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雨大的已然是形成了層層的雨幕,使人都已然看不清對面的人,只能憑着感覺,或者是聲音來判別彼此雙方的距離。在這種環境之中作戰,想來雙方誰都不會有十分勝算的,唯一的就看誰能堅持下去。
“弓箭手退後,長矛手上前。”羅汝才得軍令穿透了雨幕,清晰無誤的傳達下來。弓箭手們此時已然是擔心得要死,但卻並不敢轉身就此而逃,畢竟身後的那些長矛手手裡的長矛可不是吃素的。在戰時,他們就是執法隊。同樣,如果長矛手在頭前作戰的話,那麼弓箭手和長刀手也作爲其背後得執法隊。
這一切都是羅汝才親自制定出來的,爲的就是避免流民們在戰場上生出恐懼之心,從而不顧一切的轉身逃跑。最後使得整場的戰爭功虧一簣,那樣一來自己也是死無葬身之地。
可流民的長矛手似乎並不如明軍那般的訓練有素,其在膽量之上似也稍遜於一些對方。眼看着那無數的明軍紛雜且混亂着衝到了跟前,而長矛手們卻是尚處在猶猶疑疑之中,一部分的人將手裡的長矛舉了起來,迎着對方刺了過去。可另一部分人,手中的長矛卻依然是半低垂着,似乎在琢磨着,究竟該刺向對方身上哪裡纔好?
可對面的明軍卻並不理會對方可是否心存怯戰之意,奔到來了流民長槍隊跟前,以手中的盾牌格擋開對方的長矛之後,緊跟着一刀就劈了過去。對面的流民慌亂的躲閃着,招架着,用手中的那挺長矛也尋機回擊着。可不到兩三個回合,早被對方一刀砍在胳膊之上,頓時疼痛難忍將長槍丟於地上,轉身便要退下去,卻被明軍趕前一步一刀刺中後心。那羣長矛手所列成的橫列,已然被明軍給衝散開來。
眼下長矛手們與明軍在雨中混亂的交戰着,手中的長矛時而當作棍子一般,橫抽向對方的頭頂。時而胡亂的對着對方攢刺着,冷不防對方一刀沿順着長矛杆削了過來,幾根手指隨着刀光掉到地上,緊跟着又是一刀將人頭砍下。流民們最後不得不五六個人聚集成一隊,追殺着那些落了單的明軍。
此時的戰場已然不受雙方將官的控制,對其也只好聽之任之罷了。唐楓等幾個人此刻維求自保而已,已然沒那麼大的能力,去與明軍交戰。畢竟身邊還有受了傷的李巖和這兩個女人需要被保護着,更主要的犯不上用自己的命去替對方擋刀槍去。只是極力的閃避開那些衝到自己面前的明軍,如果實在躲不開,便迅疾將其殺死,而後在抽身躲開。
而羅汝才和闖王高迎翔,此刻也陷入了混戰之中,不停地在馬上左砍右擋,與這些欺到自己戰馬跟前的明軍苦苦的纏鬥着。而那些明軍似乎也認準了,這兩個騎於馬上的人定是流民的首領一樣,就是死死的纏住了他們二人,令其不得抽身而退。竟似乎一門心思的要將這二人活捉。
羅汝才這時也不由對着李自成和張獻忠有所猜疑起來,不知這二人到底因何緣故,竟然久無音信傳來。莫不是他們二人已經被明軍給就地包圍起來,隨後消滅了不成?
