笑着，將一個回答重複了三次。
“真是個任性的小輩啊...”
王青雷嘖嘖感慨了一聲：“我和他不熟悉，從小到大來往不多，但我印象裡，王聖宵應該不會這麼天真纔對，你和他現在敵對，他現在是什麼意思？這是還把你當成二叔在跟你耍脾氣麼？
不答應他的條件他就不要了，呵，那就別要了，我們求之不得。”
“秋水他不要了，那麼很多東西，我也別想得到了。”
王青雷沉默了一下，緩緩道：“什麼意思？”
“我讓出秋水，太子集團支持李華成，這樣一來，我可以拿回北海王氏屬於我的所有東西，很完美的交易，你覺得呢？”
王聖宵笑眯眯的。
“所有...所有東西？！”
王青雷下意識的擡高了聲調。
他不清楚王逍遙在北海王氏的序列中到底有多少東西，可只是他所瞭解的，王逍遙在北海王氏至少擁有六家跨國集團超過百分之四十的股份。
北海王氏有三個實驗室，兩座兵工廠都是王逍遙提出建立的。
除此之外，還有
一個裝甲君團曾經名義上屬於王逍遙。
另外在各大持劍家族之間的人脈。
而這些，僅僅只是王青雷知道的東西。
王逍遙在北海王氏真正擁有的，只會比王青雷知道的更多，而且是多得多。
王聖宵瘋了？
“當然，所有東西。”
王逍遙平靜道：“所以，通知太子集團吧，我希望他們可以儘快表態支持文思遠，讓他和華正陽的競爭儘早結束，這樣我也可以早一步拿到我想要的。”
王青雷沉默了一下。
如果王聖宵願意遵守約定的話，這意味着王逍遙會在最短的時間裡在北海站穩腳跟。
到時候無論是財富，軍備，後勤，乃至一個完整的管理體系，都會出現在王逍遙面前。
這不止是意味着他能帶給帝兵山更大的壓力，同時也意味着王逍遙對於太子集團的依賴性大大降低。
而在太子集團的計劃中，如果他們插手北海的事情順利的話，下一步，他們應該是打算找個合適的藉口，順理成章的往晨曦君團安插人手的。
可現在，王逍遙得到自己的班底，這種藉口卻是不好找了。
他沉吟着，緩緩道：“你在北海王氏各個集團的那些股份，打算怎麼處理？每年吃分紅嗎？”
“正在考慮。”
王逍遙老老實實道：“吃分紅的話，我拿到的更多一些，如果不這麼選，帝兵山會根據股份的價值給我差不多等同價值的幾個集團，當然，人才梯隊是沒有的，需要我自己搭建，而且如果是給集團的話，價值相對也會低一些。”
“如果是這樣的話...”
王青雷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對面皺眉思索的郭聞天，突然笑道：“也許太子集團可以解決這件事情，幫你把幾個集團撐起來。”
“我謝謝他們，但是不需要。”
王逍遙冷笑道：“幫我把集團撐起來，那今後這還是我的集團嗎？如果我這麼選的話，那麼到手的這幾家集團就會成爲日後我主要的經濟來源，交給太子集團，等於是被卡住了脖子，到時候如果太子集團不想讓我喘氣，我和晨曦軍團就要餓死。
不好意思，這樣的方案我接受不了。
我加入太子集團，不是賣命給太子集團了，合作可以，做狗，不行。”
“哪有這麼誇張...不至於的。”
王青雷尷尬的咳嗽了一聲：“你應該清楚，讓太子集團表態支持文思遠，這不是一件小事，無論如何表態，都是可以獲得很大利益的。
可你說的這些...似乎很難給太子集團帶來利益，這樣，他們會很爲難。”
“注意，老哥。”
王逍遙淡淡道：“我不是在請求太子集團什麼，而是在向太子集團提出我的要求，我付出了我的誠意，他們需要給我足夠的回報。”
王青雷眯起眼睛看了看一直沒有表態的郭聞天，遲疑了一瞬道：“如果...如果他們拒絕呢？”
郭聞天露出了一絲笑意，對着王青雷微微點頭。
這是合作，是博弈，是談判。
先給出一個最壞的結果，看看王逍遙的底線在哪，才能更好的談下去。
“拒絕？”
王逍遙愣了愣，隨即冷笑起來：“拒絕也好說，他們不是想來北海嗎？總督？理事？有一個算一個，都給我滾蛋，太子集團如果拒絕，就算是一條狗我都不會同意他們進來。
要好處的時候毫不猶豫，給好處的時候磨磨唧唧？
誰慣得他們這臭毛病？
我現在有的是籌碼，還愁找不到賣家了？什麼東西，最不濟我帶着這一切回帝兵山，你讓郭聞天看看，北海會不會歡迎我？”
郭聞天的笑容頓時凝固了，他的眼神也變得有些惱火。
“我現在心情很不好，所以如果有人想讓我不痛快，那我也有的是辦法讓他不痛快。”
王逍遙淡淡道：“老哥我提醒你一句，最先跟你合作的是我，提出加入太子集團的是你，我尊重你的意見，但你的屁股別坐的太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