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藍再次睜開眼醒來之時,發現自己身處一個陌生的房中,看這屋子的裝飾貴氣呈現,看來那擄她來之人的身份並不簡單。
她坐起身,發覺自己的身體有了些微的變化,除了還是無法使力之外,她的腹部微微顯懷,竟然像是已有四個多月身孕的模樣。
她一愣,想起她遇刺之時也不過是月餘身孕,怎麼昏睡了一覺醒來就已經顯懷了?她到底睡了多久?
就在她疑惑地打量這個陌生的所在之時,門外進來一個十五六歲的小丫頭,看到白藍坐在牀上發呆,頓時露出欣喜的笑顏:“小姐,你總算是醒了!奴婢馬上去告訴公子,公子知道小姐醒來肯定會很高興的。”
說完那丫頭風風火火地掉頭跑出去,白藍自嘲,看來那擄她之人還很重視她!
輕輕下牀,坐到茶桌旁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慢慢地品着,她倒不急着逃走,現在她渾身無力,無法使用武力,就算是逃也逃不遠,她反而平靜下來,想要看看那個所謂的公子,到底是何方神聖,居然如此明目張膽地把她堂堂寒王妃給強行擄來,目的爲何?
不過片刻,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卻在到達房門口之時頓了一下,彷彿是遲疑了一下,方纔推門而入。
白藍好奇地看着門口,等待着那個人進來,當那人的腳步停頓在門口之時,她彷彿感覺到了一種熟悉無比的氣息,穿透那紅木所制的木門,迎面襲來。
一門之隔,她還是感覺到了門外之人的喘息聲,許是因爲走得太急促,又或許是因爲過於興奮與緊張,那人的遲疑更讓她確定了這是一個熟人。
一個身穿月白色錦袍的年輕男子走了進來,白藍看到他的一剎那,有些微的怔忡,這是一個完全陌生的面孔,白藍實在是想不起在哪裡見過他,男子十八歲左右,丰神俊郎,卻有着與年齡不甚相符的氣質。
那男子一身熟悉的氣質,卻是彷彿認識了很久的熟人,白藍站起身,想到了那個很久不曾出現在記憶裡的男人,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那陌生無比的面孔,真的,會是他麼?
那男子也是一進來就怔怔地站定在那裡看着她,目不轉睛,彷彿忘了呼吸,那雙眼眸,陷入了某種回憶……
兩人相隔不過三米,四目相對,一時間都失了言語,都一動不動看着對方,良久,那男子喃喃地出聲:“藍兒……你,還好吧?”
“你是……安之?”白藍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子,那種熟悉的氣息,只有一個可能,他是肖安之,那個遙遠的前世與她一起粉身碎骨的男子。
男子點頭,聲音有着壓抑的興奮:“藍兒,十八年了,我……終於找到了你!”
他的話音剛落,白藍不可抑制地跑過去,一下子撲進了他的懷裡,忍不住地心酸落淚,伏在他的肩上,肆意地痛哭起來,這麼多年,她以爲再也見不到他了……
他反手擁住她的背,輕輕地拍着她,安撫着她:“藍兒,我們終於見面了,應該要開心纔對,不哭了好不好?你現在有孕在身,不宜動哭,對寶寶不好!”
白藍卻不管不顧,只是一個勁地抱着他痛哭,根本不聽他的勸,他只能無奈地任她抱着,任由她痛快地哭一場。
不知道她到底哭了多久,直到她停下來的時候,肖安之的一身月白衣袍上,那前胸一大片被她的眼淚滲溼。
他放開她,雙手扶在她的雙肩,低頭看着她哭的紅腫的雙眼,低聲笑:“藍兒,我現在才發現原來你這麼能哭……呵呵,無論如何,我們能夠重逢,就應該高興,我還以爲,這一生都再也見不到你了。”
兩人鬆開對方,分別坐到茶桌旁,白藍平靜下來,這纔想起來問道:“安之,我怎麼會在你這裡,不會是你把我擄來的吧?”
