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每一個黑暗世界的人而言,八月十七日的這一夜註定會無漫長。
不斷變幻的局勢牽扯着每一個人的內心,具體到總統府內,局面的混亂甚至沖淡了李天瀾對秦微白突然到來的驚喜。
李天瀾的表情依然是平靜的。
可內心卻隨着局勢的變幻不斷的下墜,如同從天堂墜入地獄,從盛夏墜入寒冬。
面前的屏幕到處都充斥着紅色的光芒。
北美的兇兵虛空神罰沉寂已久,此次在卡斯羅特手全力開火,其殺傷力可謂是真正的巔峰,整個夜空都被徹底染成了紅色,夜幕裡的大雨依舊狂暴,可漆黑的夜裡卻像是突然升起了無數的火燒雲,無豔麗的色彩燃燒着整片天空,紅雲不斷飄舞,虛空被燃燒的扭曲而空洞。
李天瀾靜靜的看着這一幕,沉默了很長時間。
這一刻,全世界不同的地方,不知道有多少人都在沉默。
虛空神罰的蓄能時間不算長,但卻要長於洲的兇兵落日。
所以理所當然的,它的威力也要落日強大。
而卡斯羅特的真正實力,嚴格算起來,甚至還不如古行雲。
這意味着什麼,不言而喻。
剛纔那一切實在都太過詭異。
卡斯羅特拿出了虛空神罰對準了保羅。
一道燃燒着紅色光芒的身影竟然能夠無視虛空神罰開火前形成的領域而直接出現在了卡斯羅特面前。
這已經足夠詭異。
但更讓人無法理解的是,在對方出現在卡斯羅特面前的那一瞬,卡斯羅特竟然毫無反抗能力的被對方完全控制。
於是卡斯羅特引爆了兇兵,在自己面前,這一槍,甚至可以說是他自己對自己開了一槍。
爲什麼會這樣?
唯一合理的解釋,是對方的實力強於卡斯羅特。
可能在接近卡斯羅特的瞬間將他控制的,最起碼也要是最頂尖的巔峰無敵境,如神,如林楓亭,如阿瑞西斯。
這樣的高手完全有實力橫掃全場,準備得當,也可以硬抗兇兵一擊。
對方沒理由去跟卡斯羅特同歸於盡。
可那人若不是巔峰無敵,那他到底是怎麼控制卡斯羅特的?
李天瀾的頭腦有些空白。
漫天飄舞的紅雲不斷升騰,埋葬了真相,蒸發了一切。
這一刻李天瀾突然不想去想任何事情。
他不明白對方如何控制了卡斯羅特。
但這些其實已經不重要了。
最重要的是如此近的距離,虛空神罰的能量瘋狂傾瀉.出來,卡斯羅特已經沒有任何存活的可能性。
星國的戰神,最終還是隕落在了東歐。
從更早一些開始算,蔣千年,黑鬼,混沌,到今晚的米切爾,幻空,到現在的卡斯羅特。
東歐的亂局已經撕碎了六位無敵境高手的性命。
在加一位暫時不知生死的秦西來,也許是七位。
全世界纔有多少無敵境高手?
可東歐的大勢依舊在隨着風雨洶涌,一片滔滔洪流似是永不止息。
李天瀾看着眼前的屏幕,眼神卻彷彿失去了焦距。
屏幕裡充斥天地的紅色光芒開始逐漸消散。
光線消失,扭曲的空間逐漸變得平靜,大雨落下來,一切像是都沒有發生過。
似乎有什麼物體從空墜落下去。
而虛空神罰剛剛開火的地方,兇兵已經消失不見。
卡斯羅特,同樣也已經消失不見,像是根本不曾存在過。
李天瀾緊緊眯起眼睛。
場的力量已經以最明顯的態勢呈現出來。
保羅,金瞳,紫羅蘭,拉戈斯,修思特。
拉法爾,司徒滄月,默萊德。
八位無敵境高手。
默萊德嚴格來說只是李天瀾的合作對象,教廷隨時都有轉變立場的可能。
所以嚴格來說,此時站在李天瀾一方的,只有司徒滄月和拉法爾。
李天瀾聽不到保羅的話。
但他卻知道自己輸了。
從最開始的佔盡風到現在,形勢急轉直下,李天瀾今夜的一切到現在,可謂是真正的一敗塗地。
而這一切,最致命的漏洞,是他們一方嚴重低估了保羅的實力。
跟金瞳聯手後的保羅可以說是真正的巔峰無敵境高手,他一個人拖住了幾位無敵境高手太久的時間,直接顛覆了李天瀾精心準備的一切。
以一己之力扭轉大局。
這是巔峰無敵境。
李天瀾深呼吸一口。
內心所有的不甘在他體內似乎化成了一團火焰,他整個人彷彿都要燃燒起來,可他的表情卻平靜的有些可怕。
“是我的失誤。”
一直坐在李天瀾身邊的秦微白突然開口道。
對保羅的實力預估完全是輪迴宮提供的,在輪迴宮的情報,保羅如今的實力應該可以進入神榜,但略不如金瞳。
可實際情況卻錯的有些離譜。
以保羅今夜展現出來的力量,怕是兩個金瞳都不如保羅。
情報的錯誤直接導致了今晚的一切。
否則今晚的所有事情都會很順利。
“怪不得你。”
李天瀾搖了搖頭,今晚的失誤看似是因爲輪迴宮的情報,但同樣也讓李天瀾認識到了自己的缺陷。
這一刻的李天瀾終於承認,無論在武道意志有多麼完美,但在大勢之,自己的心態還是浮躁了些,信任輪迴宮的情報本來不是什麼錯誤,最大的錯誤,則是因爲他的計劃太過瘋狂。
瘋狂意味着極端冒進。
一往無前,不留半點餘地。
這樣的計劃往往意味着可以完美的掌握一切。
於是當保羅的實力超出他的預計的時候,整個計劃已經徹底失控,一敗塗地,是早已註定的事情。
早已註定?
