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路上,朱二奎都在回味着陳得志的那些話。不僅僅是對自己的勉勵,更重要的是,自己已經卷進了一個巨大漩渦裡去。要是想從裡面保住自己、保住周圍的人,那就必須要讓自己變得更加強大,強大到他們不能輕易地動手,牽一髮而動全身的地方纔行!
距離一醫院還有一段距離,遠遠地,就看見醫院的門口多了許多便裝的人,在急診大樓和停車場周圍轉悠。上了樓,在老爺子病房的樓層,從護士臺一直到電梯口,再到臨時通道,都有身着軍裝鋼盔的軍人站崗。朱二奎知道,這已經是陳得志做到他力所能及的極限了。
“老爺子沒什麼事情吧?”佩甄已經在病房裡等着了,焦急地不停踱着步子,一看見朱二奎進門,聽到他說出這句話,一把抱住了他:“沒事了!剛纔有幾個高法的人來,說要幫老爺子轉院!門口的保安就跟我打了電話,那個士兵立刻就跟陳叔叔彙報了,他們沒把爺爺帶走,反而被警備司令部的憲兵給趕走了!”
“爺爺沒事就好!我就沒啥可擔心得了!”朱二奎悄悄把佩甄的手挪到了背上沒有傷的地方——實在是有些痛啊!
很快,張謙他們也匆匆趕了過來,告訴朱二奎,石建國已經帶着一隊兵護送李啓玲和那兩個孩子回去了。他這才徹底放下心,看來事情的確是那個禿頂男人乾的!心裡的怒火忽然熊熊燃燒了起來,卻又突然減弱了下去,火星卻一直潛藏在裡面,不曾熄滅!
“那就好。以後每天抽調出六個人,三班輪換,在病房門口二十四小時值班。任何探訪人員都必須要登記。不登記的話,你們可以先斬後奏!”爲了爺爺的安全,朱二奎已經決定豁出去了。張謙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卻被朱二奎制止住了——有什麼話等會兒去辦公室了再說。
“佩甄,你別熬的太晚了。早點回去休息,有他們在,還有護工看着,爺爺不會有事的,”朱二奎溫聲對配真是說道,“我還要處理點事情,先走一步,記得早點回酒店!”說完就帶着張謙等人去了物業辦公室。
到了物業辦公室,朱二奎反而冷靜了下來,坐到那寬大的老闆椅上,抽一根菸甩給了張謙,然後自己又點燃一根抽了起來。
“朱總,我是個新人,按理說,有些話我不該多嘴。可是今天出了這種事,我不得不說幾句,您看行不行?”張謙似乎是猶豫了很久,這才慢吞吞地開口道。
“說吧,我聽着呢!”朱二奎長長地吐出了一個菸圈,看着它在空中慢慢消散。
“第一是***那邊。如果您真的要幫她,就趕緊建立個學校,或者給她投資,讓她回到老家的學校,不能再讓她帶着孩子們在城裡了!不僅僅危險,而且也治標不治本,畢竟那個地方根本就不適合當學校!”張謙往朱二奎的身邊站了站,輕咳了一聲道,“還有一個,您……還是從現在就開始着手準備,爭取個市議會議員的身份吧!這不僅僅是個榮譽,也是一張護身符呀!哪個商人有了一定的實力,不都是削尖了腦袋往裡鑽?享受一定司法調查豁免權,這可不是一張普通的護身符,關鍵時刻可以保命的呀!”
“你說的對!”朱二奎兩口就把剩下的菸頭抽完了,準確地彈到了桌子上的菸灰缸裡,“但是讓李啓玲回老家我不同意。她要是真回去了,我投資的錢……恐怕到她的手裡根本就剩下不了幾分,全都給當地的夏河村做貢獻了。那些人我信不過!倒不如……掛靠個部隊的牌子,以部隊學校的身份維持起來!”
“這樣不是不可以,只是手續上未免有些太麻煩了吧?”張謙當然知道,要過多少的關卡,才能拿到部隊子弟學校的手續。
“這個應該不難。”朱二奎想起了陳得志所在軍情局,哪怕是能掛上軍情局機關小學的名義,也能減少一大堆的麻煩。只不過就是要麻煩下陳得志了。可是憑什麼讓他去幫這個忙呢?
石建國這個時候卻打來了電話,說那邊基本上已經沒什麼問題了,孩子們的情緒都很穩定,因爲李啓玲說,剛纔只是在玩一個警察抓小偷的遊戲而已,費了大半天的口舌才搞定!朱二奎輕輕地點了點頭,對他說道:“今晚上你先在那邊湊合一夜,守在外面。我真的是很擔心,那個人沒有達到目的卻在背後繼續下黑手。”
但是石建國卻吭吭哧哧半天不願意答應,朱二奎有些急了:“我知道條件差了點,就委屈你狗日的一晚上嘛!至於這麼婆婆媽媽麼?願意不願意,就一句話!”