肖安之淡雅一笑,丰神俊朗,“我倒是想擄你來着,不過被人先行一步,我是跟蹤那擄你之人到了北齊都城,才找到機會動手把你搶過來的。”
“北齊都城?難道擄我之人是無痕?”白藍聞言蹙眉道,除了他,還真不知道有誰會動手劫她,在她無力還手時,卻又不傷害她。
“無痕是誰?”肖安之疑惑,這名字沒聽過。
“他是如今的齊皇夜輕楓,他有一張與前世的你一模一樣的臉孔,所以,在八年前我救下了逃難中的他,與他一起長大,我們算得上是朋友,卻不想今天他居然會做出這樣的事,在我無力還手之時把我擄來。”白藍說着,心頭不免失望,雖然明知無痕並不是安之,可因爲那張臉,她一直是把他當作朋友看待,從沒想過有一天,他會對她出手。
“藍兒……”肖安之伸手覆蓋上她的手,“我重生在北齊以北的北海一個小島國,距北齊坐快船也有半個月的路程,名爲北島,來到這個世界以後,我一直覺得你也在這個世界,一直暗中在天下各國尋找你,直到三年前,我聽到墨家少主白藍之名,便知那墨家少主就是你,可是當我從北島趕來之時,已失去了你的蹤跡,然後我回到北島,不久就聽聞墨家少主在嘉禾關的那一戰,我更確定是你,當我再度出北島尋你時,你卻已經消聲匿跡,藍兒,你不知道,十八年來,我找遍天下,在數月前你與寒王出兵中成時,我才猜知寒王妃蒙紅惜就是你……”
聽到這裡,白藍忽然出聲打斷他:“等等……,安之,你說數月前?我到底昏睡了多久?這裡到底是哪裡?”
肖安之給兩人倒了杯茶,拿起茶水,緩緩道來:“這裡是北島,你的身體因爲被傷了元氣,差點滑胎,我把你從北齊手上搶過來之時,一番惡戰後,還帶着你奔波了很遠才逃出北齊的掌握中,把你送上船請了大夫,大夫說你身心受損,極度疲憊,這一番奔波下來你的胎兒受不了,所以只能不斷地用藥物安胎,也不知你何時能醒。而寒王現在正與中成打仗,北齊擋在中間,又正大肆追捕你,我一時也無法把你安全送達寒王手中,天下各國都知道了寒王妃就是墨家少主,不乏有人想把你除之後快,思來想去,我便只能暫時把你帶回北島才比較安全,至今爲止,你沉睡了三個月。”
“三個月?”白藍聞言,急急站起來,急切地道:“安之,我睡了這麼久,輕寒與秦塵打得怎麼樣了?不行,我要回去寒鐵軍中!安之,幫我馬上安排船送我回去好麼?”
看着她那一臉的急切,那歸心似箭的模樣讓肖安之心裡發酸,他俊朗的臉上閃過一絲黯然,現在,她的心裡,只能裝下那個人了麼?他還是來遲了。
揚揚眉,肖安之輕笑掩去那絲黯然,“藍兒不必太擔心,我近日剛收到消息,寒王的軍隊一路勝利,這三個月已攻下了中成的三十多座城池,現在寒王應該攻到了中成皇都襄城了,我馬上去安排船隻,我送你回去,親手把你交回到寒王手上。”
他說完轉身,白藍一把拉住他的手腕,有些許的歉意:“對不起,安之,我不能留在這裡陪你,我失蹤了三個月,輕寒一定急壞了,還有那數十萬寒鐵軍都在等着我回去,我沒有時間陪你,等以後,寒王府不用打仗了,我生下寶寶後,我們再好好聚聚好不?”
肖安之回頭笑笑,安撫地拍拍她的手,淡然道:“沒事,你既然醒來了,我可不會再留你在這裡,免得將來某人打到我北島來跟我要人,我可不是他的對手!我還是把你送回去吧!”
看着肖安之消失的背影,白藍心裡多年的缺口填上了,卻微微泛酸,曾經她多麼渴望找到他,現在重逢了,她卻不能留在他身邊了,因爲,她的心裡,已經裝下了另一個人,她的身體里正在孕育着那個人的骨肉,無論如何,她知道,她不會離開那個人,即使再度與安之分離,她也是要回去的,她的家國在那裡。
時光變遷,他們隔世重逢,可以相擁痛哭,可以互訴衷腸,可以僅憑着熟悉的氣息認出對方,卻不可能再並肩前行,前世淡遠,情緣難續。
那小丫頭送上飯菜來,白藍吃完後,肖安之便進來帶着她走出那間她昏睡了三個月之久的房間。
坐上往北齊的大船,船上有上百個護衛,白藍看到那些護衛,便知肖安之是擔心到了北齊後,會再遇到北齊的追捕。
至於夜輕楓這一次對她出手,她的心裡不禁暗歎,終於也走到了敵對的時候,那些一起長大的情誼,看來,已經微不足道了,在皇權與江山面前,夜輕楓輕易地丟棄了那情誼。
大船在大海上快速前行了半個月,抵達北齊的岸口之時,遠遠地,白藍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岸邊等着她。
她與肖安之並肩下了船,看到站在那裡的那個熟悉的男子,那張肖安之前世的面孔,及現在站在她身邊的今生的肖安之,白藍不禁暗歎命運弄人,這兩個男子,在她的兩世生命中,無疑是佔着重要的位置的,但現在對於她來說,卻不是最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