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可不就是康龍。
王十錘的倆木訥徒弟,有些訥訥的指着康龍,不知該如何說話。尤其鐵豹,舉着個大鐵錘指着康龍,模樣很滑稽。
“鐵豹大哥,你莫非想錘我?”康龍打趣道。
鐵豹訕訕的舉起鐵錘,撓撓頭,康龍撲哧一聲,笑起來。鐵豹一張黑臉,瞬間變成紫色,趕緊把鐵錘藏到背後,訥訥開口道:“嘿嘿,那個,嘿嘿,是康兄弟啊。你怎麼跑這來了?”
王十錘一驚,一把拽過康龍,伸頭在外間看了片刻,這才小心的關了門,壓低聲音道:“賢侄,你怎麼敢到這裡來?是不是從大堂裡進來的?有沒有人認出你啊?”
康龍有些感動,他如今被符家全城通緝,王十錘肯定也得到了訊息,卻並不問他發生了什麼事,也沒叫嚷着抓他,看他的神情,分明是想袒護他。
“王叔,放心吧。我是從房上跳過來的,沒人見着我。怎麼着,我現在成了符家的死敵,王叔你們還敢見我?”康龍笑看着王十錘三人道。
“康兄弟,你是怎麼做到的?”王三眼憋了半天,突然來了這麼一句。
自打康龍進門,他就一直在摳腳趾頭,若不是王十錘驚叫,估摸着現在還在摳腳趾頭呢。
不過這木貨不知怎麼想的,竟就突然問出這麼沒頭沒腦的一句話來。
“什麼怎麼做到的?”康龍有些不解。
“一千兩白銀啊,你是怎麼做到的?”王三眼把摳過腳趾頭的手,放在鼻子下不停的聞着,竟像是十分享受一般。
“你個夯貨!還想去告密,領賞錢嗎!”王十錘揚起手在他腦袋上重重打了一巴掌,瞪着眼,壓低嗓門吼道,“我打死你這沒出息的東西!”
“哎喲,叔啊,你幹嘛打我!我就是想知道,康兄弟怎麼做到讓主家花一千兩白銀抓他啊。我也想有人花錢抓我嘛!”王三眼捂着腦袋,委屈道。
“你——你這夯貨!”王十錘揚起手又想給他一巴掌,這夯貨,竟是這種心思。
康龍有些哭笑不得,我靠,這貨當真極品啊,竟然羨慕自己被符家花錢抓捕的事兒來。
也不怪王三眼羨慕,他這輩子連十兩一錠的銀子都還沒見過長啥樣呢,別說一千兩白銀了。
自大唐帝國滅亡之後,世道紛亂,無論是各方豪傑,還是大家族勢力,無不把金銀等錢財寶物藏之於密室,深怕被人搶去或者盜去了。
市面上流通的,大多是一些寶鈔或者銅幣。這些寶鈔多是新興的一些錢莊發行的,但卻只在富貴之家或者官宦之家流通,平頭百姓是見不到的。
銅幣卻是人們最常用的貨幣。但當今佛道昌盛,各個寺廟道觀中供奉的佛祖菩薩,三清四帝,大多是用熟銅鑄成,這就導致了世面上流通的多是一些廢錢。
這些廢錢表面看起來也像是銅幣通寶,但其實是摻了生鐵或者鉛之類的金屬鑄成的。
普通百姓全用通寶銅幣交易,根本就難見到金銀的真正模樣。
康龍苦笑道:“三眼兄,就別取笑小弟了。小弟現在是東躲西藏的,你怎麼還羨慕上了?對了,王叔,小侄要的東西,只需趕緊把那菱針鏢打製出來即可,其他的留待日後在打吧。”康龍見王十錘實誠,不願在此多待,以免禍事延及他們。
“原來是這樣啊,你放心,若只單打這菱針鏢,頂多半天的功夫便能好。康賢侄,老漢冒昧問一句,你真是因爲和符家那小子爭女人,才鬧翻了,被符家人捉拿?”王十錘不解道。
“王叔,這件事情,你們以後自然會明白是怎麼回事。現在不要問,只管把我需要的東西打造出來,不知五百根這種菱針鏢,最快多久能打出來?”