李天瀾下意識的問了自己一次。
真的註定了嗎?
這個問題浮現出來的瞬間,他又問了自己一遍。
“還有機會的。”
李天瀾突然開口道。
“當然。”
秦微白輕輕笑了起來,柔聲道:“天瀾,知道孫子兵法嗎?很多時候,越是複雜不利的局面,我們越是要用最簡單的方式去處理,今晚在雷基城,你想怎麼做都可以,無論勝負。”
李天瀾沒有說話,只是又看了屏幕一眼。
他的計劃沒有餘地。
但其實又有很大的餘地。
在秦西來和劫退出戰場,拉法爾和司徒滄月不在巔峰狀態的時時候,李天瀾還有一手底牌沒有掀開。
他自己,還沒有動。
而在如今這種複雜而不利的局面下,最簡單的方式,是他帶着雪舞軍團的精銳衝過去。
他會面對保羅,面對金瞳,面對紫羅蘭,面對拉戈斯,面對修思特。
無龐大的壓力如山如海,洶涌而至。
李天瀾的眼神寂靜而深邃。
“我不能輸。”
他輕聲說道。
不能,也是不甘。
今晚的一切在他的計劃裡本應該有一個非常完美的結局。
可如果局勢繼續發展下去的話,一敗塗地的情況下,不要說完美結局,李天瀾甚至連在雷基城建立的優勢都要完全葬送出去。
東歐的亂局今夜或許不會結束,但今夜之後,整體的局勢勢必會變得明朗,這個關鍵時刻,如果李天瀾承認失敗從而離開雷基城的話,整個東歐,都將再也沒有雪舞軍團的立足之地,帶着這樣的成績回到洲,他和李氏的前路都會變得黯淡無光。
李天瀾現在像是一個明知道會輸但卻根本輸不起的賭徒,紅着眼睛,幾乎是失去理智的想要押自己的一切。
李天瀾在看屏幕。
秦微白在看李天瀾。
李天瀾一動不動。
但秦微白卻清晰的察覺到了他身有一種叫不甘的力量在掙扎着,燃燒着,最終變得瘋狂,變得歇斯底里。
她的眼神溫柔而深情,可眼底深處卻有些恍惚。
似乎在很久很久又彷彿近在昨日的記憶,也有一個曾經驚豔了整個黑暗世界的男人在面對極大困境的時候沉默着,掙扎着,瘋狂着。
那個時候的她還很天真,很幼稚。
於是她眼睜睜的看着那個男人在沉默走進了困境,走向了絕境,最終葬送了自己的一切。
記憶穿過了幽靜的歲月,被燈光籠罩着。
李天瀾的身影似乎在跟記憶融合,不分彼此。
秦微白突然笑了起來。
她伸出手,將自己的手掌放在了李天瀾的手裡。
“沒有什麼是完美的。”
她柔聲道:“但同樣也沒有什麼是不能彌補的,天瀾,你不會輸。”
她的聲音溫柔而堅定。
今日今日今夜。
她是秦微白,是李天瀾的女人。
現在的她不在天真,不在幼稚。
她有了真正站在李天瀾身邊的資格。
現在的李天瀾或許還不完美。
可秦微白堅信,自己站在李天瀾身邊,是李天瀾的完美。
輪迴宮的情報可以有錯誤。
她自己也可以有失誤。
但她不會允失敗。
李天瀾左手的銀鐲亮起了光芒。
劍意無充盈,銀鐲之的光芒愈發閃耀。
“這把劍...”
秦微白看着李天瀾手腕的銀光,輕聲道:“不完美。”
“不完美,也要用。”
李天瀾輕聲道。
銀色的鋒芒在他手擴散。
隕落星辰在他手初選。
只不過此時此刻,隕落星辰銀色的劍鋒已經出現了些許微不可查的裂紋。
李天瀾看着劍鋒的裂縫,沉默不語。
“靈性不足,劍氣不盛,劍身也有了殘缺,既然不完美,那不用。”
秦微白看着李天瀾。
她的眼神閃過了一道極爲明顯的猶豫,但最終還是下定了決心,微笑道:“天瀾,我送你一把劍如何?”
“嗯?”
李天瀾有些疑惑:“什麼樣的劍?”
“自然是一把最適合你,也配得你的未來的真正神兵。”
秦微白凝視着李天瀾的臉龐,眼神有些傷感。
她轉頭看了屏幕一眼。
屏幕,漫天的紅光徹底消散。
夜幕深沉。
秦微白突然問道:“天瀾,你知道剛剛惡魔軍團的人是怎麼控制卡斯羅特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