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冰雪大殿裡的這些員武將,全都退出去之後。董小宛的面容忽然爲之一肅,轉首對坐在一旁太師椅上的函可大師開口探詢道:“不知,大師對於要將闔城兵馬全都派出去,馳援前哨一事,有何見解?可否能以實相告?”董小宛之所以想要再問問函可大師的意見?也是因爲,其心中私下以爲,對於這等重要的事情,旁觀者應當看得更爲得透徹一些。何況,聽那位邋遢老道嘴裡將這函可大師誇獎的,簡直是天上地上,絕無僅有的這麼一位治理政事的奇才?如今,倒也正好拿這件事情前來驗看一番?看那位黃絕道長的嘴裡,是不是有些言過其實?對於那位邋遢老道,自己可沒有少從唐楓的嘴中,聽說過此人的那些超越常人的舉動?
函可大師聽了董小宛的問話,卻把雙眉挑了一挑。方纔,在這殿中衆人,對此事七嘴八舌吵吵之時,函可大和尚就已看出點不好的苗頭。當然,自己眼下也是初來乍到,別說理不清這城裡的那些線頭,也辨認不清,這些武將們都誰是誰來?也就無法能對其有個客觀的評價。
而這也涉及與,自己對這件事情的看法和判斷。只是,既然城主夫人已然開口,想要聽一聽自己的建議?那也就只得,把自己所看到的,和所想到的,一五一十的全都對其講說出來。希望能給董小宛幫上一點忙,畢竟,自己可是被唐楓給請到冰雪城內來的。後來,自己的那位好友,又在這二人面前,將自己一頓吹捧。如果,如今自己拿不出來點,真正的東西出來的話?那自己將來會在冰雪城內過什麼樣的日子,也就可想而知了。
即使人家表面上,一如既往的該怎樣對待於己,還是照樣對待與自己?可,函可畢竟吃不慣人家的下眼飯。自己又不是缺一個吃飯的地方?只不過,函可也是動了一絲的紅塵俗念罷了。在北京的時候,若不是因爲其父獲罪,被罷官下到大牢之中,那自己又何必,非得出這個家?
若是其父尚在其位,函可雖然是不想動用與其父的官網。可趕考應試,通過正當的途徑,爲官一方還是可以做到的。只是,因爲其父被崇禎所厭惡,痛斥爲亂臣賊子,在朝堂之上,就當即被下到大獄之中。當時,不是他耳朵長,早已聽到不好的風聲跑得快的話,也早就被崇禎給一鍋端了。到那時,父子兩人也就只好相對枯坐與大牢之中,面對秋月,一同淚雙流罷了。最多不濟,也就是吟誦一些,心中對此感到十分鬱憤的詩句。以此,來打發再牢中這漫漫的時日而已。
自己那個時候,迫不得已託身寄予一間寺廟之中。好在那廟中主持待自己十分寬厚,知道自己的父親丟官入獄也是被冤枉的。這纔給自己出了一個主意,因大明朝自從朱棣開始,對待和尚這個行業,可謂是十分的優待。既可以免交租賦,又可以躲避徵兵,並且還是不用發愁明日無米下鍋。常言講得好,和尚無兒可孝子多。有那麼多百姓富紳省吃儉用,豁出命來供奉與他等?自然這吃喝不用發愁,每日,誦唸經文,閒着沒事之時,在一起來算算廟中的收入,把銀子銅錢取出來,來回的數着玩兒。這般日子可也算是其樂融融。
自然,當和尚也有一點不好的地方。那便是無法娶妻納妾?可這也自然難不倒,這些德高望重的大師們。雖然明面上不行,那就來暗的好了。豈不聞,婦道人家若不想使之紅杏出牆?便首先要杜絕三姑六婆上門,還要嚴防僧道尼登門前來化緣。因這其中,自然也不乏一些品行不端的和尚等,接着做法式之際,暗行不軌之事。
在大明朝之時,民風也是十分開放。因三姑六婆和僧道尼上門給保媒拉縴,亦或是做法式,而鬧出的有傷風化的案子也是不少。所以,大明的和尚,最喜歡的一件事情,就是出廟去化緣。因這當中可謂機會多多,總有許多名門閨秀,翹首期盼與他們前來爲其做做內心的法式。
可這位函可大師,倒是與這些和尚大不相同。其一,是一開始,他便拜到了一位有道高僧的門下,由其剃的度受的戒。而這位高僧所在的廟宇,卻是破爛不堪,但其內心卻是因此而欣喜不已。時常與函可面前唸叨,無衣無銀,走了不愁。函可倒也深受其影響,只是在廟裡才呆了一個多月,就被老和尚給趕了出去,讓其自己去化緣。一方是想要讓函可出去遊度四方,見識一下黎民百姓之苦,想想如何去將百姓的疾苦都給化解開?二則是因爲廟裡的糧食,實在不夠兩個人這麼坐井觀天一般的吃下去。若要再要這般的下去,那兩個人也就很快,會同登極樂世界而去。
對此,函可倒是極爲的理解。也就與老和尚就此而別。孤身一人,走遍大明朝的所有城池,見識了世間種種不公和不平。越發的感覺到,自己這輩子,不應當是僅僅當一名只會唸經誦咒的和尚?還應當有一個大的志向。不說,向那位觀世音菩薩一般,發下宏願,世間但有一人不悟,便永世不得成佛。可也的捫心自問,想一想,自己到底能爲百姓做些什麼?莫非是就像那些酒肉和尚一般?終生,依靠着經書去騙些銀兩回來。同時,也去敗壞一些名門閨秀的名節?
