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給鬱悶的二奎壓壓驚,內保部的所有人決定,明天中午給他在外面辦一桌酒席。之所以不在本酒店辦,是因爲他那事兒……實在是說不出口哇!
二奎很憋屈,後果很嚴重,抓起酒瓶子就咕咕嘟嘟地大口喝了起來。其他人誰也不敢提昨晚的事情,只是興高采烈地聊起了當年在部隊的一些糗事趣事兒。沒喝幾杯,二奎自己也笑了起來,這不是沒什麼事兒嘛,又何必自尋煩惱呢?想來那個女研究生也不會比自己好過多少——她可是被懷疑賣yin的!性質可比自己被懷疑**要嚴重的多!誰讓她把自己害的這麼慘?
心裡得到平衡的二奎於是就變得開心了起來,隨着十幾個人一起吹牛打屁,當說起爲了爭取一個外出輪訓的名額,一個班裡的弟兄自己居然打起架來,比入黨還積極的時候,其他弟兄們心懷羨慕地笑了起來。
酒足飯飽,一看時間纔到下午,石建國就嚷嚷着去洗澡,等到晚上了再去唱歌。二奎原本是很不喜歡唱歌的,可畢竟大家幫了他的大忙,也拉不下來面子。於是一羣人心滿意足地開車直奔洗浴中心。
在路過本區的一片貧民窟的時候,坐在後座上的二奎突然看到街頭有一個自己曾經熟悉的人——剛到京師時,在火車站附近跪地乞討爲醫治自己兒子的老女人。自己當時身上只有五千塊錢,還給了她四千!
二奎一看見她,那種上當受騙的感覺就來了,他憤怒地喊道:“建國,轉彎!看見那個老女人沒有,開過去!”
“教官?那個老女人咋了?”建國聽話地轉動了方向盤開過去,疑惑地問道。
“我剛來的京師的時候,剛走出火車站就被這老女人給騙了四千塊錢!”這件事兒倒不丟人,就是挺窩火。
“啥?趕緊開過去,找那丫的還錢!”副座的弟兄一聽就不願意了。大家都是出來打工的,誰的錢也不是天上掉餡餅掉下來的,而是辛辛苦苦地掙來的!被一個騙子給騙走,只要有機會找到他,非得把錢給要過來,再把他送進監獄不行!
跪在地上的老女人看見四五輛車急速地開了過來,從車上匆匆走下十幾個人,再一看二奎的面容,眼中竟然出現了一絲異彩,緊接着站起身就往身後的小巷子裡跑去!
“別跑!追!抓住她!”二奎一看,更加堅定了自己的信念,這個老女人知道騙過自己錢,心虛了,不然她跑什麼?
巷子口的百姓們驚訝地看見,一羣西裝革履的大漢正緊追着一個騙錢的老女人,紛紛從家門走了出來:“看見沒,這個老女人騙人家錢,這回栽了吧?”
她怎麼跑得過一羣經過訓練的軍人?二奎冷笑了一聲:“建國,你帶幾個人從東邊包抄;張涵,你帶幾個人從西邊包抄;徐褚,你跟我一起,讓她跑!看看她家住在什麼地方!”
這麼大的動靜很快就引起了整個城中村百姓的注意,大家都饒有興趣地看着這樣一幅場面,搞得跟拍電影一樣過癮。
二奎他們有心要找到老女人的家,帶着貓捉老鼠般戲耍的心情,一點點地接近過去,一直到老女人消失在一棟三層的爛尾樓裡。
石建國先帶着人衝了進去,二奎自嘲地笑了笑,沒想到,真是沒想到,老天有眼吶!居然讓我找到這個騙子了!先逼她還錢,再把她給送進派出所去!