王十錘見康龍似乎有難言之隱,也就不再追問。他相信自己的眼光,康龍絕不是壞人,於是看了一眼鐵豹和王三眼,才說道:“如果是老漢加上我這倆木頭徒弟,兩個時辰便差不多吧。”
“很好!王叔,鐵豹,三眼兩位兄弟,那就辛苦你們了。還請你們無論如何,都不能透露絲毫關於我的信息出去,否則,對你們將十分不利。俗話說財帛動人心,你們三個的大仁大義,我康龍記在心裡,但別人卻未必能有你們這般義氣,說不定就會趁機對你們下手。切記!”康龍極其認真的對三人道。
王十錘怎麼說也是老江湖了,略一捉摸,就明白了康龍的意思,臉色微變,凝重的點了點頭,又對兩個徒弟反覆交代,這才道:“既然如此,咱們現在就開工。”
三人說幹就幹,鐵豹拉開風箱,用力鼓風,讓爐火升到最高溫度,王三眼從旁邊的鐵胚中選了兩塊上好的鐵母,丟到鐵爐中煅燒。
王十錘神情凝重的盯着爐火中漸漸變紅的鐵胚。這菱針鏢看似打造簡單,其實卻要求極高。
不僅需要上好的鐵胚做母,進行反覆的煅燒捶打,直至把鐵胚中多餘的雜質錘出來,然後進行拉絲,把精鐵拉成粗細適中的鋼絲,然後再進行截斷,錘打,鍛造,淬火,扎磨,收型,等等一系列繁瑣的工序,任何一個環節都不能出錯。
康龍和王十錘招呼一聲,輕巧的推開門,竄了出去。
王十錘師徒三人對康龍的離去,看也不看一眼,這師徒三人,全都是癡迷於打鐵鍛造的鐵匠,一旦進入狀態,對外界之事便如瞎如聾,也算是三位奇人。
兩個時辰之後,康龍去而復返,見到整齊的堆放在桌面上的五百根菱針鏢,精神大振。
師徒三人雖然看起來有些虛脫,但精神頭卻極其亢奮,畢竟這東西還是第一次做,能夠按時圓滿的打出來,也算是完成了一件得意之作。王十錘一摸額下粗豪的短鬚道:“康賢侄,幸不辱命!”
康龍手中拿着一個布包,看起來鼓鼓囊囊的,往桌上一放,道:“王叔,這裡是五百兩銀子,你們收好。如果有時間,希望能再給小侄打造一批菱針鏢。另外,其他幾種武器,也希望你們能繼續打造。”
鐵豹和王三眼兩人,原本不是太在意,一聽康龍說那布包裡竟是五百兩白銀,眼睛當時就瞪大,直直看向那布包。
倒不是這倆木貨貪財,而是他們這輩子實在是每見過大塊銀子究竟是個什麼樣。
王十錘面色一沉,不愉道:“賢侄,你這是做什麼?老漢當初既然答應你要打這些傢伙,可沒圖你的錢財。再說,這些東西是當初符家答應的,照理錢也由他們出。反正整個鋪子都是他們的,有什麼打緊?你趕緊把銀子收起來。”
康龍微笑不語,取了一個特質的獸皮囊,把桌上的五百根菱針鏢全部收入囊中,這才說道:“王叔,萬勿推遲。你若是不收,小侄以後可再不敢來找你打造傢伙了。”
王十錘吹鬍子瞪眼,看着一臉真誠的康龍,旋即卻笑起來,道:“也罷,老漢我十幾年都沒動錘了,今回卻被你畫的這幾件玩意動心,銀子我就權且收了,只當你付的定金,以後再有什麼好玩意需要打,儘管來找老漢就是。”
康龍哈哈一笑,“一定一定,別人的手藝,小侄還不放心呢。我走了,你們切記我剛纔說的話。”
王十錘點了點頭,見兩個徒弟還在對着那布包雙眼發直,對着兩人的屁股,一人踹了一腳,喝道:“沒出息的東西!”
鐵豹和王三眼兩人,撓着頭,嘿嘿笑起來,倒真是憨態可掬。
出了鐵鋪,康龍一路竄高伏低,向南城門奔去。
就在他離開不久,一個模樣普通,身穿青衣的人突然出現在符家鐵鋪門口,望着康龍的背影,低低道:“奇怪,他去符家鐵鋪所爲何事?”
那青衣人突然從腰間的竹簍中取出一隻黑色的羽鳥,在那羽鳥腿上綁好信箋,往空中一拋,羽鳥如箭一般,飛上高空,直奔北城,消失不見。
那青衣人放完羽鳥,身形一轉,朝着康龍離開的方向飛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