故此,函可最終,將朱棣朝的那位姚廣孝,奉爲自己的榜樣。也想如他一般,做出一番轟轟烈烈的事業出來。對於這件心事,換常也就與那位邋遢老道提及過。所以,黃覺道長才深知其心意,便向唐楓面前將其給舉薦出來。而這位冰雪城主,倒也沒有因對方身爲和尚,便另眼看待與其。
雖然沒有對殿中武將們提起,將來要讓這函可身任何職?可衆人也早都全瞧出來,唐楓是打算重用與他,還有那一羣的讀書人。如今,函可聽到董小宛對自己問及此事的看法?卻是先搖了搖頭,又掃了一眼,站在冰雪大殿六根柱子旁邊的那幾位女官和武士。這才微微嘆了一口氣,對董小宛開口回言道:“既然城主夫人問到這裡,那老衲也實言相告。老衲以爲,這位祖將軍有些過於咄咄逼人。似乎有點,飛揚跋扈捨我其誰的架勢?自然,這也只不過是老衲私下裡與城主夫人說說而已。以老衲看來,這兵權不應當完全都交付於這些武將的手中?當由城主亦或是夫人親自掌握纔是。而對於這些武將,若過於嬌縱與他等,那將來就恐怕形成尾大不掉之勢。城主與夫人對手下並無猜忌之心原是好的,可手下人若看不到這一點好處?那將來必醞釀成冰雪城的大禍。至於,這調兵遣將之事?老衲不懂兵事,無法判斷雙方孰是孰非?可也倒是曉得一點,就是冰雪城內是萬萬不可沒有軍隊留駐於此地?不過,好在老衲最後聽那位祖將軍,也聽了那位曹將軍的建議。將城內最爲精銳的軍隊留了下來,如此一來,冰雪城纔可安保無虞。老衲也就這點看法,不知對城主夫人可有所幫助?”函可大師說罷,便靜默下來,又恢復成方纔的那副模樣。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似乎已然是入了定?
董小宛聽了之後稍稍點了點頭,卻並不馬上對函可這番言辭做出評斷?反倒是又看了一眼那六個書生,便朝着陳夢雷開啓朱脣問詢道:“不知這位陳舉子,又是如何看待此事?可否上前來講說一番?”陳夢雷急忙邁步走到跟前,規規矩矩的行過禮之後,這才略微的皺了皺眉頭,瞧了一眼,坐在上首的那位函可大師。
便慨然應答道:“小人認爲,大師所言極爲的正確。首先,要先於冰雪城內製定一套禮法和規矩方纔可以。絕不可以似今朝這般?瞧那祖將軍的眼中,簡直可謂是目空一切。此即爲無禮法相約束與其,久之則壞了綱常。更養成武將們的狂橫無禮,到時候就恐怕,有人因此而生出異心?小人,也只有這點看法。至於旁人?小人不敢妄下推斷?”陳夢雷倒也是老老實實的,除了指責與那位祖大壽,在這大殿之上有些過於肆無忌憚。別的人,倒都不增提及。
而對於近日祖大壽突然一反常態,自從那位冰雪城主定下來,內事懸而不決可詢及其。儼然將自己視作衆武將之魁首,居然也似有幾分,不將董小宛放在眼內的樣子?其中詳情,衆人當然是不得而知。但都覺得祖大壽今日如此狂縱,絕非是冰雪城之福?不是其有了野心,就是他有了自己的想法和打算。大概,是要壓衆人一頭?
董小宛依然是對陳夢雷所言,不作任何的評述。只是淡淡的吩咐了一句道:“函可大師和陳舉子所言,均極有道理。不過,這些事情,可都暫時緩上一緩。畢竟現在,冰雪城內最爲首要的事情,則是要先解了前哨之圍。不過,陳舉子可否先辛苦辛苦,先自去弄一份,適合於冰雪城內的禮法和規矩出來?此事但有無法決斷下來的議條,你可與函可大師協商一二。大師也下殿休歇吧,那幾位舉子,到時,你們也要多多幫襯着點陳舉人,將此事快些弄好。但等解了前哨之圍以後,此事便可提上殿議。”董小宛吩咐完了幾人之後,對着函可大師點了點頭,便施施然下殿而去。