可是當二奎走到了一樓的一間大廳時,被看見的場面給徹底震撼住了。
一羣衣衫襤褸的孩子,正趴在地上,桌子上,櫃子上寫着作業;大廳裡只有簡簡單單破破爛爛的幾件傢俱;靠着門邊是一個煤氣罐,上面放着個已經看不出來顏色的老式炊具;偌大的大廳,卻像是一個流Lang漢的聚集地。石建國他們幾個人站在一邊面面相覷,六神無主地望望老女人,再望望二奎。
“老師,我不想吃藥,苦……”老女人正抱着一個只有六七歲的小女孩,手裡端着個破破爛爛的碗給她喂藥。小女孩孱弱無力地躺在她的懷裡,像是剛動過手術沒多久,卻喝不下去碗裡苦澀的藥水,無奈只好開口說道,卻打破了令人難受的沉寂。
“小囡不怕,乖,你忘了老師跟你說的嗎?喝了這碗藥啊,你的心臟就會好了,來……”這個時候的老女人異常溫柔,輕聲對小女孩說道。小女孩乖巧地喝了下去,雖然澀的嘴直咧。
“這些孩子都是我的學生,我是夏河村的鄉村老師,我叫李啓玲,”老女人給小女孩喂完了藥,轉過頭對着二奎他們輕輕地說道,“本來這些孩子們都在學校上課,我老公是鄉村小學的校長,我是老師;去年,這個孩子被診斷出先天性心臟病,他爹孃都在外地打工,對她不管不問,我老公就帶着她還有我兒子到京師來看病,可就在回家的路上……出了車禍……”
“……我老公和我兒子都不在了,小囡還在醫院等着治病。從那個時候起,我就發誓,一定要把這個孩子的病治好,我還要讓他們都考進城裡的中學……”女人的聲音已經有些哽咽了,眼神中浮起了一絲霧氣,“到了城裡沒多久,錢全部都花完了,我實在是沒有了辦法,這些孩子放在學校我又不放心,又沒人給他們上課,只能帶在身邊;他們要吃飯,小囡又要治病,我只能……我只能……在街頭乞討了……”
“你們罵我是騙子,我不怪你……我確實騙了你們,先生,你的錢,我一定會還給你的!這是我的身份證,”說着她從身上拿出了自己的身份證,“我現在……只有它可以當作抵押了……沒有錢,就買不起教材,這些書本,都是我收購的廢品;我想過了,等度過了這個難關,我就可以收廢品掙錢,就可以繼續教他們,也可以還你的錢了……”
沉默,令人難堪的沉默。石建國的眼睛紅了,懊惱地狠狠把一個小石塊踢到了一邊,其他人也都低下了頭。二十一個大漢,竟沒有一個人敢擡起頭去看李啓玲的眼睛。
“既然是這樣,”二奎感覺自己的手臂有千斤重,無法伸出去接她的身份證,艱難地張開嘴道,“你爲什麼不早說呢……”
“我說了,你們會信嗎?”李啓玲用手擦了擦眼角道,“所以剛纔看見你們,我就只好把你們帶到這裡來了。”
“把身上的錢都掏出來,快點!今天下午就不去洗澡了!”二奎眼看着李啓玲又去一邊的屋子熬藥,趕緊低聲對衆人說道。沒人反對。短短的時間,居然湊出了一萬多塊錢!二奎把錢悄悄地塞進了一個小男孩的書包裡,轉身帶着衆人離開了爛尾樓。
“叔叔!”還沒走兩步,那個小男孩就跑了出來,手裡拿着張紙,“這幅畫送給你!”
那幅畫上,影影綽綽的一二十個男人,手拉着手站在一起,背後是一盞光明的太陽。畫雖然很粗糙,可二奎覺得,這是他收到的最好的禮物。
“教官,”石建國緊走幾步到了他的面前,眼神有些激動,“我們必須得爲他們做點什麼!我娘也是鄉村老師!”
“我們能做的,剛纔已經做了,”二奎苦澀地搖了搖頭,“除非我也當老闆,資助他們蓋一所學校,給那個小女孩把眼睛治好……”
石建國頓時如遭雷擊,呆呆地站在那,一眨不眨地望着爛尾樓。
雖然二奎連頭也不回地上了車,可他的心裡卻翻起了滔天的巨Lang!葉勝奎能做的,我爲什麼不能做?我憑什麼不能做生意,我憑什麼不能當老闆?!我不能眼看着這些可憐的孩子們受罪,不能眼看着這個偉大的鄉村教師如此艱難!可是……
二奎狠狠地錘了自己的腦袋一下。
“我來酒店的時間短,你們倒是說說,咱們這個老闆,是個什麼樣的人?”他突然想起了什麼,對坐在自己身邊的石建國問道。
“什麼樣的人?”石建國不屑地哼了一聲,“他只不過是個有錢人而已,因爲他有個日進斗金的大酒店,四星級的大酒店!僅此而已,我從退下來就跟着他快一年了,還有誰會比我更瞭解他?我可以這麼說,如果不是爲了錢,咱們這些弟兄,誰也不會死心塌地地跟着他!”
開車的弟兄和副座的上弟兄聞言,無聲地點了點頭。看來如果不是他還算大方,給錢痛快,誰也不會跟他!而且看起來所有的弟兄們都挺鄙視他的爲人啊!
二奎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教官,你不會是指望他出資爲那些小孩兒蓋學校吧?”石建國突然轉過頭驚愕地望着二奎,繼而哈哈大笑,“你放棄吧!就他這樣的人,會捨得出這個錢?會有這個心?你簡直就是在要他的命!不是我石建國看不起他,我告訴你,別看他有個四星級酒店,是個大款,咱們這二十個弟兄,沒人看得起他!”說完鄙夷地狠狠哼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