“不是……教官,”石建國的生意忽然間低下了好多,幾乎是輕聲細語地道,“人家***……想讓你親自來守……”
“不會吧!”朱二奎頓時又覺得頭開始痛了,“有你在不就行了嗎?明天我還得去軍情局,又是一身的傷,怎麼去啊?”
“你咋就不明白呢?”石建國也有些不耐煩了,“人家***想跟你說說話,我在這兒算怎麼回事?”
朱二奎仰面望了望天花板,猶豫了十幾秒,才只好無可奈何地說道:“好吧,我等會兒過去!”
一個多小時後,朱二奎終於趕到了廠房那裡,石建國從一個角落裡竄了出來,一句話不說就往駕駛座上鑽,卻被他一把拉住了:“你怎麼跟個耗子似的,遇到鬼了?”
“教官啊,你就饒了我吧!”石建國哭喪着一張臉,痛苦地哀求道,“那***跟我說了一晚上話,流了一晚上眼淚,我實在受不了了!再要這麼耗下去,我都哭了!您自己看着辦吧,我先撤了,明天早上過來接您!”說完就要發動車離開。
朱二奎一聽就知道,李啓玲估計又受了刺激,覺得讓這些孩子受了委屈,拉住車門低聲道:“她都說什麼了?”
“多了,從她和她老公當初是怎麼接手的學校,那些孩子們的來歷、家庭環境,還有這一年多時間來所遭受的白眼和非議……其實我不是聽不下去,我是受不了看到女人哭!”石建國抓了抓頭皮,望着朱二奎道,“她一直問我,你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我哪知道啊?我又不是你肚子裡的蛔蟲……我受不了了,找個理由就跑出來了,蹲在角落裡抽菸,就等你來了!”
“那你趕緊回去吧,慢點開車,記得明天早上六點過來接我,不然堵車了就走不動了。”朱二奎心裡不知道是什麼滋味,訕訕地鬆開了車門。
他一直在門外徘徊了很長時間,卻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李啓玲和小孩們。今天出了這件事,他在孩子們面前的形象算是徹底毀了,不過也無所謂,只要小孩們精神上別受到什麼刺激就好。朱二奎一直在廠房的外圍轉悠着,沒一會兒的時間,地上就多了一溜的菸頭。
“你到底要轉到什麼時候?”從廠房門口傳來一個幽幽的聲音,朱二奎不用看也知道,李啓玲肯定觀察自己好久了。
“再轉一轉吧,反正晚上也沒什麼事情,再把這個地方熟悉熟悉。”朱二奎有些尷尬地回頭望了望漆黑的夜幕。
“那我陪你轉吧。”李啓玲走了過來,不由分說地挽住了他的胳膊,從她身上傳來一陣清幽的香味,鑽進了他的鼻孔,盪漾在他的神經上。
“你這是幹什麼呀,趕緊回去陪陪孩子吧,別晚上有人做噩夢,那可夠你受得了!”朱二奎很不習慣這樣,尤其是她又不是自己的老婆。
“不用了。王姐下午在外面找孩子,很巧地沒進去,她一直在安慰他們呢。早就沒事了,那兩個小傢伙也沒受什麼罪,還以爲是我找的新老師呢。”李啓玲慢慢地把頭靠在了他的肩上,喃喃地說道。
“……那你也得早點休息。今天你沒受什麼罪吧?”朱二奎很想把她的頭撥開,手擡到了半空,卻再也舉不上去了。
“沒有。那兩個女警還不錯,沒爲難我。我之前見過她們的,還在爛尾樓的時候,她們有的時候會來拿些穿的用的。”李啓玲挽着朱二奎,漫無目的地走着,從背影看上去,他倆好像是一對情侶一般。
“對了,我還有點事,得打個電話,你等我一會兒吧!”朱二奎心裡的古怪卻越來越強烈,今晚的李啓玲忽然變得不像她自己了,有些粗暴地推開了她,拿出手機就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李啓玲卻突然追了上來,奪下他手裡的手機扔到地上,不顧一切地撲上來摟住了他的脖子,在他臉上胡亂地親吻着!
“你幹什麼?!”朱二奎當然是個男人,下身不自覺地豎起了國旗,卻突然清醒過來,繼而怒火沖天,一把把李啓玲推到了地上,喘着粗氣道,“我告訴你,不要以爲用這種方式你就能回報我!只能讓我看不起你!老子願意這麼做,不需要什麼狗屁回報!別把你自己看得太賤了!滾回去睡覺——”說完抓起地上的手機,頭也不回地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