雨下的還是一如方纔那般的大,那樣的狂暴,可這一點都不曾妨礙這場如同野獸之間慘烈異常的廝殺。不時有慘叫聲劃破這雨幕傳出很遠去,泥土地上此時已然滿是交相枕疊着的屍體,死屍上的血水被雨水沖刷得匯成了一道溪流,蜿蜒着向低的地勢流了下去。
“闖王,你的那兩位大將,你當初可曾吩咐過他們,如果遇到緊急之事的時候,又到何處去尋你?或者是與他們可曾約過到何處會和?”羅汝才一刀刺中一個明軍校的頸部,將刀隨手拔出來,對着離他不遠的闖王高迎祥高聲的詢問道。而此時的明軍,卻是源源不斷的自密林深處衝了出來,將這些流民不斷地往後壓擠着驅趕着。
“我並沒有與他們之間談過這等事,本以爲這種事情很少會遇到的,因我等的兵馬素常總是在一起的。哪知道這次在金縣莫名其妙的就被人給偷襲了,連糧草如今都沒了着落。可惜那些劫奪過來的金銀了,如今也都與了明軍之手。人家是不費吹灰之力坐享其成,而我等卻還得擔着罵名,冒着風險,真他孃的讓人鬱悶之極。待在攻奪下一座城池之時的話,我定會將城內的一切都轉走了,就給這些兔羔子餘下一座空城。”闖王高迎祥一面張口大罵着這些明軍,一面撥擋着對方砍過來得長刀,可一個沒顧到,被一名明軍一槍刺到腳上,頓時疼的吸了一口冷氣,急忙順手一刀把對方刺倒。
雨終於漸漸變的小了一些,可等這些流民們往四周望去之時,這才發現了一件令其倍感驚愕的事情。只見這流民的四外盡是明朝的軍校,已經將這羣流民給包裹在其中,眼下等着這羣人的,或是就此投降與對方,或是被對方就地消滅於此。想要由此脫逃的話,似乎已是不大可能。
眼中所見,令闖王高迎祥很快就遺忘了腳上的那處傷痛。不由瞠目結舌的掃視了一圈周圍,只見明軍的身影到處浮動,義軍則不是就地跪倒投降與對方,便是被對方就地殺死。
只是看來看去,卻發現那個唐楓等幾個人竟然不在這裡。心中不由暗自揣測着,莫不是被對方捉去了不成?可現如今,自己也是早早晚晚和羅汝才一同被明軍生擒活捉了。
一想到將來要在牢裡所過的日子,高迎翔既感覺心膽皆寒,有心就此拿起刀來抹了脖子,卻又有些捨不得這人世間的一切,尤其是張獻忠搶來後,送贈與自己的那幾個如花似玉的女人們,更是有些對其難以割捨。這造反爲的是什麼?不就是圖與這一樂麼?若是連命都沒有了,那這些留下還有什麼用?
再看一眼那邊的羅汝才,也比自己好不到哪裡去,此時已然是下了馬,被十幾個明朝的軍校給死死的圍困在當中,看其如今也已是生死存亡繫於一線之間。自己有心上前去助其脫身出來,卻也知道自己眼下也已是自身難保了。
可正當高迎翔猶豫着的當口,那面的羅汝才早被一名軍校一腳給踢翻,身子撲通一聲摔倒在泥水之中,臉上也沾滿了泥水。瞪大眼睛對着高迎翔望了過來,看其眼神中的含義,竟似乎是叫他趕快設法脫身逃走。
眼睜睜的看着那幾個明朝的軍校,把那個羅汝纔給按倒在地,正欲將其繩捆索綁起來。可忽然就見兩道身影撲奔近前,一把巨劍迎空揮舞,幾劍下去,就將那幾個軍校給從中間切開了晾着。
而另一個人,身子竟是十分輕靈的飄到了羅汝纔跟前,手上的那柄長劍四下吞吐如蛇一般靈動異常,幾個軍校不等揮起手中刀槍招架,便立時中劍倒地。咽喉上沁出一絲血跡,竟是一劍穿喉。
等那個人將羅汝才攙扶起來之後,高迎翔這才發現,居然是唐楓和賀峰子二人。不知道他們二人又是由哪裡鑽出來的?居然這麼湊巧的救下了羅汝才的一條性命,只是人家有人前去搭救,自己呢?又有誰能來這裡捨死忘生的救自己出去?眼見着自己周圍的軍校越聚越多,自己拿着刀的手如今也累得都有些顫抖起來,只覺得那柄刀竟似有千般斤的重?心中禁不住感到有些酸楚起來,想自己是因爲走投無路纔起來造的反,可現如今,卻依舊是沒有自己的活路。
“直娘賊的老天,何故不與我等一個活路走?想我高迎翔所求不多,不外乎是衣食無憂罷了。自成,獻忠,你們如今身在何處呀?”闖王高迎祥一言及此,不由眼淚滾落了下來。
周圍的明朝軍校長矛與單刀並舉,指在了闖王高迎祥的身上。其中的一個小頭目上前,一把將其就給拽扯下馬背來。高迎翔撲通一聲摔落在地,還不等他掙扎爬起,早有人一腳踩住了他的後背。對其冷冷的喝令道:“別動,在動可就將你就地處死。”聽見了這麼一句話,高迎翔實在是不敢再動。
正在他心灰意冷萬念俱灰之際,忽聽得遠處竟然傳來一陣陣的吶喊聲,聽上去,且不是一兩個人的聲音所發出來的。心中不由就是一動,強自掙扎着,將臉轉到一邊去,順着聲音所來的方向看了過去。
等看到了來人的旗號之時,更是使之不由激動起來,想推開身上踩着的那支腳,也好能站起身子。免得被來人看到自己如今這麼一副狼狽的樣子,只是那身上的腳似乎太重了,連着往上扛了兩下,皆是紋絲不動。
來的人正是李自成,只見其領着一支人馬,如風捲殘雲一般衝進明軍中來。只一個衝鋒,便就此破了明朝軍校對義軍的圍困和封鎖。羅汝才的義軍脫困出來之後,立時揮起刀槍反身跟着李自成的部隊又殺向那些明朝軍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