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軍們這才紛紛丟下兵刃,跪地投降與明軍。城頭上的郭長水也拜完了過路的各路神仙們,此時看着城下的混亂不堪的場面,覺得自己心氣十分的順暢,連帶着渾身上下都顯得那麼說不出來的舒坦。
此時就見城頭下那個由遠路趕來,替米脂城解了圍的那支人馬的帶頭將領,催馬走到了城下,仰起頭,對着城頭上正雙手扒着垛口往下小心翼翼觀看着的縣令郭長河高聲喊道:“城上管事的出來一個,我乃是由宜川趕過來馳援的兵馬。因聽聞有一波流民軍圍攻米脂城?這才帶着人馬趕過來。如今也替你等解了圍了,是不是將城門打開來,一是將這些俘虜移交於你等。二則是讓我等進城內也好好地休息一夜吃點熱乎飯菜,怎麼說,我們可是幫你們忙才趕到此處的。”曹變蛟喊完了,令手下的軍校們將那些東北軍校都催趕到頭前,列成幾隊,好等着城內的人出來接收。
眼看着那些被捉了俘虜的流民們赤手空拳,在這些人的身後又是那羣全副武裝的明朝騎兵。在聽城下的那個將領也說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人家是聽聞自己這米脂城有了危險,纔不辭辛勞,率兵於百里之外奔襲而至。自己又怎好不打開城門,恭迎人家入城呢?更惶言,人家可是由宜川府被派過來的。而自己的米脂縣可是受轄予宜川府管制,於情於理自己都得將城門打開,讓人家進城好好地歇歇。
“城下的那位將軍,你切莫要着惱與我等?我這便命人下去將城門打開,也好恭迎將軍和你手下的將士進城好好地休歇一晚。來人呀,快下去個人與我將城門打開。沒見城下的將軍爲我米脂城的事情,已然是勞頓的很了麼?”就見縣令郭長河一邊叫罵着手下的軍校,讓其速下去打開城門,一邊自己也急三火四的沿着馬道往城下奔來。
而始終站在郭長河身邊的那員副將,心頭不由疑竇叢生,正待要將郭長河叫住。可那位縣令大人腿腳倒是十分麻利,早已順着馬道跑下去了。無奈之下,自己也只得跟在他的身後,是一同奔下馬道。可剛到了下面,就看見郭長河正在吩咐着看守城門的軍校,將城門給打開好迎那些騎兵進城。
這個副將幾步走到他的跟前,急聲勸止道:“縣令大人且慢,我觀城外的這些人馬似乎來路不善?恐怕非是宜川所派過來的援軍?而很有可能是那些泥腿子穿戴上明軍的盔甲上咱們這詐城來了。縣令試想,如果真的是援兵的話,那他們又是怎麼獲知我米脂城被流民給圍困了的呢?還有,縣令大人恐是不知兵事。我觀這城下方纔的戰況,似乎雙方不似真的在交戰?倒是有些象是故意演戲給我們看,所以還望縣令大人仔細斟酌一下。”這個副將也是仗着膽子,纔對眼前這位縣令郭長河講出自己心中這些疑問的。
可郭長河最初倒是還聽得進去,可等聽到對方居然說自己不知兵事。頓時將這位縣令大人心底的火氣就給勾引了起來,轉身瞪眼望着眼前這個副將,怒聲對其呵斥道:“我不曉得兵事?如本官要是不通曉這兵事的話,那米脂城早已被流民們給攻破多時了。哪還能讓你站在這裡,對你的上官如此指手畫腳的?今兒本官纔是這裡的主事之人,聽本官的軍令,將此城門快些打開,也免得城外弟兄們爲此等得着急。”說罷,一甩袖子,便走進城門洞中,去等着迎候城外的人馬進城。
城外的曹變蛟也早已令手下的人做好了準備,而那些所謂的俘虜們,也是人手一柄短刃,外加一把弩弓。就等着城門打開,衆人也好衝進米脂城中。就在衆人等的都有些開始焦急起來的時候,就見米脂城的城門,終於被從裡面緩慢的推開了去。一個身穿着文官衣袍的官員,正在往外疾步走出來。
可還沒有等他完全走出來,那些列在前面的俘虜們早已經涌入城內,身後緊跟着進來的就是那些騎兵。前面的人還好說一些,畢竟是走着進城的。郭長河一邊拼命地朝前擠着,一邊高聲對着那位率衆進城騎兵頭領喊着什麼?只是人實在是太多了,再加上馬蹄聲響在這城門洞內,不斷地引起來回音,根本就聽不到他那相對比較微弱的聲音。等着騎兵穿過城門洞之後,郭長河早已被那些戰馬給踩死在城門洞之內。
