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粹的劍。
劍在李天瀾手中,長劍所指,劍鋒所向。
李天瀾緩緩放下了手掌。
瀰漫長空的七彩光芒剎那間完全沸騰。
虛無中的劍身不斷升高,越來越快,瞬間消失在遠空。
七彩的光芒緩緩散盡。
風雨一時間不曾落下。
天地間沒有陽光,昏昏沉沉,一片純粹。
“如何?”
李天瀾突然問道。
他和王天縱是敵人,但在劍意的領域內,只有李天瀾有資格跟王天縱論劍,即便是敵人,不見的時候,也各自寂寞。
王天縱感受着劍光消失的方向,沉默了很久。
他想到了北海王氏鑄造的九州寒。
九州寒不如這把劍。
插在靈性,差在了劍氣上。
因爲相比於剛纔離開的那位,九州寒只是心生,靈性不足,劍氣不夠。
他若是成爲天驕,持九州寒橫掃黑暗世界,待到九州寒徹底成長起來的時候,未必就比那把劍差多少。
最關鍵的是。
王天縱只想要一把劍。
要一把可以承載自己劍意的劍。
九州寒能夠勝任,其他的,就不再重要。
他搖了搖頭,緩緩道“終究只是外物。”
不斷收斂的劍光一路向西,落於西山。
所謂的西山是幾面將英雄廣場包圍起來的低矮山坡,站在山坡上,可以清晰的看到英雄廣場上的一切。
一直被傳隕落,即便是在隕落日和審判日中都不曾出現過的輪迴宮主站在山坡上,看着遠方的李天瀾,沉默不語。
穿着一件灰色風衣的秦微白跟輪迴宮主並肩而立,顯得愈發風華絕代。
燃火站在兩人後面,安靜的如同一尊雕像。
那道不斷歸於虛無的劍光越來越近。
虛無中的劍身在三人身邊盤旋了一瞬,越過了燃火,似有微微的遲疑,最終徹底變得安靜。
“你現在出手太早了。”
輪迴宮主輕聲道“你有沒有想過,過早的神話他,並不一定是好事。”
“哪裡不好?”
秦微白微笑道“這樣的時機,這樣的場合,最好。”
輪迴宮主一時間沒有說話。
她的身材高大豐滿,黑色的斗篷下是一張沒有任何表情的面具,她並不算醜陋,可站在如夢如幻飄然如仙的秦微白麪前,卻普通平凡的近乎臃腫。
這是一對‘姐妹。’
兩人站在一起,任何人的注意力都會被秦微白吸引,從而忽略掉輪迴宮主。
哪怕她是黑暗世界中站在最巔峰的巔峰無敵境高手。
秦微白看着她沉默的身影,眼神恍惚,一時間怔怔出神。
“你不甘心?”
輪迴宮主突然開口道,她的聲音在面具下顯得有些低沉。
“沒有。”
秦微白的聲音冷了下來。
輪迴宮主似乎也不願意繼續這個話題,她看着遠方的李天瀾,平淡道“你想把他塑造成至高無上的神明,但現在還太早,他的實力不夠,神完美無瑕,至高無上,不會有任何瑕疵,現在的他,還太弱了一些,你想過沒有,你把他推的越高,他就越是經不起任何失敗,他是如此,在他的手下看來,也是如此。”
“那又有什麼關係?”
秦微白反問道。
“沒有關係嗎?”
輪迴
宮主深呼吸一口“王天縱,神,林楓亭,甚至我,哪個不比他強?”
“東島的亂局還沒有結束,現在”
秦微白突然打斷了輪迴宮主的話“結束了。最起碼對他而言,已經結束了。”
“接下來的決戰,與他無關。”
輪迴宮主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秦微白向前走了兩步,張開了雙手,似乎是擁抱天空。
她的身影如此嬌弱,如此完美。
“我本來可以改變很多事情。”
她輕聲道“當然,我也改變了很多事情,但我不是做救世主的,我只是想讓我的男人走的更高一些,讓他的道路更好走一些,從最開始,甚至在長島決戰之前,我們的計劃裡,東歐的最終決戰就不會有天瀾的身影,東歐他做的已經很好,屬於他的事情,已經結束了。”
“但你瞭解他。”
輪迴宮主淡淡道“決戰之中,你在,我也在,天瀾不會置身事外。”
她看着秦微白的背影,聲音如刀子一般鋒利“你沒有任何手段能夠說服他,那麼,你準備讓他怎麼離開決戰的戰場?”
秦微白的身影猛的顫動了一下。
“他本來可以離開的!”
秦微白的聲音突然有些煩躁“如果一切順利,幾天之後,他就會隨着李華成離開,回到中洲,去天南發展,等他知道消息的時候,什麼都晚了。”
“但是江上雨失蹤了。”
輪迴宮主說道“不管他是有意還是確實失蹤,但他的失蹤直接造成的結果,就是李天瀾暫時無法離開東歐。他的失蹤,直接破壞了你的計劃。”
秦微白的身體輕輕顫抖起來。
“所以,你要怎麼樣把他留在戰場之外?”