而作爲前鋒的那些手持短刃的軍校,一進入城中,就立刻分散開來。這當中就有那位曹文詔,帶頭向城門樓上衝去。而城內的那員副將,眼見在自己面前所發生的這一幕幕場景,就知道如今米脂城已然是丟了。乾脆解下佩劍,隨手丟於地上。早有那些軍校圍攏上來將其給牢牢地綁上,等城內事態平息之後,在交與曹氏叔侄親自審問。
等曹氏叔侄審問完了這員副將之後,也知曉了城內當時所發生的爭執,不由對着副將獨到的眼光深感敬佩。等曹文詔將這攻破米脂城的經過,詳詳細細的對着這位東北軍的大頭領講述了一遍之後,聽得唐楓不由是鼓掌大笑。連聲稱讚其可謂多謀善慮,真是在世之活子龍。
因方纔聽曹文詔提起過,他們捉到了米脂城內的那員副將?便想與其見上一面,就轉頭對着曹文詔言道:“曹將軍,方纔聽你所言,你們捉到了那明軍的副將?可否帶上來,讓我也好問問,看其可是否願意歸降於我們義軍?”說完便又自顧自的吃喝起來,也是一路的勞累,再加上不增吃過一頓飽飯。如今得了機會焉能不先顧着自己的口腹之慾?對於這位大頭領如此不顧自己的身份,就似十天半拉月都不增吃過飯似的?
在坐的文武並無人在這一點上鄙夷與他,武將們倒是十分欣賞他的這一點。認爲此乃是人之真情流露,見此番情景,這位大頭領才真算得上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等將那個副將召喚上來之後,就見此人是立而不跪。一雙不大的眼睛,射出兩道寒光照向對面那位,看起來是這羣人首領的人。
“堂下站着的那位明朝的將軍,可否將名姓報上來?另外,我也聽我手下的曹將軍與我提及過你的事情。他感覺你乃是一個不世的豪傑,這纔在我面前將你給引薦與我。只是不知將軍可有意與我等共創出一番大業出來,也好留下名姓與後人瞻仰?使我輩不枉這七尺男兒之身?”唐楓這還是正正經經的頭一次,對敵方大將勸降。
可就見此人將身子轉向一旁,根本就不去看坐在上首的唐楓一眼。嘴中卻是十分淡然的言道:“小將閻應元,乃無名之輩。倒是多謝頭領的擡愛,只是閻某離家日久,想早日還鄉呈孝於父母跟前。還望大頭領能夠成全則個?”就見這個閻應元說完,又將頭揚了起來,看其所作所爲甚是傲慢以及。
聽到對面這個人,居然說出他自己的名字叫閻應元,不由使得唐楓大吃一驚。對於這個閻應元,他在書本上對其可是太熟悉了。此人應當是江陰人士,因聞清兵之兇暴,便率領當地的老百姓抗擊清軍,連着抵抗了三個多月,後來彈盡糧絕,才恨恨地自殺成仁。而江陰城也迎來了清兵的屠城,以至後來每有人提及此人,無不對其之英烈甚爲敬佩。
如今這個人就站在自己的面前,可惜,他居然不想投靠與義軍。有心在對他勸說幾句,可就看着他的臉上那副不耐煩的表情,就知道任由着自己如何勸說與他?此人也絕不會回心轉意的。
可要是就因爲此人不肯投降與義軍,自己便吩咐人把他給殺了的話?那自己是不是有些太過了,也使得外人看自己似乎並無容人之量。而且最主要的,此人還是日後抗擊清軍的一位傳奇人士。自己當應保全其英明,興許在日後還會與其一同聯手抵制清軍。那麼是不是該放他離開此地。想了半天,唐楓這纔有些割捨不得的,對着閻應元輕聲迴應道:“人各有志不得勉強,既然你無意效力於東北軍的話,那本頭領也不會對你如之何的。來人,送閻將軍離開米脂城。”話音方落,早有人走上來站在閻應元的身邊,等着往外送他離去。
可對於對方居然真的就將自己就這麼給放了?閻應元幾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的這一切。愣怔了半天之後,這纔對着那位義軍頭領拱了拱手,高聲言道:“承蒙這位頭領如此厚意,閻某,這便於頭領告辭了。”說完了是轉身就往外走,竟似一刻都不肯再此地多做停留。
眼望着這位明軍的副將,就這麼大搖大擺的離開了府衙的大廳。這使得在座這些將領心中不由都對此感覺有幾分驚異?不解他究竟是因何緣故,而將這個副將給如此輕易地就放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