輪迴宮主問的愈發直接“你來?還是我來?”
剎那之間,秦微白的臉龐失去了所有的血色,變得無比慘然。
“我說過”
她的聲音輕飄飄的,似乎失去了所有的魂魄“我今生不會在說第二次對不起。”
“所以?”
輪迴宮主問道。
沉默。
沉默像是過了一瞬,又像是一生那般漫長。
秦微白的聲音終於響起“我來。”
輪迴宮主輕輕嘆息,意味複雜。
遠方的雪舞軍團開始離開廣場,視線之中,到處都是人潮涌動。
輪迴宮主猶豫了下,走到了秦微白身邊,拍了拍她的肩膀。
秦微白低着頭,不再看李天瀾,也不再看雪舞軍團。
“你有沒有想過,這個世界如果沒有你我,他會變成什麼樣子?”
輪迴宮主輕聲道。
秦微白的眼神恍恍惚惚,心不在焉道“能怎麼樣呢?沒有你我,還會有其他人取代你我的位置,他不曾遇到我,一樣會進入天空學院,也許不會有東島決戰,但他還是會在天空學院迅速崛起,然後身份曝光”
她靜靜的說着,聲音有些憂傷“然後,他也許會承受不住他根本承擔不起的壓力而進入北海王氏,找到屬於自己的天驕之路,拿着北海王氏給予他的神兵橫掃黑暗世界,他會遇到鳳凰閣,遇到一個或者兩個他深愛的,也深愛他的,但卻註定要生死相向的女人,就像是李狂徒一樣,舊事不斷輪迴,他會死在自己的女人劍下,李氏徹底消失,他的女人或許會隱姓埋名,也許會拿着他的劍爲他復仇那也許是屬於女人的時代”
輪迴宮主靜靜聽她說着,一言不發。
“前者可悲,後者無聊。”
最終,秦微白總結道。
“沒意思。”
輪迴宮主聲音平靜。
“確實沒意思。”
秦微白點了點頭“走吧,我們去見天瀾。”
輪迴宮主的身體略微遲疑了一瞬。
秦微白低頭看着自己的衣服。
灰色的女士風衣,白圍巾,白色的棉質襯衫,黑色的直筒褲,高跟鞋。
她從不會盛裝打扮自己,但任何衣服穿在她身上,都有種堪稱奪目的光芒。
秦微白沉默了一會,道“我們換身衣服再去。”
輪迴宮主點了點頭“也好,先回酒店。”
“蔓酈絲酒店已經完全戒嚴,那是烏蘭國安排李華成總統居住的地方,我在附近的一間酒店裡定了房間。”
一直沉默的燃火身上突然有了生氣,她向前一步,看着秦微白開口說道。
輪迴宮主沒有說話。
秦微白點了點頭,隨意道“那我們直接過去好了。”
燃火微微點頭“車已經在山下。”
三人沿着山間的小路緩緩下山。
一路上,燃火都欲言又止。
秦微白似乎沒有注意到燃火的狀態,她的腳步輕飄飄的,有些無力。
輪迴宮主不動聲色的伸出手拉住了秦微白的胳膊。
她看着燃火,出聲問道“你想說什麼?”
燃火看了輪迴宮主一眼,沒有理她。
輪迴宮主眼神微微一凝,輕哼了一聲。
一輛黑色的東歐本土生產的轎車停在山下。
三人沉默着上車。
燃火坐在駕駛席上,沉默不語,也沒有動作。
終於,秦微白看了她一眼,緩緩道“想問什麼?”
“老闆要換什麼衣服?”
燃火猶豫了下,終於還是直接問了出來。
“換衣服就是換衣服,你準備了很多衣服嗎?”
秦微白有些奇怪的問道。
燃火轉頭看着秦微白璀璨而晶瑩的眼眸,執着道“您知道我的意思。”
她頓了頓,繼續道“我絕不同意。”
秦微白伸出手替燃火整理了下額頭前的髮絲,柔聲道“別多想了。”
“我沒有多想。”
燃火靜靜道“我就是不同意。”
她轉頭看着輪迴宮主,眼神冰冷道“你憑什麼?!”
輪迴宮主沒有說話。
燃火冷笑一聲道“你也配?”
“夠了。”
秦微白突然開口,清清淡淡。
燃火渾身凜冽的氣勢凝滯了一瞬,最終沉默下來。
“我不想去酒店了。”
良久,燃火才輕聲道,不知道爲什麼,她微微紅了眼眶。
“總要讓天瀾看看的啊。”
秦微白柔聲道,她摸了摸燃火的頭“開車吧。”
燃火默然。
從摩爾曼斯到雷基城,乘坐專機,馬不停蹄。
這一切的原因其實就是這樣簡單。
是不是思念不重要。
重要的是,要讓李天瀾看看。
看看她,看看她。
還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